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一出手,果然非同凡響。
一碗湯藥灌下去,昏迷數日、奄奄一息的明德長公主殿下便已悠悠甦醒。連服三劑湯藥後,長公主已能稍稍進食。
長公主府上下頓時又恢復了一片生機,而太醫院的老太醫們則滿懷着類似於“這不科學”的心情,黯淡地離開了長公主府不過由於出手的是名滿天下的仲藥王,是以太醫們雖然深感羞愧,卻也還能稍微接受。
這幾日,臨川王妃遊氏日日陪伴仲藥王到長公主府診病,儼然是長公主的座上賓。當然,臨川王妃本來身份也很高,一般的公主皇爺還趕不上她尊貴。只不過明德長公主因爲得皇上另眼相看,在權貴們心目中自然不能和尋常宗室相比。
不過讓遊王妃疑惑的是,明德長公主醒來後,發現給自己診病的是藥王仲秋滿,居然沒有任何疑問,也沒有道謝。而仲秋滿也只是默默診脈、看病、開方子,一聲也不出,和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大相徑庭。
遊王妃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又說不出有什麼問題。
但是,自己推薦的神醫治好了長公主,總是件大好事。長公主性情極爲淡泊,幾乎不參與京城權貴圈子中的社交活動,簡直就像在家修行的居士一般。多少人想往她跟前湊,只落得徒勞無功。
藉着這次機會,遊王妃總算和長公主建立起了一定的“私交”
關鍵時候,能說動長公主出面替臨川王府說那麼一兩句好話,可是太管用了!
連吃了七天仲秋滿開的湯藥後,長公主已能下地走動。此時,仲秋滿才向長公主進言,說她這病不可能一下子根治,必須要長期施行鍼灸。
仲藥王這建議,可讓許多人犯了難。
鍼灸不能隔着衣裳,那樣效果會大打折扣。然而長公主殿下千金之軀,又豈是大夫們能看的?呃,哪個男人看也不行啊,連長公主府上的太監也不行……
長公主看着仲秋滿,神色複雜之極。難不成這男人,多少年過去了,他還記得那年的戲言?他提出鍼灸,莫不是想誰知仲秋滿接下來卻說…信安王府的凌千金,鍼灸功夫也很高明。請她爲長公主治療,那就沒有問題了。凌千金是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又是信安王的外孫女兒,替長公主扎針的資格還是有的。
他還舉出信安王府五小姐爲例,說粱五小姐現在是萬少夫人了,先天氣弱,也是靠了凌千金替她長期扎針,才調理好了身子。
遊王妃想不到仲藥王和舒綠還挺熟悉的。不過在長公主面前,她肯定會替舒綠說好話。
“殿下,舒綠那孩子我是熟知的,確實是頗通醫道。”“是嗎”長公主病懨懨的臉色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像是隨意地掃了仲秋滿一眼。
仲秋滿微垂着眼皮,仿若老僧入定一般。
“老大,你是在坑我吧?”舒綠杏眼圓瞪,差點沒跳起來。“我替你牽橋搭線讓你救回心上人,你就這麼報答我?”
她的鍼灸哪敢和仲秋滿這種真正的大師相比。也就是尚紅,纔會放心讓她扎針。可長公主身上是能亂扎的麼。
“我是在報答你,姑娘。”仲秋滿沒有否認“心上人”這個說法,讓舒綠八卦的雙眼一瞬間亮得像燈籠也似。
她就說嘛!一男一女之間,還帶着那麼滄桑的眼神交流,不是昔日的戀人難道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哼哼哼……
“你自己掂量掂量,有了長公主給你當靠山,你在京城裡豈不是順遂許多?”
大家這麼熟了,說話也不必藏着掖着。舒綠冷哼一聲,說:“仲先生,您是在深山老林裡呆得久了,人情世故都忘光了吧。長公主的確是好靠山,但也不是那麼容易靠的!”“臨川王妃當然有資格和長公主相交,我算個什麼人?一個從鄉下上來的寒門小女,說得好聽點是王府千金,說得難聽點就是粱家的窮親戚。這一年多來,我已經紮了很多人的眼了,再出風頭,豈不是等着被人排擠麼。”
仲秋滿嗤笑一聲,說:“你也忒膽小了。人家往死裡攀附富貴,
你是富貴逼人來,偏偏要推開!”
舒綠心道,可不是麼?皇帝陛下都跟我求過婚,要我當寶元殿的女主人咧,我沒同意而已。
展眉本來不想出聲,聽兩人吵吵嚷嚷了一陣子,才皺着眉頭說:“怕什麼,去就去吧。多條路子總是好的。”
仲秋滿沒多想,以爲展眉這話是說舒綠多張護身符挺好。其實展眉的意思是,要是皇帝逼她入宮,她還能走走長公主的路子呢。
“唉……交友不慎……、,舒綠無奈,只得開始接受仲秋滿的臨時培訓。虧得他在長公主府裡把自己誇成了新一代女神醫,事實上她就是個掌握了普通鍼灸技術的小姑娘而已啊。
不過她也不必太謙虛,因爲這年月學醫的女人真是太少了。民間也有醫婆、醫女,但是身份卑賤,估計幹得最多的就是替大戶人家的偷人小姐打胎咳咳咳咳反正醫女什麼的,一般人都不帶正眼看她們。
所以貴族女眷想找個女大夫看病,那可是相當的艱難。尤其是懂得鍼灸的女大夫,更是鳳毛麟角。毫不謙虛的說,舒綠如今也算是大粱女子醫學界的一朵奇葩了。呃,這是好話。
據仲秋滿所說,長公主所患的慢性病是慢性阻塞性系統疾病中的一種,比較罕見。
在這年代,只能籠統地稱之爲氣喘,聽着和尚紅的毛病似乎很像,事實上卻是兩回事。
尚紅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弱症,長公主爲何會得這樣的毛病,舒綠也能猜到幾分。
雖說如今的長公主殿下因爲興耀帝的敬愛而享有超然的地位,可年輕時的她也不過是個不幸的宗室女子。一個生母寒微、毫不受重視的公主,先後經歷了女兒天折、丈夫早逝的打擊,長公主還朝氣蓬勃那才奇怪呢。
直到現在,舒綠才明白,爲什麼當初萬里會說他的師門對於用鍼灸治療氣喘有特別的秘方。根子竟是在這兒呢!
原來,是仲秋滿爲了給患了罕見氣管毛病的長公主治療,而摸索出來的獨門秘技啊。尚紅倒是沾了光。
在緊張的“培訓”後,舒綠惴惴不安地被趕着“上崗”了。有仲秋滿畫得詳實無比的鍼灸圖,她總算沒找錯鍼灸的穴位。連續施針兩次後,長公主的氣喘病大有好轉,臉色都紅潤了不少,舒綠才放下心來。
看來自己臨時抱佛腳學的這一套鍼灸之術,還是能夠拿出來唬唬人的嘛。
“舒綠啊,辛苦你了。”又一日施針後,長公主看舒綠不住拿巾子擦拭額上的汗珠,略帶歉意地說了一句。
舒綠忙停下動作,規規矩矩地應道:“殿下太客氣了,能爲殿下效勞,是舒綠的福氣。”“呵呵。你也不必如此拘謹。我知道你這孩子其實極是活潑,別到了我這兒便束手束腳,我有那麼嚇人嘛?”最後一句,竟有點開玩笑的意思。長公主身邊的侍女們見了,再次嘖嘖稱奇。早知道長公主對凌千金格外和氣,不過近來殿下似乎是越來越喜歡這位姑娘了。
不過侍女們對舒綠的印象也是極好的。早前在“御香”鋪子裡,她們就見識過舒綠的風采,知道這位來自江南鄉下的傳奇少女,的確是有異於常人之處。
後來,長公主和舒綠說話就更隨意了。甚至有一次,她還當着舒綠的面讓侍女替她理妝。
對於規矩極嚴的長公主殿下而已,這便是將舒綠當成自己人來看待了。
然而舒綠來不及感到榮幸,她的目光被侍女們捧到長公主面前來的一面銅鏡吸引住了。那銅鏡並非加了底座的妝鏡,而是一面帶手柄的手鏡。
怎麼……那麼眼熟呢?
“殿下,這面銅鏡,可否借我一觀?”長公主愣了愣,隨後便笑着將手中的小餌鏡遞到舒綠面前。
“這都是十幾年的老物件了,怎麼你喜歡?”
舒綠笑了笑,說:“是呀,看着挺小巧的,做工真好。”
她一面與長公主應對,一面認真打量自己手上那面銅鏡。
如果她沒有記錯她從江城老家廢墟里,找到的那面銅鏡,和這面應該是“姐妹鏡”。
無論是大小材料、huā樣,完全是一模一樣!
哪裡有這麼巧的事?
她那面銅鏡,已徑證實是母親粱素瑤的遺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