(3月27日第二更)
無論巧珍多麼的不情願,她也沒法反駁小姐的要求。
站在客棧爲這些傷員們騰出的大屋子裡,聽着滿屋的呻‘吟’慘叫,巧珍的兩‘腿’一直在微微發抖,臉‘色’白得和薄紙一般。舒綠看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板下臉來瞪了巧珍一眼。真不給她張臉
巧珍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小姐啊,巧珍不是怕苦怕累,可是這麼多血‘肉’模糊的人放在眼前,是個人都怕呀……但她又很無奈地發現,她似乎是屋裡唯一害怕的人。
連平時看起來嬌怯怯的小姐,都臉‘色’如常鎮定,身形‘挺’直似‘春’柳。展眉少爺更不用說了,那些傷員在他眼裡就跟透明人沒什麼區別,淡定得要命。
而那個自稱叫“萬里”的男子,本來就在救治着傷員,自己手上還一手的血呢。
連那比自己矮了一大截,抱着個大‘藥’箱的小童——叫什麼“‘藥’鋤”的,也是一臉的見怪不怪。
好吧,她膽小,她怯懦,可不可以放她回去呀……
“巧珍,你先去打盆熱水來,替那位大嫂將臉上身上的血污清理一下。”
舒綠沒好氣地叫了巧珍一聲。
“是。”
巧珍能說什麼?身爲丫鬟,沒有拒絕主人命令的權利啊。
展眉靠在舒綠身後的牆上,他是跟過來看熱鬧的。舒綠一開口說讓自己的丫鬟幫忙,他就知道,舒綠大概是想自己動手了。
早年舒綠突然從化工轉去學‘藥’學,他也隱約知道一些她的志向。這個妹妹啊,有時候還是‘挺’理想主義的,有着懸壺濟世的衝動。
她去讀‘藥’學博士的直接原因,是因爲他們的爺爺被診斷出有心臟病。雖然爺爺有的是錢,僱得起最好的醫生,住得上最高級的醫院,用得了最先進的設備,可是妹妹還是去讀‘藥’學了。
她說想研製出可以治癒心臟病的‘藥’物,讓爺爺長命百歲。可惜沒等她實現這個願望,他們就因爲那場爆炸而與爺爺永別了。
現在遇到這樣的突發狀況,展眉就知道妹妹不會坐視不理的。既然舒綠要‘插’手,他當然不能躲清閒,總得過來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他自己倒未必那麼好心。
巧珍打水回來替那呻‘吟’不止的‘婦’人擦洗着身上的血塊,因爲害怕的緣故,動作委實利索不起來。而旁邊被人抱着的那個娃兒,始終哭鬧不休,但看起來傷勢應該不是太重。
那邊的萬里已經將之前先後擡進來的四個傷員都檢查治療了一遍。他從屏風外繞過來,問道:“如何了?”
此時的萬里兩手的袖子都挽了起來,衣裳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污血和泥漿,連頭髮也稍顯凌‘亂’。看得出他剛纔處理了幾個人的傷口,也費了不少力氣。
那種氣定神閒談笑風生就能把病人都治好、渾身上下還不沾半點灰塵的神醫只存在於想象之中,醫生絕對是個體力活,尤其是處理這種外科創傷問題……就算在後世,醫療條件那麼發達,一個外科醫生做一臺手術都累得半死。
萬里這個模樣,倒是將他身上的邪氣沖淡不少,讓舒綠看了覺得‘挺’親切。
說來也奇怪,她其實根本沒跟他正經說過話,今天不過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但是舒綠現在對萬里卻沒什麼陌生人的距離感。或許是萬里主動出手救人的舉動,讓她很有好感吧。
跟着萬里過來的還有兩個商隊的人,他們都是這‘婦’人的親屬,其中一個矮胖的男人便是她的丈夫。他將孩子抱在懷裡哄着,便眼淚汪汪地求萬里救救他的老婆。
別以爲這時代‘婦’‘女’地位低,男人家就不在乎自己的老婆。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娶個老婆哪是那麼容易的?那可得‘花’去一大筆聘禮,還有什麼酒席啊婚禮之類的‘花’費……而且娶了填房,也未必能對先頭原配留下的子‘女’盡心教養。一般的人家,對於髮妻還是很重視的。不爲了自己也爲了子‘女’啊。
“她的骨頭可能斷了,得重新接骨。”
萬里很爲難,現在這樣的情況他真不好給人診斷。
“我來看看吧?”
舒綠徵詢地看了萬里和那矮胖男人一眼。
“你?你懂醫術?”
“不太懂,只知道一些皮‘毛’。不過我可以將我看到的傷情告訴萬公子,公子你再做判斷如何?”
“麻煩姑娘了,麻煩姑娘了”那矮胖男子一個勁地作揖。看得出,他是那種很尋常的小生意人。
舒綠也不等巧珍出聲阻止,自顧蹲下身子,替那‘婦’人檢查起來。
剛纔在外面大廳裡,她真是不好這麼做。堂堂一個大家小姐,她自己無所謂體面不體面,只怕身邊的人會覺得難堪。而如今在一室之內,又與外頭隔着一扇屏風,看到她動手的人只有眼前的幾個。這種情況下,她纔好出手幫忙。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站在一邊的巧珍吩咐了幾句。巧珍慌慌張張地出去辦事,舒綠重又低下頭來替那‘婦’人檢查傷勢。
令萬里感到驚奇的是,這位看起來頗有身份的小姐,說起傷情來十分到位,絕不像她剛纔所說的那樣,是“只知道一些皮‘毛’”。
她一定是懂醫術的,而且修行頗‘精’。只是在接骨方面,可能就真的有所欠缺。
舒綠真的沒給人治過外傷——替展眉擦‘藥’酒之類的除外。她這也是大着膽子,根據萬里的指點,慢慢地替那‘婦’人接骨,上‘藥’,打夾板,纏繃帶。那‘婦’人硬是能忍,死死咬着自己的衣袖沒慘嚎出聲,頭上冒出的冷汗流了滿臉。舒綠估計一定很痛……堅忍的古代‘婦’‘女’啊,真是好樣的。
舒綠自己都累得一頭是汗,氣息稍喘。頭一次接骨啊,位置老是按不對,幸虧她以前解剖課全拿的是滿分,人體組織結構圖是被她深深刻在腦子裡的。總比別人有基礎些……當然更重要的是,她也比別人膽子都大。
上的‘藥’也是那叫‘藥’鋤的小童從大‘藥’箱裡取出來的,舒綠一聞味道就知道是好傷‘藥’。看來,這位萬公子真是大夫了?
“小姐,東西取來了。”
巧珍提着一個提盒趕回來了,連巧英也跟着過來。巧英見小姐滿手都是鮮血,幾乎要尖叫出聲——
舒綠知道她們在想什麼,趕緊說:“別愣着,把東西放下就去給我打水啊,我要淨手。”
“哦,是……”
萬里奇怪地看了那提盒一眼。舒綠笑了笑,說:“巧英,把我的安神丸拿兩丸出來,給這位大嫂還有那位小dd吃。”她用下巴指了指那哭得‘抽’噎不止的小孩子。
巧英忙將安神丸遞到那‘婦’人的嘴邊。舒綠柔聲對她說:“大嫂,你吃吧,吃了這‘藥’好好睡一覺,醒過來就舒坦多了。”
“小姑娘,多謝……”
那‘婦’人眼中流‘露’出無比感‘激’的神‘色’。要不是有這小姑娘出手替她接骨,她這條胳膊估計就廢了。
“應該的。你先謝謝吧。”舒綠溫柔地笑了笑,站在一邊的萬里見到這樣的笑容,不禁有些動容。
回想起來……他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注意過一個‘女’子的笑容了。
這些年以來,他所見過的美人真是不少,可給他留下什麼印象的……還真沒有。
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有些特別啊。
那小兒吃了安神丸,也漸漸停止了哭泣,閉上眼睡着了。萬里趁着他安睡,把他身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惹得那矮胖男子感恩不迭。
這時萬里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馨香。他循香望去,只見那小姑娘的一個婢‘女’,在屋角燃起了一隻小小的香爐。
“這是?”
他低頭看向舒綠,舒綠又笑:“大家都受傷了,怕是難以安歇。屋裡點着香,對心情比較好。”
芳香療法也是一種治療手段啊。對於這些險死還生的傷員來說,心情的安定也很重要。
“你很細心。”
萬里也對舒綠一笑。
“好了,沒你什麼事了,咱們回去吧。”
展眉走過來,皺着眉頭看着妹妹額上的汗水。“你看你……把汗擦擦。”
“嗯。”
舒綠還沒自己動手,巧英連忙掏出巾子替小姐擦汗。
萬里在一邊看着這兩個少男少‘女’,他剛剛纔得知他們是兄妹……之前在關陽碼頭見到他們站在船樓上,金童yu‘女’也似,還以爲是一對小鴛鴦呢。
“我送送賢兄妹吧。”
萬里說着便起步相送。他們之間也只是互相自我介紹過兩句,說不上有多熟悉。只是人家要送,展眉與舒綠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三人剛走到廂房外,恰好魏盛與樑總管趕了過來。他們這才知道,展眉兄妹跑去摻和救治傷員的事情了。
這讓魏盛與樑總管既不解又着急,覺得兄妹倆只是貪好玩。這些事情,哪是他們這樣的金枝‘玉’葉該做的?
兩撥人在廂房‘門’前的走廊上打了個照面。魏盛看到萬里時,腳步稍稍一滯,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矮油,今天還把單位的活帶回來加班了,要不要這麼坑爹啊……兼職寫手的人生真是一場沒有止境的修行,淚目。更新稍晚,求原諒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