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的天，晝夜還是有溫差的。
陽臺開了扇小格子窗，風徐徐的送進來，帶着絲絲涼意，比起白天的燥熱簡直舒服了太多。
氣氛難道這麼好，兩人坐着邊吃邊聊，一頓飯吃完八點多。
周暮昀自覺起身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端到廚房，在喻橙的指導下，把一個個餐具放進洗碗機裡。
洗完手，兩人重新回到陽臺，半躺着窩在藤編椅裡。
喻橙踢掉了拖鞋，兩隻小腳踩在椅子邊緣，小小一團縮在椅子裡，撐着腦袋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對街是一排服裝店面，此刻燈火通明，透過鏡面和玻璃折射出璀璨的光。
紅酒和杯子還在桌上放着，周暮昀拿過來，拔掉瓶口的木塞，給自己倒了一杯，食指和中指夾着玻璃柄托起酒杯，漫不經心有一口沒一口喝着。
很快，陽臺裡飄散着紅酒濃厚綿長的醇香味道。
對於喻橙這種一杯倒的人來說，聞一聞酒味似乎就有些微醺。
她舔了舔脣，側過頭來眯着眼看他。
男人手指修長，捏着高腳杯，陽臺昏暗的燈光下，他的手依然白得近乎透明。隨着擡手屈指的動作，手背骨節凸起，看上去分外骨感。
感覺到小姑娘的目光，周暮昀擡起眼睫看向她，瞳孔深黑明亮，溢出點點笑意：“女朋友這是在吃宵夜？”
喻橙愣了一下，沒明白過來：“什麼？”
周暮昀放下高腳杯，裡面紅酒在玻璃杯內壁滾了一圈，又滑落回去：“你說的，你食美色。剛纔已經食過了，現在不就是在吃宵夜？”
喻橙：“……”
他指的是，她此刻盯着他看的行爲。
“瞎說什麼！”她紅了臉，別過眼去看窗外，語氣又急又惱。
周暮昀於是收斂，不再往下說。
女朋友太害羞，不經逗。
嗯，女朋友還很霸道，只許她調戲他，不許他反過來調戲她。
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周暮昀掩脣，無聲地笑了笑，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循着她的目光看窗外的夜景。
燈光閃耀，底下寬闊的大道車流如織，匯成一條條金色長龍。
喻橙低着頭刷手機，看到一條周映雪兩分鐘前發來的微信。
“大魚！你要開餐廳了！”
想來是她纔看到白天發的那條微博，喻橙手指戳着輸入鍵：“是呀。”
周映雪：“啊啊啊啊，超激動！地址在哪兒？我後天下午沒課，去找你玩可以不可以啊。【對手指】”
喻橙“噗嗤”一笑。
她都快忘了第一次見到周映雪時的樣子了。
回憶了一下，那天中午女孩在街邊哭得撕心裂肺，臉上的妝全都花了，眼影眼線黑乎乎的一團，連流淌下來的淚水都是黑色的，口紅蹭出脣線，花貓一樣。
喻橙不禁莞爾，隨手發了個定位過去，告訴她：“我每天都在店裡，隨時可以過來。”
周映雪：“謝謝大大！【瘋狂磕頭】”
喻橙手指抵着嘴角咯咯笑。
“嘶”那邊周暮昀注意她好久了，瞥見她時不時對着手機笑靨如花，心裡有點不爽：“你跟誰聊天這麼開心？”
聲音聽起來莫名的委屈是什麼鬼？
潛臺詞彷彿在說：我坐在這裡你看不見嗎？你居然不看我在跟別人聊天？你還有沒有良心你這個負心漢……
喻橙被自己腦補出來的語音嚇到，惡寒得打了個哆嗦。
她擡起頭來，眨眨眼看他，眼裡映着頂燈昏黃柔暖的光：“在和你妹妹聊天。”
周暮昀將杯底最後一點酒一飲而盡，語氣淡淡的沒有起伏：“別理她。”
喻橙：“……”
她垂眸看了一眼聊天界面，周映雪大概自個兒樂去了，沒有再發來消息。
目光往上一瞥，看見顯示的時間，她手指敲了敲手機殼邊緣，擡眸看向對面那個把玩着空酒杯的男人。
高腳杯長長的玻璃柄被他用兩根手指捏着，翻來覆去地花樣旋轉，始終未曾有掉下來的趨勢。
看起來高腳杯像是長在他指間。
他喝了酒，眼神不似平日裡清明，人懶懶散散地靠着椅背，一條腿微曲，頗有幾分風流公子的做派。
喻橙呆了一秒，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心裡大呼，妖孽啊妖孽！
爲什麼他隨便做個動作都釋放出一種叫做“我在勾引你”的魅力。
喻橙有點頭疼得閉了閉眼，周暮昀再這麼勾引她，搞不好她哪天就退出粉圈專門嗑他的顏……
說真的，這種顏值放娛樂圈裡能讓一幫小姑娘嗑八百年！
周暮昀指尖敲了下桌子：“要吃水果嗎？我去幫你洗。”
“呃……”思緒越飛越離譜，終於被他的聲音打斷，喻橙茫然地看着他，反應了幾秒：“我、我不吃，肚子有點撐。”
她剛纔要說什麼來着？
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來了。
“已經九點多了，你什麼時候走？”喻橙摁亮手機屏幕舉起來給他看，上面顯示時間是九點二十五。
周暮昀玩着手裡的酒杯，手撐着額頭，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連說話的聲音都是輕飄悠遠的：“我喝了酒，不能開車。”
喻橙看了眼空酒杯，像是纔想起來不能酒駕。
早知道就不讓他喝酒了。
這人也不曉得稍微克制一下，明知道自己開了車過來還喝酒。吃飯的時候喝了兩杯，剛纔又喝了一杯。
不就是搬個家，怎麼他好像比她還開心。
喻橙有些無語了，努了努嘴：“那現在怎麼辦？我給你叫個代駕？”
她這話一出，周暮昀表情微微一變，眼底柔柔的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幽邃。
高腳杯往桌上一擱，他坐直身體抻了個懶腰，半闔着眼皮看她：“我就不能留下來睡嗎？”
喻橙錯愕地睜大眼看他。
留、留下來睡？
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過留男生在家裡過夜的經歷，更何況是孤男寡女的情況下，她想都沒往這方面想。
“不能。”
半晌，喻橙聽見自己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周暮昀肩膀垮下去，起身走過去，彎腰一把將她抱起來。
喻橙身體一僵，等她反應過來，兩隻腳已經騰空，小腿懸掛在他臂彎裡。
小姑娘貓咪似的蜷在他懷裡，沒什麼重量。他抱着她到寬敞的臥室，腿勾帶着門關上，躺進柔軟的大牀。
房間裡沒開燈，一片漆黑，喻橙烏黑眼珠轉了轉，聲音輕顫：“你你你你……放開。”
黑夜裡，男人下巴壓在她鎖骨上蹭了蹭，聲線低緩，透着一股子深情繾綣：“牀這麼大，夠我睡了，爲什麼不能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