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認識萍姑,他當然認識,那是他的姑姑。
夜風甚至還能記得萍姑的模樣,很清秀、很美的一個女子,總是梳着兩條粗粗的辮子搭在胸前。夜風有些記不清當年的事情了,但是他還能記得,萍姑對自己很好,甚至比自己的媽媽對自己還要好。
在夜風的記憶中,萍姑姓夜,是自己的親姑姑。
可是,聽過吳濤這話,萍姑好像並不是自己的親姑姑。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因爲在夜風心裡,不管萍姑的身份是什麼樣子的,她都是自己的親姑姑。
“有十一年,沒有見到姑姑了,不知道她現在還活着嗎?”夜風心中忽然有些憂傷,當年,夜家大院的人對他都好,不管是丫鬟還是下人,都沒有一個對夜風不好的。那種好,不是因爲夜風是夜家的小少爺,而是真心的喜歡。
一個個模糊的身影在夜風腦中閃現,有很多名字夜風都還能記得,但是模樣卻都模糊了。
那個時候,夜風才只有六歲。現在,世事變遷,已過去了十一年。
這十一年除了福伯,夜風再也沒有見到過當年夜家大院的那些人們。夜家大院改姓楚,夜家大院的人也都不知下落,不知死活……
那一夜下着小雨,和現在外面的天氣一樣,秋風蕭瑟,秋雨淒涼。那一夜卻着了一場大火,在雨中燃燒的火,燒光了夜家大院的人,燒光了夜家大院神一樣的傳說。
十年生死兩茫茫,空思念,愁斷腸。
夜風看着眼前的吳濤,心中忽現無限淒涼。
“是的,她叫萍姑。無親無故孤苦伶仃。後來她跟着你的父親走了。這輩子,我最虧欠的人就是她。我找你父親想要報恩,也想找到她還債。”吳濤說道:“別人都說夜青嵐死了,可我不相信。我知道他一定還活着,這個世上,絕對沒有人能夠殺死他。”
“我也相信他還活着。”夜風說道:“我也認爲,這個世上絕對沒有人能夠殺死他。”
“你也不知道你父親的下落?”吳濤雙眼睜大。
“不知道。我和父親分開已經十一年了。”夜風的聲音有些悲傷,道:“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再見到他的。”
吳濤雙眼眯起,“十一年,你一個人生活?”
“還有福伯,是福伯一直在照顧着我。”夜風說道。
吳濤不知道福伯是誰,他也沒有問,而是忽然問了另一個問題,道:“你過的一定很苦吧?”
“不苦。”
“不苦?”
“是的,不苦,一個人只要有信念,有目標,就不會苦。”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目標是什麼?”
“收復只屬於我夜家的大院。”夜風說道。本來,自己的願望,夜風是不會輕易對人說的。除了老黑等人之外,夜風還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的願望。但是現在他卻對吳濤說了出來。
只因爲吳濤認識自己的父親,只因爲夜風現在的心情很不平靜。
聽見夜風最後一句話,吳濤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他忽然說道:“你能不能帶着我,讓我一起和你實現這個願望,就當我報恩?”
夜風沒有答應,夜風說道:“萍姑是我的姑姑。”
“我幫助你,和她是不是你姑姑有什麼關係?”
“若我姑姑不會原諒你,若我姑姑想要殺死你,我就會幫我姑姑,我們就是仇人。”
“那是我和你姑姑的事情,和現在我幫助你沒有關係。”吳濤說道:“等到我見到你姑姑的時候,若是她還不肯原諒我,我們就做仇人,好不好?”
夜風沉思片刻,道:”要幫助我實現願望,可能會死。”
“我不怕!”吳濤鄭重的說道。
吳濤身後,忽然有一個人弱弱的拉了拉吳濤的衣角,抽抽着臉道:“濤哥,您是不是先幫我們把事情解決了,再研究別的?”
“你們?”吳濤回頭,這纔想起來,身後還有二十三個人。
吳濤雙眼一瞪,道:“你們有什麼事情?難道你聽不出來,這是夜公子,不是孔天琴嗎?”
“呃……”說話的人見吳濤發怒,額頭立時就有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他連忙小聲說道:“我們知道這位是夜公子,但是孔天琴還是會來啊。”
“我知道了。”吳濤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頭對着夜風說道:“我還有一點事情需要處理,公子可不可以稍等我片刻?”
“好,我等你。”夜風沒有問什麼事情,而是直接走到一張桌子旁坐下。
衆人等了一會兒,也就是半刻鐘的時間,酒樓上便又走進來一個人。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四五歲,穿着一身藍色的長袍,背後斜揹着一個藍色布包。從他的穿着來看,少年應該是一個有錢人,因爲他的長袍,一看便不是普通的衣料,走了這麼多天的路,夜風很少看見有人穿着這麼名貴的衣服。
可是讓人奇怪的是,現在的有錢人,哪個用的不是乾坤袋子?誰會把東西背在身上?而這個看起來就有錢的少年,卻偏偏就揹着一個足有一米長的大包袱。
本來,夜風坐下後,吳濤和那二十三個人也已圍着三張桌子坐下。現在看見這個少年走進來,一行人又一次全部站起,又一次齊步向着門口走去。然後,又和之前一樣,走到那年輕人面前的時候,就只有吳濤一個人站在了最前方。
“孔天琴?”吳濤突然開口問道。
“孔天琴。”少年點了點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吳濤好一會兒,道:“你的名字?”
“吳濤。”
“吳濤?”少年眉頭皺了皺,隨即又舒展開來,道:“我要找的人裡沒有吳濤,你可以走。”
“我知道你沒有找我,是我自己要來的。”吳濤說道。
“哦?”孔天琴奇怪的看着吳濤,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
“有。這些天,你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方圓千里之內,已沒有人不知道孔天琴這個名字了。”
“既然你知道,爲什麼還要來?”孔天琴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孔天琴約見的人,都會死嗎?”
“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我纔來。”吳濤說道。
“你來,是要爲他們出頭的?他們是你的朋友?”孔天琴問道。
“他們不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們都是八甲鎮的人。我不能讓你隨便殺人。”吳濤說道:“就算你的實力再強,你也不可以隨便殺人。”
“我從來不會隨便殺任何一個人。”孔天琴道:“我殺人,都有很充足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都該死?”吳濤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二十三個人,然後又轉過來問道。
“是的,他們都該死。”
“只憑你一句話?”
“憑事實。”孔天琴道:“你想不想知道,他們該死的理由?”
“想。”吳濤說道。
孔天琴道:“如果你聽了理由之後,也認爲他們該死的話,你還會不會阻止我殺人?”
“如果我也認爲他們該死,我當然不會阻止你。”
“好,那你聽着。”孔天琴一邊說話,一邊拿下背上的布包,然後放在身前解開。那布包內,竟是一張古琴。
通體褐色,長三尺六寸,上有七絃。七絃顏色各不相同,竟是分爲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
孔天琴一隻胳膊曲起平放於胸前,把古琴橫託在手臂上。另一隻手輕輕在七色琴絃上划動。然後,孔天琴突然大聲說道:“孫二!”
隨着這聲音喊出,站在吳濤身後,之前和吳濤說話的那個人渾身一抖。
孫二站在吳濤的身後,可是他的異樣卻被孔天琴一眼看見。因爲吳濤的個子不高,而孫二卻長得人高馬大,吳濤根本就擋不住他。
“你是孫二?”孔天琴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在孫二臉上,開口問道。
孫二額頭上剛剛消失的汗水,立時又流了出來,不過他還是說道:“沒錯,我就是孫二,孔天琴,你找我來做什麼?!”
夜風坐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的場面。夜風能夠看得出來,從孔天琴走進來的那一刻開始,這二十多人除了吳濤之外,一個個就緊張的不得了。夜風甚至有些難以想象,這麼多人,怎麼就對一個人怕成這個樣子呢?
夜風這些天一直急着趕路,並沒有聽說過孔天琴這個名字。若是他知道孔天琴這些天在青城所做的事情的話,恐怕夜風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這些天,方圓千里之內已沒有人不知道孔天琴這個名字的了。
孔天琴這些天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準確的來說只有一件。就是他總是不時的會約一些人在一個地方見面。結果是,那些和他見過面的人都死了。
其中也不乏一些很有名氣的人物,也不乏有一些實力很強的人物,但是隻要被孔天琴約過,結果就都一樣。不管是有勢力還是有實力的,都會死。
其間也有人不赴約,甚至有人連夜逃跑,但是結果還是一樣——會死。
這樣的孔天琴,怎麼能讓人不怕?尤其是吳濤身後這二十三人,都是被他約來的,他們又怎麼能夠鎮定得了?
孫二現在還敢應聲,表現的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孔天琴是一個奇怪又神秘的人,沒有人知道他來至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爲什麼那麼喜歡約人,更沒有人知道,他殺人的目的是什麼。因爲他既不圖財,也不圖色。
他約過的人,除了一死之外,身上不會少任何東西。他也約過女人,女人除了一死之外,也同樣不會再受到別的傷害。孔天琴約人,好像就是爲了殺人。
沒有人知道他爲什麼要殺人,因爲有可能知道的人都死了。
這也是今天這酒樓一樓爆滿,二樓卻除了夜風和吳濤之外,再連一個人都沒有的原因。每個人都有好奇心,都想看看孔天琴是什麼樣子的,都想知道他爲什麼要殺人。
但是卻沒有人敢來約好的地方,所以纔會出現一樓爆滿的情況。不然就是醉鬼居的生意再好,也不會好到這種程度。
當然,此時二樓的人沒有人關心這個。
夜風正聚精會神的看着孔天琴,他也想聽一聽,孔天琴會說出什麼樣殺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