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大師的兒子就能夠爲所欲爲嗎?
這不等於變相在說:有錢就能爲所欲爲嗎?
是啊,你說得對,有錢真能爲所欲爲。
而且我不僅有錢,還有軍隊。
本想用這話噎他一下,但唯恐這傢伙當真狗急跳牆,一聲號令,將我拿下,當衆梟首,那我多冤啊!
這趟隻身前來,我可是下了老大決心,要不是爲了能夠在單方面威懾對方,我何苦如此?
沉默半晌,我淡淡道:“扯遠了,迴歸正題吧,我只問陛下一句,您是打算拋棄圓桌騎士公會,還是打算與它同生共死,不離不棄呢?”
這話問的很硬,和逼問沒啥區別,卻是我故意而爲。
從一開始,我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強硬的,那麼最後,我仍要表現出相同的強硬態度。
虎頭蛇尾會叫人瞧不起。
卡特·霍頓瞪了我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罷,他站起身,理了理蠶絲薄衫的衣襬,向我這邊緩緩踱步,朗聲道:“不愧是少年英雄,說話就是強硬、乾脆,不像我這樣的老人家,一味只會瞻前顧後,不敢輕易論斷。”
“您那是老成持重”我微笑道:“我也想學,可是太年輕,學不來,而且性格也不適合,唯有像塊石頭一樣,又硬又冷,雖然招人討厭,但起碼能抱持本心,不被外物侵擾,不受誘惑矇蔽。”
“言歸正傳吧”霍頓沉聲道:“如果這次我幫了你,你能回報我什麼?”
“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淡淡道:“您只一味盯着回報,卻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麼事?”
“那個被追殺的女人,正是因爲在艾瑞城遭受伏擊重創致死的,就這樣,您還想和我要回報?”
輕笑一聲,我繼續道:“若她在艾瑞城一路暢行無阻,我自然欠您一個人情,但現在情況相反,我倒是覺得,沒有因爲這件事情而記您的仇,已經算是對您最大的恩惠了,難道不是嗎?”
房間裡,氣氛頓時冷場。
卡特·霍頓要求回報,我則要求他無償交出圓桌騎士公會。
兩相僵持,無法契合。
就在我倆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時候,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男人迅速走進,快步來到霍頓身側,對他附耳輕言。
只是寥寥數句,卡特·霍頓神情陡然一變,看向我的眼神中也帶着濃烈的情感,看不出是憤怒還是無奈,但能肯定,和高興無緣。
揮揮手,將那人驅出房間,卡特·霍頓重重呼了口氣,沉聲道:“自我上位以來,艾瑞城這塊土地上,從沒有人敢忤逆我,更沒人敢威脅我,你是第一個......”
他伸出食指,不停的點向我,顫抖的手指,好像癲癇一般,止也止不住。
深嘆口氣,霍頓無力的垂下右手,回走兩步,癱坐在椅子上,無力道:“你贏了,我會聯繫約克漢城,交出圓桌騎士公會的。”
“我更希望您可以聯合約克漢城城主,將圓桌騎士公會出賣給我”神情依舊輕鬆淡然的我,走回椅子旁,緩緩坐下,手臂拄着下巴,玩味的看向虛弱無力的霍頓,微笑道:“如果您能做到的話,我將感激不盡。”
霍頓嘲諷一笑:“沒有回報的感激,算什麼感激。”
“您真的認爲,我沒有回報嗎?”搖搖頭,我道:“那您可就錯怪我了,想必,我身爲達賽城宰相這個身份,您是知道的吧?”
霍頓眉頭一皺:“知道又如何?”
“近來,我聽聞,達賽城在公共土地上購買的一個礦洞,被一夥訓練有素的山賊佔領了,您對此事,有何看法?”
霍頓微微錯愕,沉默許久,沙啞道:“難爲你竟然能夠看得出他們的身份。”
“這一點也不難”我否定道:“只是想出這個計謀的人有些蠢,達賽城纔剛剛驅逐山賊盜匪多久,你們就派人過去充作山賊盜匪,強佔礦洞,好吧,假設有這種膽大包天,死都不怕的山賊存在,但您想過沒有,許多山賊盜匪都是遊散冒險家出身,怎麼可能表現出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氣質?哦,忘記了,您不是冒險家出身,也難怪會想出這樣的計謀。”
“回報呢?”霍頓直接問道,不再拐彎抹角。
“回報就是我沒有將分析出來的結論泄露出去。”
“所以說,這就是你的回報?”霍頓冷笑道:“沒有以達賽城宰相的身份,將事情的真相上報給獸人王?”
“並非如此”我搖頭道:“而是沒有將這次帶着明顯意圖的侵略,上報給月光城和維奇堡,想必您對三國協約的內容一清二楚,不會不明白這種明顯帶有侵略嫌疑的舉動會引發的後果吧。”
霍頓冷冷看我,沉聲道:“你咄咄逼人的性格,很像我的一個兄長。”
我淡然微笑道:“您陰騭自負的性格,也很像我曾經遇上的一個對手。”
交談到此爲止,我倆舉起茶杯,輕輕一碰,卡特·霍頓道:“這是我們第一次,但願也是最後一次舉杯同飲。”
“別這麼無情嘛”我笑着道:“山不轉水轉,大家來日方長,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舉杯同飲,秉燭暢談呢。”
霍頓再次冷笑,起身,離開。
出門之前,他道:“還要勞煩你這幾天不要離開艾瑞城,待這邊佈置好一切,我會遣人過來,將所有安排呈遞於你。”
“那就多謝陛下了。”
小紅魚隨後進來,拎了壺熱水,沏了壺新茶,一邊斟茶給我,一邊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出身艾瑞城的人敢這麼和城主說話,並且還能活下來。”
“他倒是不介意弄死我,只是他擔心弄死我後,他和他的家族都會死”我冷冷道。
啜飲口茶,我繼續道:“不過我總算弄清楚他爲什麼會如此狠辣無情了,尤其對那些貧民區的居民。”
“哦?”小紅魚問道:“爲何?”
“他壓根沒把那些人當人看”我皺緊眉頭,沉聲道:“他只把那些人當做可以出力的工具,沒有人權,沒有自由,肆意利用,瘋狂壓榨,只要還有一口氣,只要還能爬起來,就得繼續被使用,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