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拾貳回 誰在下棋(一)

由簡兮姑姑領着,一羣宮女後面跟,七彎八拐地,最後終於到了御膳房內那間只做皇帝膳食的庖廚。

吩咐宮人退下,只留了簡兮姑姑和阿元兩人。本不想留下簡兮的,但爲皇帝做膳食不得不小心,若只有我與阿元主僕兩,雖說進膳時地用銀針測試,但也管不了一些別的污穢之物。

這間庖廚足夠我在永巷裡五間屋子的大小,東開門。一進去,正面是竈臺。大理石的竈臺,構造奢華,王者之氣油然而生。兩邊整齊劃一地擺滿了食材,海鮮類、肉類、時令小菜類、補品……一切應有盡有。毫無疑問,皇帝是從不虧待自己的身體。

給皇帝做膳食,絕不能再像往日其它人做的那樣,大魚大肉;但也不能太過小家子氣。適中,但得有新奇!

走一圈,主意定下來了。先做一個冬筍燒黃豆,雖是全素,單色相香味都不錯,勘稱一絕。簡單又不費時。

接下來,再是豆腐圓子、黑椒拌牛柳,最後一個是羊肉蘿蔔湯。

皇帝下朝吩咐來傳膳的宮人被我退下去了,由我領着簡兮與阿元親自呈上去的。

一路上,宮人跪了一地,但我知道這個消息會立刻不脛而走的。有人會說,剛封的皇貴妃真會下功夫;有人會說,姜氏最會這些狐狸精的手段;有人會說,希望膳食出問題,再被皇上打回永巷;有人會說,這個賤人不懂安分……

嘴角微揚,冷哼一聲,穿過了最後一道門,進養心殿的內殿明心殿。皇帝側立着,似在沉思;晉總管立在皇帝后側,一看到我,準備行禮被我用眼神止住了。膳食放好,吩咐他們退下,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羽成!”說話間,我伸手抱在了他腰上,頭輕輕地放到他背上。

溫熱的大手附在他前面的我的手背上,慢慢地來回摩挲,“珞兒,朕此時實在太幸福了。今日在朝堂上,我一直都在想你。”說完轉過身來,摟着我,用他自己的額頭抵着我的。

“想我什麼?”靦腆害羞似地瞥了他一眼,趕緊低下頭來。其實,我害怕看他的眼睛,害怕他看出我的虛情假意。

“想你的眉毛、眼睛”一邊說着,一邊擡起右手在我左側臉上順着劃下來,又繼續說:“還有可愛的鼻子和這個誘人的…”沒有說完,而是勾起我的下顎直接在我脣上落了一個火熱的吻。

待他放開我,“皇上,大白日的,別不正經,讓宮人看了笑話。先用膳吧。”爾後不動聲色地退出他的懷抱,示意他該用膳了。

“先放過你,看晚上你還怎麼說!”點了一下我的額頭,順手牽過我,先讓我坐定後,他才挨着坐下。

拿了測毒的銀針正準備一樣一樣的測試,皇帝攔下我的動作,“讓我來吧,你只管吃!”

“不過,今兒誰做的,與往常有些不同啊?”一本正經的思索着說了一句。

“皇上贖罪,臣妾不才,是臣妾妄自做的。”我趕緊起身作勢謝罪。

但我心裡清楚,皇上怎麼可能不知道。御膳房的人一聽說我的想法早就去稟告了,不然我怎麼能用那個庖廚呢?

把銀針一丟,按住我,“別,別。是我錯了,我知道是你做的!我哄你呢!快嚐嚐!”邊說邊爲我夾菜。

“這怎麼可以,我自己來。再說,還沒有測試完呢?還是讓臣妾來吧。

“不許再說‘臣妾’了,今兒你可煩了兩次錯誤了。不許再犯!我相信你,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會吃!”直接夾了一筷,冬筍放進嘴裡,細嚼慢嚥起來。

“吐出來,快!即使是珞兒做的也不可以,要是食材或什麼地方出了差錯,珞兒不知道,那豈不是會害了你,也會害了珞兒的。”拍着他後背,急切解釋道。

“不用,我信你!”拉了我的手,把筷子放到我手裡,“快吃吧,還是說,要我餵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以前不知道珞兒還有這樣的手藝,不錯!這個叫什麼?”指了他面前的一個盤子問道。

“黑椒拌牛柳!嚐嚐怎麼樣?”

“外酥裡嫩,香辣可口。甚好,甚好!不過,有些辣了,我以前吃的都比較淡。御醫說,膳食也要溫和。看來我吃了三十多年的苦啊,你以後可得勞累了。”嘴裡含着東西,完全沒有一個帝王冷漠、疏離、高貴的樣子了。

午膳時,我問了皇帝以後我該住在哪個宮殿,他告訴我一一乾清殿。

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嚇了我一跳。住在乾清殿,那是皇后纔有的特權!

我告訴他不能這樣,會有人說閒話,我這樣是名不正言不順。再者今日才封了我皇貴妃的稱號,該貴而不恃,勤勉柔順。

他卻堅決如此,說如今朝堂一定,我只管與他共享天下。甚至還說,封我爲皇后是遲早的事,只是一下子封個皇貴妃已遭人說辭。他希望我慢慢站穩腳跟,在朝堂上也有威信,再添一皇子,封后之事就易如反掌,唾手可得了。

雖然我回來的目的本來就是後位,但他此時就允下了,真讓我有些受讓若驚,惶惶不安。

“傳話下去,今日本宮累了,不再接見任何人。哦,等等,你去滿袖宮走一趟,請安昭儀過來。”喚來間隙姑姑吩咐道。

“回娘娘的話,皇上剛纔已吩咐了滿袖宮一事,估計安昭儀和小公主不久就會過來了。另一件事,奴婢即可去辦。”

“皇上什麼時候吩咐的?”

“回娘娘,是皇上離開的時候對晉總管吩咐的,奴婢剛好聽到。”

“哦,你下去吧。”

“諾。”

待她出去後,我再對阿元招手,她附耳過來,對她仔細吩咐一翻。

爾後,她又退回去,仿若無事發生。

懶懶的坐在殿上養神,本該去寢殿的,但一想到妹喜馬上就要來了,捨不得去休息,想要早點見到她。

果然,沒等多久,外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沒聽到傳話,許是玥婷的意思。

起身直奔出去,一團火紅的影子躥了過來,抱住我一隻腿腳,肯定是我幾日未見的妹喜。

“孃親!孃親!”小傢伙抓住我衣角,開心的大叫着。

“嗯。妹喜真乖!來孃親抱。”順手抱起來,對一旁的玥婷笑笑,又對妹喜問道:“告訴孃親,有沒有聽安母妃的話?”

“聽,安母妃!”說完還認真的點了點頭,接着一雙清澈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

“妹喜很乖的。陪着我,我也高興了不少。是不是啊?”一邊說,玥婷還走過來,拉了妹喜的小手搖搖,對她笑道。

“孃親,孃親,漂亮!”妹喜不停地拍着我的臉,

胡亂的說着。

“嗯,漂亮。妹喜也漂亮!孃親又禮物要送給妹喜哦!來看看,喜不喜歡?”從懷裡掏出閃着五彩的透明球形遞給她,小傢伙樂得不得了,伸手就搶了過去。這個還是我從晌午冊封時賞下來的禮品中,特意挑的。

“更漂亮!”說完還得意地轉過身子,朝玥婷喊道,“安母妃。”

“嗯,對!”

這樣的一陣插科打諢,並未曾吩咐,已有宮人上茶了。也不做虛禮,我端起茶來,一聞還是熟悉而久遠的味道。不知是恰巧還是仍有人記得我喝慣了碧螺春。

“對姐姐這些日子以來對妹喜的精心照顧,還有先前對妹妹的多番幫助,妹妹在此一併以茶代酒謝過了。”對於玥婷,我本是真心喜歡;再加妹喜這一事,更添了不盡感激。

“我是真拿你當妹妹看待,何來此說!”放下茶杯,淡淡一笑,繼而又道,“如今你與皇上和好如初,姐姐也就甚爲欣慰。只是,這後宮你還得多加小心。雖說,害人之心不可無,但更要緊的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明白嚒?”

“姐姐的意思,妹妹明白。妹妹會多加小心的。只是以後的事,說不準,走一步看一步吧。”或清或淡的,不想再多說這個問題。因爲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她是那麼善良,知道了怕是不會原諒我欺瞞皇上的感情。

她也看出我不想多說,轉而又談了些別的,最重要的一點是,告訴我如今可以皇貴妃的身份召見家人。

終於可以再見爹孃,再見槿軒了。

激動、心酸、委屈、興奮……說不清那樣多那樣少,也許只有滑過臉龐的淚才知道。

妹喜早就困了,交給間隙姑姑帶下去了,我正在等着阿元回來。希望能打聽到一些有用、有意思的東西!

想起那次夜裡去太醫院看到的和聽到的,會不會與雲妃的事情有關。如果真的有關,那那個李公公可就是關鍵人物了!

正想着,殿門口阿元進來了。

她並未急急忙忙的走到我身邊,而是一如先前立在側面,我又眯了一會兒,道:“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酉時了。娘娘有何吩咐?”阿元倒顯得有板有眼。

“嗯,吩咐準備香湯,本宮要沐浴。”

“諾。”簡單作答後,對旁邊的一個高階侍女傳下去,再由她傳下去。

此時做此吩咐,一來,在表面上說得過去,因爲毫無疑問晚上我還要侍寢;二來,只有沐浴時纔可屏退下人而不至懷疑,當然也不能等皇帝回來在沐浴,那樣肯定又是一場鴛鴦澡,怎能與阿元說那些事情。

“說說吧。”屏退宮人,我對她問道。

“那裡的人都嫉恨着您,說法不一。但有一點值得一說,有人詛咒你要遭報應,說是得了不該的。奴婢想,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派人盯着。”

“奴婢已經安排好了。”

“人一定要可靠,不可大意。要是你安排的人是別人早安排下的棋子,倒時可要吃大虧!”

“奴婢省的。”停頓了片刻,又道,“據她說,雲妃上個月下旬小產了。”

這麼說來,時間吻合,難道真是與那李公公有關?他是哪個宮裡的人?他的主子到底是誰?是他服侍的主子,還是另有其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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