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屋子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秦亦書,又陷入了黑暗中。
他看不見,自然看不到現在屋子裡到底有多陰暗。可是,他能感覺得到——這種安靜的感覺,好像是世界都將他拋棄了!
周圍,安靜的可怕。連風聲,鳥叫聲,蟲鳴聲,什麼聲音都沒了!
當然,更加不會有,秋依弦在他身邊,溫柔的聲音!
依弦,依弦!
秦亦書忽然想到了秋依弦的狀況,她剛剛的高聲尖叫。他好想在她身邊,好想陪着她,好想……
好想跟她說,他不是有意推開她的!他不是想害她受傷的!
可是,可是……
秦亦書走了兩步,沒有柺杖,他只能試探着摸索。
走的搖搖晃晃的,沒兩下,他也踩到那個水杯,猛地栽倒在地!
他是頭向前摔倒的,摔在地上的時候,嘴脣貼着地面。這麼一磕,他似乎,摔在了一片潮溼粘膩的所在。
耳邊縈繞的氣息,是延綿不絕的血腥味!
秦亦書大驚!
這,這難道是,依弦她流的血?
依弦,依弦!
顧不得疼痛,他奮力的向外爬去!
小型的手術室裡。
風林雪不是婦科大夫,不過研究基地離這裡不是太遠,她立即打電話,叫人過來。
秋依弦的狀態很不好。雖然孕中期,偶爾摔倒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流產。可是她這一胎實在太弱了,子、宮、內、壁又很薄軟。萬一一個不小心,真有可能留不住!
下面流血已經止住,血其實流的並不是太多。可是,她的肚子似乎還在疼痛,風林雪急急忙忙診脈,知道這是宮、縮現象。
有可能會流產!
“黃醫生、張醫生他們到了嗎?”一面採取着急救措施,風林雪一面吩咐。
保姆阿姨說:“已經去叫人了,他們說半小時以後到!”
這裡離研究基地雖然不遠,奈何隔着一座山,翻山越嶺,無形中拉長了距離。
風林雪心急不已!
萬一要是趕不上,秋依弦可怎麼辦!
風林雪確實是中醫很好,可是,她也不是十項全能。比方說這婦科,尤其是產科,還涉及西醫方面,她並不是很在行。
而且,秋依弦這樣,也必須要輸血才行。
家裡,也沒有做手術可以用的器具。
家裡的傭人將她擡上擔架,一路擡着她往藥房裡走。鮮血,從她身上蜿蜒而下,像是一條小溪,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藥房裡,有個小型的試驗檯,可以充當手術檯用。
將秋依弦放上去,風林雪立即吩咐:“給我準備銀針包、酒精燈、鑷子,各種用具。還有,去煎一副藥,成分是……”
快速的安排好人手,風林雪兩步走到了手術檯前。
手術檯上的她,已經臉色蒼白。她皺緊眉頭,顯然十分難受。
流血以後的虛弱,讓她的連說話都是一種奢侈。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抓着風林雪的衣服下襬,咬着牙,艱難的說:“風醫生,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風林雪連忙點頭:“已經去找醫生了,他們馬上就到!你放心,絕對會沒事的!”
秋依弦點點頭,隨即虛弱的說:“風醫生,不要,不要告訴我的父母。他們經受不起……”
風林雪點點頭,她剛剛忙於救治秋依弦,根本把通知她家人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秋依弦表情稍微放鬆了一點,最後再加了一句:“不要,不要怪亦書,是我的錯,他也不是故意的……”
風林雪有點訝異,剛剛的場景,她雖然沒有親身經歷,可是看到屋內一片狼藉,很自然的,就能猜到,這是秦亦書所爲。
最近秦亦書情緒總是很不冷靜,也不穩定,他經常有砸東西的舉動。也難怪,原本一個器宇軒昂,意氣風發的人,被生生折磨成這副模樣,肯定有些憤懣。
可是,就算憤懣,就算自卑,也不應該這樣做啊!
虧得現在秋依弦還爲他脫罪!
本來,風林雪聽葉知秋在一邊,說起這件事情,字裡行間,都是說秋依弦的冷血無情。
可是,如今一看,事情並非是這個樣子!
也許當年,兩個人之間是有誤會,而又不能解釋清楚,纔會出現那樣的狀況。
想當年,自己和浩天,不是同樣如此嗎……
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風林雪搖搖頭,回到了現實中。
雖然等待那些人帶來的器械和幫助,可是風林雪也沒有閒着。
她拔出手指上套着的蟠龍金絲,拉開,在旁邊點燃的酒精燈上炙烤少許,隨即,在秋依弦的腿、根處的穴道,紮了下來。
隨即,她又打開她的銀針包。裡面大大小小有百來根的銀針。風林雪一一消毒,快速將銀針扎入。
不一會兒,秋依弦的全身上下都佈滿了銀針。
風林雪用旁邊的毛巾擦擦汗,她剛剛吩咐的藥,已經煎好。保姆立即拿過來,還燙手的很,根本沒法入口。
風林雪當機立斷:“快,用冰塊冰鎮!”
雖然這樣可能會降低藥效,可是救命期間,顧不得了。保姆立即往裡加了幾塊冰,快速溶解以後,遞到秋依弦面前。
“秋小姐,喝一口!”
秋依弦此時很難側頭,風林雪只好捧起她的頭,讓她微微側臥,由保姆喂藥。湯汁雖然苦澀,不過效果也是奇佳。至少,在等待的時候,她的小腹,漸漸的不是那麼疼了。
雖然如此,風林雪依然沒有把握,可以將她肚子裡的孩子搶救回來。
一碗藥喝完,恰好大門口的醫生也來了。帶着器械,立即往這邊趕。
接下來,這些事情,就是西醫的事了。
風林雪站在一邊,看着這些人輸液的輸液,檢查的檢查。這些,她沒有辦法插手,只能看着。
這時,保姆對她說了幾句,風林雪點點頭,退了出去,走上二樓。
樓梯口,秦亦書渾身是傷,正在探索着摸着牆面,往下走。
他的衣服,皺皺巴巴的,甚至臉上,身上,還有血跡。
頭髮也凌亂不堪,看上去又焦急,又激動。
風林雪看到,連忙扶上去:“秦先生。”
“風醫生,依弦呢?依弦怎麼樣!”
秦亦書忐忑不安的伸手,死死抓住風林雪的手,因爲不安,他全身都在顫抖,雖然看不見,但還是儘量用正面對着她,那表情又焦急,又期待。
“還不知道。”風林雪搖搖頭。
這一句話,就把秦亦書的心,釣到了嗓子眼!
他忽然好想全身都失去了重量,一下子倒在牆上。冰冷的牆面,好像他冰冷的思緒。他痛悔,他自責!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亦書痛苦之下,用拳頭狠狠的砸着自己的腦袋。風林雪看到,立即握住他的手腕。秦亦書用力甩開,退後兩步,卻沒有站穩,一下子跌到在地!
風林雪連忙上去扶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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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我該死!我該死!”秦亦書痛苦的捶打着牆面,“我明明知道,依弦盼這個孩子,盼了整整三年!要是這個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秦先生!”風林雪連忙勸他,“你別這樣做!你的眼睛本來就不好,不能這樣!”
“我恨!我討厭自己!”秦亦書用力的砸着牆,立即大到彷彿要把屋子給拆了:“我現在已經是個廢人!如果依弦因爲剛剛的事情,失去了孩子,甚至有危險,我真的不想活了!”
“大人肯定沒有事!”這個風林雪可以打包票。
“那孩子呢?”秦亦書忽的回頭問。
風林雪沉默了。
她真的不好說,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住。
一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可是,面對如今即將發狂的秦亦書,風林雪難得的說了一句謊話:“目前的形勢很好,還有擅長婦科的大夫過來幫她!”
“你說的,是真的?”秦亦書有些不相信。
風林雪點頭:“是的。秦先生,爲秋小姐考慮,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昨晚不是告訴過你,秋小姐會過來照顧你嗎?你們爲什麼還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原本,風林雪以爲他們緣分已盡。可是,看到剛剛秦亦書那焦急痛悔的模樣,她搖搖頭。
明明愛的那麼深,又何必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秦亦書低下頭來,喃喃自語。
看到秦亦書已經平靜下來,風林雪說:“秦先生,聽我一句勸。既然你喜歡秋小姐,不要再鬧彆扭了。你還記得你當年是怎麼勸浩天,怎麼勸我的嗎?”
“這不一樣!”秦亦書搖搖頭,臉上滿是苦澀,“三年前,我害得她流、產,差點不能生育。現在,我有害的她這樣……我,我……”
風林雪問:“那我就問一句,你對她,還有感覺嗎?”
秦亦書奮力的點頭:“就是因爲我愛她,所以不能讓她被我連累!我現在又瞎又醜,還是個殺人犯。如果她要跟我在一起,將會面臨多大的指責和考驗?人家會說,你秋依弦雖然年輕漂亮有什麼用?你的老公是個坐過牢的瞎子!瞎子!”
“可是,秋小姐是真的在乎你,她若是計較這些,就不會來照顧你了。”風林雪搖頭。
“不。”秦亦書苦澀一笑,“我心裡當然清楚,她一直愛我。可是,她也說過,她愛不起了,她要放棄我了。如果不是因爲有了我的孩子,她現在早已經是別人的妻子!她是愛我,可是這樣的感情,根本不足以讓她拋棄她的未婚夫,回來找我!她會選擇留在這裡照顧我,一是爲了孩子,而第二,則是爲了那件事!我爲她準備殉情的事情!她對我的愛,根本沒有深到肯拋棄一切的跟我在一起。那只是責任!”
“可是,你不可否認的是,這種責任,也許正是拴住一段婚姻,最好的鎖鏈。”風林雪說。
“是,責任是鎖鏈,更是枷鎖!”秦亦書越說越激動,“我不想看着她受委屈,也不想看着她爲了一個責任而選擇留在我身邊!她還年輕,她又漂亮又有才華,如果選擇別人,她可以過得更好!而我,帶給她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羞辱、諷刺!這些,會變成一道鐵鏈,將她越纏越緊,最後不能呼吸!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依弦,我不想看她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