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番外—— 因爲愛情 那個女人愛不愛他,他根本就不知道
因爲昨天遲到的事情,已經註定這個月的全勤和獎金都拿不到了,她也就不再糾結請假會少開多少工資了,畢竟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現在,她心裡更糾結的是如何請假,連續兩天,都沒有走例行請假的程序,這樣做,不僅同事會有想法,也會引起領導上司的想法,尤其是做事極其有原則的艾倫,
緩了一會,身體終於恢復了些力氣後,她纔將電話撥了過去,艾倫還在外地出差,由於時差的關係,他那裡正是深夜,嘟聲響了好久,才傳來他略帶朦朧睡意的聲音攖。
“艾經理,我是黎夏,打擾到你休息了吧,真的不好意思。”嗓子裡有些發癢,她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聲音帶着感冒的虛弱和不穩,“是這樣的,今早起來,我的重感冒重複發作,現在正發燒咳嗽,頭重腳輕,所以……我想請假一天。”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開了牀頭燈,嗓音也跟着清明瞭許多,“好,如果嚴重的話趕緊去醫院,不要耽擱病情,等我出差回去的時候,補個假條就可以了!償”
艾倫出乎意料的沒有對自己發難,黎夏的心裡不免一陣驚訝,“那就多謝艾經理了。”
“沒事!”話落,艾倫就切斷了通訊。
黎夏坐在地板上,靠着牀側閉眼休息了好一會,才起身去廚房,準備做點粥喝,然後再吃藥,以免再次發生藥片傷胃的事件。
強撐精神熬了些白粥,勉強喝了半碗,又吃了退燒藥和感冒藥,可頭依然有些昏沉麻木,吃過藥後,眼睛隨着藥效發作,而漸漸睜不開了,緩慢的走回臥室,倒在牀上,很快就沉睡了過去。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隱隱約約聽到有音樂聲響起,半熟睡中的她皺眉揮手,想要將音樂聲驅離,可那音樂聲像是跟她作對一樣,響個不停,在一股焦躁懊惱的情緒中,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漆黑,似乎已經入了夜,眼睛適應了好一會,才捕捉到窗外傳來的微弱燈光,彷彿一瞬間,就柔和了一室的黑暗。
牀頭櫃上的手機鈴聲還在不停的作響,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熟悉的號碼,她在腦海裡努力的搜尋了一番,纔想起是誰的號碼,她慌張的撲過去,拿過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黎小姐,你現在在哪裡?”不是林北辰的聲音,她將手機拿離耳邊,看了一眼上面的數字,確實是林北辰的手機號碼沒錯啊!
黎夏疑惑開口,“你是……”
“哦,是這樣的,我是林總的助理,現在我們在蘇黎世湖上的一艘遊輪酒會上,他說之前曾讓你幫忙保管過一個U盤,現在需要急用,能不能麻煩你送過來?”
男助理的聲音透着一絲難以隱藏的焦急,黎夏敲了敲還在隱隱作痛的頭,努力的回想關於林北辰讓她保管U盤的經過。
好一會,她纔想起來,昨晚參加宴會時,他曾遞給自己一個白色U盤,說是幫他保管幾天,有需要他會來取,只是沒想到,只不過隔了一個晚上,他就會有急用。
身體狀況還可以,黎夏就沒推脫,畢竟林北辰幫過自己不少,“好的,我現在就去。”
掀開溫暖的被子,寒意立刻襲了過來,身體頓時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雙手抱胸,隔着睡衣布料揉搓着自己的雙臂臂膀,趿拉着白色棉拖鞋,打開弔燈,室內頓時一片大亮。
適應了光線後,她走到衣櫃旁,精心的挑選着出門的衣服,畢竟送U盤過去,也代表着林氏集團的顏面,不能太丟人。
最後,她選了一身白色的冬季連身套裙,換好後,她看着穿衣鏡中的自己,圓領露出漂亮的鎖骨,同色系寬大過膝毛呢外套有着恰到好處的收腰,盡顯她高挑玲瓏的身材。
她沒有化妝,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擡起雙手,用力的拍了拍臉頰,小巧的瓜子臉,立刻出現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這樣的自己看起來好了很多,沒再耽擱時間,拿起U盤,鑰匙和錢包,一股腦的放到挎包裡,就急匆匆的出了門。
外面的雪還在下,寒風颳過,有雪沫子被吹到臉上,如刀割般寒冷疼痛,她微微偏頭,躲避着寒風吹過來的方向。
今晚很幸運,她走出小區大門,就攔截住了一輛顯示空載的計程車,大約四十分鐘後,她來到了林北辰助理口中所說的遊輪酒會。
蘇黎世有頭有臉的政商名流今晚算是聚齊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商業化的微笑,那笑完美的,根本就讓人分辨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父親曾經說過一句話,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他說商人的笑,都是笑裡藏針,越是看起來美好的表象,越是有太多看不到的骯髒和黑暗,這滿場的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也許只是黑暗前的最後一道曙光而已。
她站在碼頭上,看着紅毯盡頭的遊輪上,像是與她格格不入的兩個世界,那邁出的腳步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她覺得自己確實有些太過不自量力,出門前居然還想着自己的穿着有可能會爲林氏丟臉,但現在放眼望去,她只要出現,就註定要爲林氏丟臉,增添敗筆,這種事情,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不出現。
從白色毛呢外套裡拿出手機,撥通了林北辰的號碼,大約過了十幾秒鐘,對方在一片嘈雜中接起了電話,聲音依然不是林北辰本人。
“助理先生你好,你要的U盤我已經帶來了,我在遊輪停靠的碼頭旁,你過來取一下吧!”
助理的聲音顯得有些爲難,“黎小姐,能麻煩你將U盤送到遊輪裡面嗎?我現在正在跟進一個項目的簽約,走不開,林總在一層遊輪酒會上,就這樣。”
她能夠聽出來對面有催促的聲音不時的傳過來,不是她故意爲難林北辰的助理,也不是她不想幫這個忙,只是覺得這個世界離她太遙遠,遙遠到她不想靠近,不想接觸,甚至不想看到。
藉着碼頭路燈微弱的光,看了看手中的白色U盤,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朝着紅毯的盡頭走了過去。
遊輪一層的酒會廳裡面早已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氛圍,她剛走進去,酒會的服務人員就走了過來,熱情的詢問她需要什麼幫助。
說出她要找林北辰後,服務人員半彎腰,伸出右手,恭敬指向左側角落的沙發處,她隨着服務人員的手勢看過去,果真看到了脫掉了外套,正穿着白襯衫,袖口半卷,雙腿交疊,修長的手指夾着菸捲的林北辰。
她道了謝,穿過熱鬧的人羣,一點一點的接近了角落裡的林北辰。
他身邊坐着幾個中年男人,看穿着不是政壇常青樹,就是商界精英,總之,都是地位身份十分貴重的人。
林北辰正和旁邊的中年男人熱切的交談,聽到高跟鞋的聲音,下意識的看過來,與黎夏如水的眸光交匯,裡面的情緒令人捉摸不透。
“林總,您要的U盤。”她用着極其低沉的聲音說着。
林北辰“嗯”了一聲,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沙發座椅,似乎在告訴她坐下。
黎夏咬脣,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選擇坐了下去,誰讓她是下屬,又是對他虧欠的一方,她不好意思拒絕。
幾個人用着法語流利的交談着,偶爾說到太專業的名詞時,她聽起來會覺得十分吃力,雖然她是法語系畢業的高材生。
可反觀林北辰,不管是聽還是說,都毫不費力,是個極其有天分又適合做生意人的聰明人。
有眼尖的男人看見了從紅毯盡頭走來的一男一女,“那是不是方氏新上任的總裁,陸川風,和他最得力的女下屬,葉緹?”
除了林北辰和黎夏,其他人都順着男人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真是那兩個人。
“這個陸川風真是不簡單,一個外姓人居然能從方家盤根錯節的家族人手裡,將方氏改朝換代,其手腕和能力,絕對不容小覷。”
黎夏還是忍不住的看了過去,那個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精緻晚禮服,同色系的高級皮鞋,身材高大,在西方男人面前依然毫不遜色,她有時感嘆自己的眼光爲什麼會那麼好,有時也會感嘆,那種男人,怎麼會缺女人。
“是啊,在三十歲出頭的年紀,能夠有這番作爲,真是讓人豔羨。”另一箇中年男人附和。
說來說去,話語中都帶着藏不住的敬畏,生怕自己得罪這樣的人物。
酒會有些悶,黎夏略薄柔軟的櫻脣湊近林北辰的耳邊,“林總,我失陪下,想去趟洗手間。”
林北辰的眸光一直追隨着那抹纖細的身影,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視線始終沒有離開。
黎夏站起身,攔住一位服務員,詢問了一下洗手間的位置,服務員伸手指了指西面,她道謝,朝着西面走了過去。
隨着陸川風和葉緹的交際的移動,兩人的身影漸漸的也挪向了西面,如果她想去洗手間,就意味着必須從兩人身邊經過。
這感覺多少讓人覺得有些虐心,又有些虐身,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算頭破血流,也要硬着頭皮往前衝了。
葉緹背對着黎夏的方向而站,陸川風側對黎夏的方向,只要她腳步快一點,就可以避免見面的尷尬了。
就在馬上路過兩人時,她又調整了步調,可由於太過緊張,與一名端着托盤路過的酒會服務生撞在了一起,服務生舉着的托盤掉落在地,裡面的酒杯和酒液濺起一層玻璃和水花,葉緹離杯子摔落的地方最近,身邊高大的男人快速的將她拽離,攬在了自己的懷裡,保護意味十足。
也許是單身久了,也許是從沒見過那麼體貼的陸川風,黎夏竟然覺得眼底有溼潤的感覺。
“抱歉,先生女士都是我的不小心。”
服務生看起來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已經被這場面嚇壞了,整個人哆嗦到顫抖。
其實,黎夏知道,剛剛是由於自己的莽撞,纔會導致服務生的托盤摔落,就算她不想面對這兩個人,也不能將過錯推給一個二十歲的孩子,是的,二十歲對於她來說,已經可以算是孩子了。
“陸總,葉小姐,都怪我走路太魯莽,纔會和這名服務生撞在了一起,兩位沒有傷到吧,真的很抱歉。”
從昨晚一直難道到剛剛起牀,還來不及仔細去想陸川風的輕蔑和不屑,也還沒有來得及去想他的那股恨意從何而來,短短的二十幾個小時,她與他又一次見面,心境爲什麼竟會如此不同。
陸川風瞥了一眼黎夏,大手輕輕的環在葉緹的腰身上,將她拉近自己,仔細的替她檢查。
“沒有傷到吧?”
葉緹搖搖頭,除了裙子被濺到一些酒液外,她並沒有受傷。
“沒有,幹嘛這樣大驚小怪,弄得我都跟着緊張了!”葉緹伸手輕輕的錘了一下陸川風結實健壯的胸膛,帶着女人的嬌嗔和嫵媚。
別說男人會被這樣的她融化,就算是女人,也會被這樣的她融化。
“黎小姐,你別介意,阿風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太緊張我了,你不會不開心吧!”
冠冕堂皇的話,能夠說得像葉緹這樣爐火純青,需要多年的歷練,和城府的累積,恐怕她這餘生都搭裡面,也不會及她的三分之一。
“怎麼會?是我有錯在先,再次說聲抱歉,希望得到兩位的原諒。”
“沒關係的。”葉緹大方的笑,指了指身後盡頭的地方,“你一定是在找洗手間吧?順着我指的方向的盡頭就是了。”
“謝謝,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黎夏沒再停留,而是朝着洗手間的方向,急匆匆的走了過去。
洗手間裡面的鏡子很大,大到她可以看清臉上的每個毛孔,和毛孔外細軟的汗毛。
打開水龍頭的冷水閥,她伸手接了一捧涼水,隨後潑向了自己的臉上,那種冰涼的觸感,終於讓她清醒了一些。
下一秒,船開始晃動,大概是寒風吹起了湖水,讓遊輪開始慢慢晃動。
她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覺得已經恢復如常,她才伸手拽了兩張紙巾,將臉和手擦乾淨,轉身,腳下有一股冰涼的觸感傳來。
黎夏低頭一看,精緻的地毯上佈滿了水漬,甚至有的地方的水位,已經沒過了腳脖。
腦海中突然閃過泰坦尼克號,剛剛船的晃動根本就不是寒風吹起湖水,而是因爲遊輪漏水,在慢慢下沉吧。
接着,洗手間外面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她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快跑,船在下沉,最多隻能堅持十分鐘。
剛剛還只到腳脖的水,現在已經漲到了小腿處,她趕緊從呆滯中回過神來,在冰冷的水中快速的前行。
只是不幸的是,船是從西面開始沉的,也就是說洗手間的這個位置是最開始下沉的地方,如果不能在兩分鐘內走出去,她很有可能就會被淹死。
剛剛在酒會大廳裡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的政商名流紛紛向出口逃竄,葉緹臉色慘白的拉着陸川風往出口的方向走去,不敢有一秒鐘的耽擱。
除了洗手間,或者靠近洗手間的人,其他大部分人都從出口走了出來。
這時還有人從裡面走出來,全身溼透,遊輪已經下沉一半了,這時候如果還有沒有走出來的人,就已經凶多吉少了。
碼頭上,聲音一片嘈雜,有人報了海警,可海警趕來的速度怎麼可能與遊輪下沉的速度相比,大家都紛紛猜測裡面沒出來的人,或許已經被湖水淹沒了。
陸川風和葉緹並肩看着已經下沉一大半的遊輪,尤其是葉緹,突然發出許多感慨,“人生無常,大概就是形容此刻的吧,沒想到上一刻還能與我們交談的人,這一刻就會變成冰冷的屍體,可悲可嘆。”
葉緹側身去看,男人臉上並沒有任何情緒,就好像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有哭喊聲傳來,聲音嘶啞,帶着無比的沉痛。
林北辰是在這個時候從遊輪裡走出來的,他的臉色十分不好,整個身體似乎已經被冰冷的海水凍僵了。
助理看到林北辰趕緊跑了過去,“林總,怎麼辦?黎小姐還沒有出來!”
林北辰之所以這麼晚出來,就是在尋找黎夏,可無奈水太涼,他的水性又不是很好,這才放棄了尋找,匆匆的走了出來。
“對不起,我也無能爲力。”
能做的,他都做了,可他的力量並不能與大自然對抗,他選擇了臣服,選擇了接受。
助理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沒有經歷過社會上的殘忍和黑暗,他抹着眼淚,說是自己害了她,如果他抽空走出來去拿U盤,就不會出現遊輪沉水,她卻走不出來的狀況了。
每個人的心情都不輕鬆,畢竟隨着遊輪的下沉,有太多的生命跟着消失,這大概要比商場上的競爭,更讓人覺得殘酷,覺得難以接受。
陸川風脫掉身上的厚重的晚禮服,遞到葉緹的手上,“葉緹,我辦公桌右側的抽屜上有封遺囑,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希望你可以將這份遺囑拿出來交給律師,由律師全權辦理我的後事。”
他這時候往裡走,無疑就代表去送死,葉緹紅了眼眶,“阿風,你要幹什麼,你瘋了?”
“我確定,我沒瘋。”他邁開長腿,堅定的朝着已經快覆沒的遊輪走了過去。
葉緹死死的拉住他,哭喊着,“不,阿風,你不要去,你會死的,你這是去送死。”
“葉緹,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我感激不盡,但這條命,我終究不能由己。”
他的大手一點一點掰開她的手,葉緹搖頭,“不,阿風,就算你現在進去,也只是陪葬而已,她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你這樣去送死。”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
那個女人愛不愛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或許愛過,或許從沒愛過。
他每一次從生死關走出來,看到的永遠都不是她那張純淨明媚的臉時,他就知道,那個女人,她不愛自己,就算愛,也不夠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