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看向守衛嚴密的貢院,楚質露出一絲笑容,可見輕輕揉搓了下痠軟的手腕,緩緩吐氣,腳步生風向家中走去。
“兄臺,請留步。”滕茂實又冒了出來,臉上盡是喜悅之色,從此可以推斷他這次考試應該非常順利,不然也不會有心情來找楚質了。
“有什麼事情嗎?”心情好,楚質也沒有着急回去。
“在下滕茂實、字秀穎。”這回學乖了,滕茂實微微拱手,目光不離楚質,友好笑道:“請教兄臺尊姓。”
“姓楚,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些事,以後有機會再談吧。”楚質微笑說道,拱手示意,隨之轉向離去,楚質這樣做也不是爲了顯示自己的高傲,而是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參加會試,以免丟臉,畢竟楚質覺得自己在汴梁城也是有幾分名氣的,大家都應該知道童子試新科案首是誰,報姓名豈不是露餡了。
“當世,我是否很不招人待見啊。
”看着楚質漸行漸遠的背影,滕茂實神情沮喪對走過來的俊逸不凡的青年說道。
“看人家匆匆忙忙離去的樣子,肯定有急事。”俊逸青年笑道:“況且人家昨日順着本心援助於你,並不奢求回報。”
“話雖如此,可是我不能知恩不報啊。”滕茂實認真說道。
“那你想如何報之?”俊逸青年笑問道。
“這個……。”滕茂實清秀面容呈現一絲羞赧。諾諾說道:“我也不知道。”
俊逸青年露出果然如此地表情。開口勸道:“秀穎。報恩之事不用着急。待金榜題名之後再言此事也不遲。現在還是專注修學爲好。不要分心。明日地策試纔是會試重中之重。成敗在此一舉。不可掉以輕心啊。”
“當世提醒地是。”滕茂實拱手錶示感謝。隨之露出笑容:“怎麼我們江夏地解元也變得這般慎重了。之前你不是說此次會試輕而易舉地嗎。”
“對我來說。當然是輕而易舉。至於你嘛……。”尾音拉得長長地。俊逸青年似笑非笑道:“若是不努力地話。還真是難說。”
“馮當世。別忘記了。鄉試之時你只是排在我前面而已。有什麼好得意地。”滕茂實咬牙切齒道。如果當初自己不是疏忽大意。解元地名頭就是自己地了。
“算我失言。在此給秀穎兄賠罪了。”俊逸青年笑嘻嘻說道。如果不是瞭解朋友地才學。他也不會開這種玩笑。
“一點誠意都沒有。”滕茂實輕哼道:“別得意太早,此次會試,我定然排在你前面。”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俊逸青年笑了起來,語鋒一轉:“對了,你問清楚人家姓名了吧,莫要想報恩之時,卻尋不見人。”
“問了,姓楚,卻不知道如何稱呼。”在俊逸青年鄙視地目光下,滕茂實俊臉微紅,嚅嚅解釋說道:“他走得急,沒時間說。”
“秀穎,我對你無語了。”俊逸青年悠悠嘆道,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
“有本事你去問啊。”情爭之下,滕茂實脫口說道。
“去就去,明日瞧清楚了。”好勝之心涌起,俊逸青年自信笑道。
天矇矇亮,初晨的天氣微帶一絲寒意,楚質悄然起牀,在沒有驚動惠夫人地情況下,悄悄提着竹籃走出閣樓,從後院取道離家向貢院而去。
此時汴梁城中街道已經有着早起做生意的商販,巷陌裡已傳來了鐵牌子的敲打聲,來自寺院的和尚僧人,一手執鐵牌子,一手用器具敲打着,沿門高叫着“普度衆生救苦難諸佛菩薩”之類的佛家用語,同時,以他們平日唸佛時練就的嗓音,大聲地向坊裡深處報告着現在的時辰。
這個是大宋城市裡的特色,起初,報曉地本意是教人省睡,起來勿失時機唸佛,這樣,和尚僧人在日間或當月,過節時便可以上門要相應的報償了,由施主將齋飯、齋襯錢施捨給他們,由於和尚僧人所具有的喚醒癡迷的本色,加之他們每日恪守時間準確無誤,久而久之,他們便成了職業的報曉者了。
行了大約十來分鐘,貢院大門就在眼前,會試還沒有開始,考生也沒有允許入內,門前已經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楚質於之前一樣,在附近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從懷裡掏出一本策論集錦仔細閱讀起來。
科舉以文章取士,文章說的無非就是策論,對此正是楚質感覺頭痛地地方,若是詩詞歌賦,還能憑記憶取勝,可是說到策論文章,楚質卻絲毫沒有辦法,只能從頭學起,還好有些文學底子,加之宋朝的時文不像明清時的八肌文章一樣要有嚴格規律,一些簡單的策論倒也寫得平平穩穩,與同齡人相比,屬於中上水平,有時還帶着幾分後世作文的影子。
這當然不能讓何涉所接受,經常督促楚質努力閱讀體會時文大家地文章,不時出些策論題目讓楚質當場寫作,期望楚質能寫出文采飛揚的錦竹文章來,這個期望對於楚質來說還是非
度地。
“兄臺,有禮了。”策論集錦纔看了片刻時間,一個俊逸青年故意放重步履,走到楚質身邊,爽朗行禮笑道:“在下馮京,字當世。”
一般來說,對一個陌生人自我介紹,就有希望知道對方如何稱呼的意思,這個道理楚質當然明白,不過卻故意裝糊塗說道:“馮兄有何見教?”
話剛開口,楚質突然醒悟過來,馮京?三元及第地牛人,傳說中的偶像啊,楚質立刻直起身板,目光帶着幾分灼熱,上下打量起馮京來。
莫非自己身上衣冠不整,馮京暗自嘀咕,悄悄檢查了下衣着情況,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帶着熱情地笑容說道:“見教不敢,只是好奇兄臺在看何書而已。”
“策論集錦,不過是臨時抱佛腳,心存僥倖而已。
”楚質自嘲說道,略顯激動的心情隨之平息下來,連司馬光都疑是見過了,遇見馮京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況且生活在這麼一個名人層出不窮的時代,楚質早就做好出門兩步就遇到留名青史人物的心理準備。
“呵呵,誰人不是如此。”馮京灑然一笑,也隨之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輕聲道:“趁還沒有開始考試,先溫習一遍再說,指不定運氣臨身,看中了待會策試之題呢。”
兩人相視一笑,感覺彼此之間的距離近了少許。
可惜以前沒有見過關於宋朝科舉考試命題的書籍資料,不然考不了狀元,進士及第那是輕而易舉之事,楚質後悔了片刻,忽然突發奇想,悄聲問道:“馮兄,你覺得今科策試會以何爲題?”
“這我可不知道。”馮京隨口回答,擡起頭來,也沒有感到奇怪,畢竟臨近考試,這個問題他也不知反覆問人,也反覆被問無數次了。
“說地也是。”楚質有些失望,不過隨之釋然,人家考試憑的是真才實學,根本不用別人的幫忙。
“策論一般與時事密切相連,若我爲知貢舉的話,命題必將與之有關係。”馮京微笑說道,居然有幾分推心置腹之意。
科舉考試,揣摩上官心意是必修之課,這點楚質準備得不夠允分,不過也情有可原,畢竟如果不是何涉,楚質想參加會試,還需要等兩三年時間,當然不會關注這方面地事情。
“請馮兄賜教。”楚質拱手說道,腦子飛快運轉,尋思這個幾月來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這是我前幾日寫的行卷,兄臺若是不嫌在下文章粗陋,可拿去一觀。”馮京笑了下,把手中的小冊子遞了過去。
“謝謝馮兄。”楚質自然接了過來,也沒有再廢話,直接翻開,匆匆忙忙瀏覽一遍,憑着超強地記憶力,把內容記下大概,隨之再次閱讀起來,以增深印象,仔細體會,發現人家果然不愧是要三元及第的牛人,文章沒有絲毫的辭藻華麗詞句,結構清晰行文流暢,其中意境深遠,讓人回味不已,相對之下,自己收集的時文集錦就顯得有些生硬。
不過是盡人事罷了,未必有用,看着仔細翻閱冊子的楚質,馮京微微一笑,也沒有打擾的意思,悄無聲息的離開而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只聽三聲鑼響,貢院大門敞開,考生們魚貫而入,楚質這才驚醒,整理了下衣冠,提起竹籃向貢院走去,輪到楚質入內的時候,也不等守衛開口,自動把策論集錦以及馮京地冊子遞予守衛,讓其保管。
巳時正,貢院大門已經緊閉,一切準備妥當,在知貢舉趙概的一聲令下,貢院屬官立刻把會試最後一場的試題傳誦貢院內外。
“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請於私第見客論”
觀望着懸掛在院落前方的二十二個濃墨大字,楚質不由有幾分失落,無論是自己的策論集錦,還是馮京自己寫的行卷,都沒有關於這方面的內容。
看來運氣到頭了,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實力了,楚質搖了下頭,擺脫失落心情,反正自己是來見識地,落榜也是正常的事情,用不着悲傷。
話雖如此,但楚質還是認真思考策論的題目含義,裴度是誰,楚質還有印象,似乎是唐朝的人物,從字面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裴度建議,宰相招攬四方地賢才的時候,可以私下在自己地宅第見客密談,請求皇帝批准,不用明言,這是讓考生針對此事,發表自己的看法,贊成或否定。
這還用說,肯定是否定啊,皇帝最忌諱地就是相權過大,時時刻刻都在防備,怎麼可能會答應,楚質仔細尋思,基調是定下來了,可是朝廷取士的標準不是看基調,而是着重文采優劣,哪怕你持反對意見,只要文章錦竹如團簇,一樣會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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