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爲什麼?”
“那天爲什麼支開我,現在爲什麼要就救我?”
笙歌笑:“你想從我口中聽到什麼答案?”
容皓抿脣不答,他看見她合上手裡的書,是本安徒生童話。
驀地,有些錯愕償。
她注意到他的視線,撫摸着書頁緩緩開口:“我總覺得孩童的世界比大人簡單的多,錯即是錯,對即是對。容皓,我並不慈悲,支開你亦或是救你,不過是還清你半個月來對我的照顧,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債,如今我們可以算是兩清,曾經我厭惡你,如今我也不會突然改變態度,僅此而已。”
她頓了頓,又開口:“當然,就算我不這麼做,以你容家二少爺的身份,你大哥也不會把你怎麼樣,你就當我多此一舉了。攖”
容皓的心裡涌過一陣失落,他垂了垂眸:“多謝。”
“不謝。”笙歌把視線收回,重新翻起書頁,繼續方纔的閱讀。
容皓的手在懷裡探了探,拿出一罐七色糖放到她眼前:“剛纔路過醫院買的,給你。”
她的視線因爲他的動作停滯了半晌。
容皓勾了勾脣角,晦澀道:“好好照顧自己,大嫂。”
他把最後二字咬得很重,如此便也劃清了楚河漢街。
笙歌要和他兩清,不過是要他忘記這半個月所發生的事。
那麼,他何不隨了她的意?
他轉身離去,笙歌把手伸向七色糖。
容瑾走近,他看清她手心的東西,驀地瞳孔一縮。
他記得他們的孩子也是躺在這樣一個罐子裡……
笙歌聽到腳步聲擡起頭,容瑾手裡提着一盒提拉米蘇,雲記的。
驀地心狠狠地一抽。
她闔了闔眸,決絕道:“我不喜歡吃蛋糕了。”
容瑾在她面前坐下,把蛋糕隨意地往桌上一放:“那就不吃。”
笙歌視線落到手裡的七色糖上,她猶豫了片刻,慢慢旋開封口,捻起一顆糖擡頭問容瑾:“要不要嘗一嘗?”
他不答話,只是盯着她。
笙歌淡淡地笑:“手痠。”
容瑾俯首銜住她指尖的糖果,溫軟的觸感燙的她手指顫了顫。
但她沒有表現出一絲異常,轉手拾起一顆糖放進自己口中,問他:“甜嗎?”
他蹙緊了眉心。
笙歌也不管他回不回答,繼續開口:“糖很甜,可是我的心裡卻很苦,容瑾,是女兒,她還有雙像極你的眼睛,不,她的眼睛更靈動,我每天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她怨恨的目光,她控訴着我剝奪她出生的權利。”
容瑾的手指隨着她的話語不自覺蜷起。
她自嘲一笑:“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容瑾,並不是所有的過錯都能補償,我們之間已經覆水難收,茶几下的抽屜有個牛皮紙袋,你拿出來看看吧。”
他倏地擡頭看向她:“是什麼?”
笙歌垂眸,她停頓了片刻,凝神從茶几下拿出那個牛皮文件袋推給他:“是我讓阿紓幫忙起草的離婚協議書,我們本就是協議結婚,利益分配上應該不會有什麼糾紛,婚後財產我什麼都不要,你看下若沒有問題的話,就簽字!”
容瑾看都沒看一眼協議書,他嗤笑:“所謂的淨身出戶?”
“你要是如此想,便算是吧!”
“休想!”他眸色一深,當着她的面前撕碎協議書,便要起身離去。
笙歌從背後叫住了他,她攥着椅背顫聲道:“容瑾,綠蘿已經不需要我的庇佑,我也沒有非留不可的理由,我們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容瑾停住腳步,他側身,淡漠地補充了一句:“還是不死不休?”
明明話語平靜無波,她卻被他驚得渾身一震。
“我說過,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離開我!”
笙歌氣地渾身發抖:“這樣互相折磨有意思嗎?”
容瑾緩緩轉身,深沉的目光落到她的臉上,“對你而言是我只是折磨?”
她咬牙躲開他的目光:“你若是不想和平簽字,那麼我們就走法律途徑。”
“若你想讓沈紓從此失去當律師的資格,那你大可一試。”他的話語涼薄又冷漠:“顧笙歌,同一句話我不喜歡說三遍,這件事到此爲止!”
“你拿阿紓要挾我,不覺得手段很卑鄙?”
“我只在乎結果,不在乎過程。”
笙歌倏地站起身,“你會後悔的!”
容瑾凝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開口:“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便是,那天在醫院沒有追着你出去。”
她的眸光變了變。
他拿過一條毯子,圍到她身上,放軟了聲音:“晚上要回容家吃飯,去換衣服吧。”
***
笙歌有些不正常,容家人都感覺到了。
她對食物有些悻悻然,行爲舉止亦是暴躁。
容瑾在桌下的手一直攥着她。
容皓見狀,看了眼後就別開了眼睛。
前陣子的事,大夥兒都心照不宣地不提。
季婉君對於兒子無辜入獄這件事頗有微詞,見笙歌的異狀涼涼開口:“擺出這麼一副難以下嚥的臉色給誰看?看來容家的廚子做出來的東西很不合顧大小姐的口味?”
容瑾皺了皺眉,容皓低聲不悅喝了句:“媽!”
對於容皓對顧笙歌的維護,季婉君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給我閉嘴!剛從裡面出來難道還想再進去一趟,打狗也要看主人,阿瑾,你這次對阿皓的所作所爲是不是過分了點?”
容瑾眸光一沉:“二嬸這說的是哪裡話,犯了錯自然要付出代價。”
“我查了那個什麼暴力案件根本就是你捏造出來的,說到底就是爲了這個女人,阿瑾,阿皓怎麼說都是你的弟弟!”
“媽,大哥說得沒錯,是我犯了錯。”容皓打斷了季婉君的話:“快吃飯吧,飯都涼了,你不是經常嚷嚷着胃不舒服?”
“不爭氣!”季婉君把碗一摔:“不吃了!”
容老爺子拿着柺杖在地板上敲了敲,嚴厲的目光在飯桌上的衆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季婉君身上:“我還沒沒死呢,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後者渾身一顫,瞬間低了聲音:“爸,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最好!”容老爺的目光移向容皓:“容皓,經此一事後,就應該長點記性,下次莫要犯了。”
他顯而易見的包庇容瑾讓季婉君氣紅了眼,可容世傑今天有事並未回來吃飯,她一個人勢單力薄,縱使再不甘,她也無能爲力,只能悶悶地拿米飯出氣。
笙歌看戲般地看着這一幕,她放下碗筷,盯着季婉君緩緩道:“容家的廚子手藝很好,但是某些人讓我胃口全無。”
她是故意的,她已經存了離婚的心思,那容家人她就沒有必要討好,何況從初見就咄咄逼人的季婉君?
“你……”季婉君看了眼容老爺子,憤懣地甩手離去。
容世傑剛走進花園就看到從一臉怒火的季婉君,他拉住她的手臂,沉着臉問:“怎麼回事?”
季婉君看到丈夫,只覺得委屈極了:“爸爸偏心不能這麼明顯!阿皓的罪名一看就是子虛烏有,可老爺子看都不看就選擇維護容瑾,我們家阿皓傻,還替那個女人說話,真的是氣死我了!”
“那個女人?”容世傑危險地眯了眯眸。
季婉君沒有注意到他異常,兀自開口:“就是那個顧笙歌!仗着老爺子疼愛,連我都不放在眼裡,剛纔竟然直接挑釁我,容世傑,我在季家怎麼說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小姐,怎麼到了你們容家就跟傭人似得,以前大嫂在的時候就處處看我不順眼,現在好了,就連個小輩也騎到我頭上來了。”
容世傑有些煩,卻還是耐着性子開口:“老爺子偏心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忍一忍就是了。”
“忍?”季婉君氣急敗壞地看向他:“說到底還是你沒本事,要是你能獨攬大權,我何必過得這麼憋屈!我要回季家,我再也不想過這種日子了。”
“季婉君!”容世傑不悅地擰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鬧了二十幾年,你不嫌煩嗎?”
季婉君呆呆地看着他:“連你也兇我?”
容世傑看着煩透了:“你要季家就趕緊收拾回去,省得礙眼!”
“容世傑,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無義?當年那個女人的事我都還沒有跟你追究,你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這件事要是被爸知道……”
“閉嘴!你又好得到哪裡去,一個剛滿月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容世傑惱怒一喝,視線落到遠處時,脊背僵了僵。
季婉君察覺到不對勁,扭頭看見容皓的時候,臉色驀地一白。
容皓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轉身離去。顧笙歌說的對,他處處不如大哥,甚至直到剛纔他才發現自己的父母其實已經貌合神離。
當他看到站在陰影處的笙歌時,更是渾身一顫:“你聽見了?”
笙歌搖了搖頭,直視着他的眼睛開口:“沒有。”
容皓鬆了口氣:“大哥呢?”
“爺爺叫他去談事了,他讓我等他一會。”
“要不要我陪你逛逛容家?”
笙歌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也好。”
容家很大,除了老爺子住在主宅,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別墅小樓,笙歌在一棟樓前停住腳步。
“這是大哥父母的住所,他們去世後,這裡雖然每天都打掃,但是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笙歌的眼睛卻凝在牆根枯萎的植物上,脣中吐出兩個字:“綠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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