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雪當晚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
夢境中,滿地黃沙,荒涼城鎮,跟吃雞遊戲裡的畫面一模一樣,卻比遊戲裡更真實,人物也是真實的,不是吃雞裡的卡通人物模型。
她穿着一套迷彩服,身上綁着黑色的三級甲,頭戴鋼盔,手裡端着一把槍,擺了一個自認爲最酷的造型。
而她身後,是同樣裝扮的廖予卿。
他弓着身在她後面探頭探腦,緊張兮兮地說:“小雪,我們前方有敵人,怎麼辦?這回死定了!”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周映雪回過身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說過要帶你吃雞,肯定會帶你吃雞的!”
廖予卿抿了抿脣,感動地點頭:“嗯,我相信你!”
周映雪帥氣地扭頭,眼神瞬間變得凌厲非常,眼裡裝滿了殺氣,端起槍突突突掃射前方。
他們面前所有的敵人都應聲倒下。
殺人猶如切菜!
她帶着廖予卿,踩着一堆發着綠光的盒子,仰天大笑……
周映雪猛地驚醒,習慣性摸了摸嘴角,發現自己居然是笑着醒來的。
她掀開被子坐起來,擡手拍了拍笑得發酸的臉頰,使勁晃了一下腦袋,讓自己迅速從夢中清醒過來。
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雞窩頭,呆愣愣地靠在牀頭,回想起剛纔做的夢,她自己都要忍不住笑了。
果然是在做夢,廖予卿怎麼可能躲在她身後,讓她帶他吃雞。
大概是昨晚跟那個陌生的菜雞隊友玩得太嗨了,心裡又念着廖予卿,不知不覺將他代入了那個菜雞隊友,做了這樣一個現實與虛幻交織的夢。
昨晚直到十一點多,她都沒有看到廖予卿上線。
聯繫那條請假的微博,猜測他可能有別的事需要忙。
周映雪想到自己後天就要去公司上班了,忙起來後可能跟廖予卿見面的時間更少,便給喻橙發了一條微信。
“你餐廳今天顧客多不多?需不需要幫忙?”
“想來看男人就直說。”
“……”
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得到應允,周映雪也不賴牀了,果斷起牀洗漱下樓吃早飯。
媽媽就坐在餐桌邊玩手機,見她下來很是驚訝,擡起眼來看牆上的鐘表,不到八點:“你在家一般不都睡到九點嗎?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阿姨沒做你的早飯。”
周映雪:“……”
面對媽媽的詢問以及滿是疑惑的眼神,她只好胡亂編了一個藉口:“馬上就要去公司實習了,不能遲到,我得提前把作息調過來。”
媽媽點了點頭,很不放心地叮囑她,在公司遇到什麼問題一定要跟家人說,不要一個人扛着。
周映雪一邊應着,一邊站在玄關換鞋。
“你這是要去哪兒?”媽媽問。
“不是沒做我的早餐嗎?”周映雪道,“我要出去吃。”
“讓阿姨再做一份就好了,你……”
周映雪蹬上靴子,連忙打斷她老人家的話:“不用麻煩阿姨了,我還是自己去找吃的吧。媽媽再見!”
她揮了揮手,轉身衝出了門外,下臺階的時候都是一蹦一跳的,像只小兔子。
本來想去暮魚餐廳吃飯,坐在出租車上纔想起來那邊是不提供早餐的,只能讓司機隨便找一家早餐店停下來。
司機開了很久,才停在一家店前。
周映雪沒來過這裡,也不知道好不好吃,進去找了張空桌,低着頭看菜單。
忽然,門口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老闆,一籠灌湯包,三個蒸餃,打包。”
周映雪擡起頭來看過去,果然是他。
男生站在早餐店門口,穿着藍色的羽絨服,揹包永遠不會好好地背在身後,每次都用一隻手拎着,甩在肩頭。
像學校裡不務正業的少年。
清晨的薄陽金燦燦的,落在他身上,邊上是熱氣騰騰的蒸屜,一屜一屜摞得很高,白氣繚繞,模糊了他的面龐。
周映雪撐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連招呼都忘了打。
老闆幫他裝好了小籠包和蒸餃,廖予卿接過來,舉起手機掃了門口貼的二維碼,轉身就要走。
周映雪終於清醒過來,揚聲道:“廖神!”
廖予卿一愣,邁出去的長腿收了回來,扭頭朝店裡看去,隔着白濛濛的蒸汽,他看到個姑娘在朝他招手,熱情得像見到偶像的粉絲。
是周映雪。
他拎着兩個塑料袋折回去,坐在她對面的位置,兩條大長腿在矮小的桌底無處安放。他把揹包拿下來,放在一旁的空位上:“你怎麼在這裡?”
周映雪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叫住他。
現在要聊什麼?
難道要說,你知道嗎?我昨晚夢到你了,你從一個所向披靡的大神變成一個縮頭縮腦的菜逼,灰頭土臉的,全程躲在我身後,抱緊我的大腿不放手……
可能這話說出去他就要跟她絕交了。
周映雪不答反問:“你呢,你怎麼在這兒?”
“我住的地方在這附近。”
廖予卿把打包的食物放在桌面,從筷子筒裡抽出雙一次性的筷子,扯掉外面的塑料薄膜。然後,拿起裝辣椒的瓶子,倒進碟子裡,又加了點醋進去。
用筷子夾起一個包子,放碟子裡蘸了一下,塞進嘴裡。
吃到一半,他擡起頭來看着對面的人:“你不吃?”
周映雪想起來自己還沒點東西:“我第一次來,不知道什麼好吃。”
“他家的小籠包和灌湯包都很好吃,還有蒸餃。”廖予卿說,“還有各種粥,胡辣湯,餛飩,你就放心點吧。”
周映雪點頭。
她讓出租車司機隨便給她找個能吃早餐的地方,那個大叔就直接把她載到這裡來了,想來口碑應該很好。
周映雪叫來店裡的服務生,點了一籠灌湯包,還有一碗餛飩。
本來廖予卿是準備打包帶走的,就沒有點粥之類的東西,眼下坐下來了,他便又點了一碗胡辣湯。
兩人面對面坐在小木桌上吃東西,誰都沒有說話。
此刻見到周映雪,讓廖予卿想到昨晚跟她打遊戲的畫面,不由得笑了。
周映雪埋着頭吃東西,沒發現他在笑,倒是另一件事讓她很關心:“你昨晚沒有直播,是有什麼事嗎?”
廖予卿收斂了笑意,正經道:“嗯,有點別的事耽誤了。”
跟一個傻子,打了幾局自認爲很傻的遊戲。
周映雪暗道,怪不得昨晚他一直不在線,害她跟一陌生隊友玩了一局又一局吃雞,不過那個陌生隊友也挺有意思的。
雖然技術很菜,每局也殺不了幾個人,但在她精明的指揮下,兩人都能驚險地苟到最後決賽圈。
昨晚一共玩了四局,只有一局吃雞了,就是最先玩的那一局,剩下的幾局要麼她先掛了,要麼兩人一起掛了。
即便是這樣,他們取得的成績也相當不錯,至少每局都賺了分。
周映雪很滿足。
吃完了,兩人一起走出早餐店。
因爲周映雪也要去暮魚餐廳,他們就結伴而行。
她才知道,這家早餐店其實離暮魚餐廳並不遠,出了門往左拐,穿過一條街,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他們沒有打車,步行前去。
餐廳上午九點開門,廖予卿並不着急,每次都是他提前半小時過去開門,其他人才陸陸續續過來。
路上,兩人走得很慢。
周映雪有種錯覺,就好像他們是一起從家裡出來,吃完早餐,再去同一個地方工作。
嘖,這個錯覺有點美好。
廖予卿手插在兜裡,調整着自己的步伐節奏走在她身側,看了眼前方,暮魚餐廳就沐浴在陽光中,很快就能走到。
他隨口道:“耳機我昨晚試了,很好用。”
周映雪瞅他一眼,眼睛亮晶晶的,聲音帶着雀躍:“那就好!”
“對了。”他扭頭看着她,“你來餐廳幹什麼?”
當然是來看你啦!但是沒想到還沒到餐廳就見到了。周映雪繼續拿喻橙當擋箭牌:“我來找大嫂。”
廖予卿想到的也是這個。
周映雪又補充了句:“順便過來幫忙。你們餐廳最近不是挺忙的嗎,大嫂跟我說缺人手,我就來救急了。”她繼續扯謊。
“年後剛開工,確實很忙。”
“既然我今天是來兼職的,那就是餐廳的員工。”周映雪歪了歪頭,伸出一隻手,“請多多關照。”
廖予卿失笑,搞得像第一次過來當員工一樣,明明之前都來過好幾次了,也沒見她這麼客氣。
面前這隻手嫩白細長,指甲邊緣修剪得整齊圓潤,塗了薄荷綠的指甲油,一看就是沒幹過活的。
廖予卿笑着握住,她的掌心柔軟,有點冰:“好說。”
兩人一起到了暮魚餐廳。
可能是路上耽誤的時間久了一點,他們過來的時候,餐廳大門已經被打開了,陶靜靜和蘇以茉在裡面整理桌椅。
見他們倆同時進來,兩人挑挑眉,露出同款驚訝的神情,眼睛裡全是八卦。
“哦喲,什麼情況啊這是?”蘇以茉誇張地捂着嘴,另一隻手指着他們兩個,“你們倆,一起過來的?難道……”
話沒說完就頓住了,但餘下的意思大家都懂。
周映雪佯裝若無其事地放下包,過去幫忙整理書架:“咳,就是剛巧在路上碰到了,你們別瞎想。”
蘇以茉一臉無辜,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沒瞎想啊。我話沒說完,我的意思就是你們倆應該是湊巧一起過來的。”
陶靜靜點頭附和:“我也是這麼想的。”
周映雪:“……”
本來還算坦蕩,她們倆這一言一語,讓她一張臉頓時紅透了。
放下手裡的幾本書,周映雪說:“我上樓去看看喻橙在幹什麼。”
聽起來就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落荒而逃。
她也顧不得他們會怎麼想的行爲,轉身上樓去,敲響了樓梯門。
半晌,喻橙把門打開,手裡還拿着手機,倚着門框笑着看周映雪:“我以爲你開玩笑的,還真過來了。”
她讓她進來,關上門繼續說:“你最近不是正忙着準備實習嗎?”
在這個唯一的知情人面前,周映雪就沒什麼好端着的了,坐在沙發裡嘆口氣:“就是因爲要實習了,才更應該抓緊時間見面聯絡感情啊。”
她捧着臉,回味了一下早上的事情,癡癡地笑了:“跟你說,我們非常非常有緣分,在路上就碰到了,還一起吃了早餐。”
“不錯不錯,算是一個新進展。”
喻橙對她比了個大拇指,繼續低頭看手機。
周映雪朝她瞟了一眼,看到她的手機屏幕是淘寶界面:“你要買什麼。”
“別提了,你哥,早上非要煎蛋,把我的鍋搞壞了,我要重新買一個。”喻橙吐槽完,去廚房拎出那個被搞壞的鍋給她看。
平底鍋的外觀是紅色的,裡面是白色,現在正中間有塊地方燒得黑不溜秋的,正好是一個煎蛋大小的形狀。
周映雪:“……”
喻橙把鍋扔回流理臺上,噼裡啪啦一陣響,低着頭選挑了一款一模一樣的鍋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