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已經很破爛,圍牆坍塌,到處都被幹枯的竹葉子覆蓋着,空氣中霓漫着一股草葉腐敗的味道。
很難想象,在這樣一間破屋子內,居然還住着人。
小男孩攔在門外,手持砍柴刀戒備地看着我們三個不速之客,臉色有驚恐也有慌張。
“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小男孩用蹩腳的普通話警告我們道。
看着眼前這小子如此緊張的樣子,我不由得搖頭失笑,說道:“小孩子還玩刀,很危險的,快叫你家大人出來。”
“不要過來……你們快走……”小男孩慌張地道,沒有回答我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破爛的屋子內突然傳來一個小女孩的叫聲,說的是方言,我們聽不明白,大概是詢問小男孩是誰在外面吧?
不過聽這聲音,屋子裡面的小女孩年紀應該不會很大,比小男孩還要小。
聽到屋子內小女孩的聲音,小男孩臉色大變,急忙轉頭對屋子內說些什麼。
但就在這個時候,爛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裡面走了出來。
小女孩身子瘦弱,頭上扎着馬尾,臉色蒼白,嘴脣乾裂,呈現出一種病態!
當小女孩看到我們三人時,不由得愣愣神,旋即跑了過來,躲在小男孩的身後,好奇地打量着我們。
看到眼前這情景,不知道怎麼的,我的心突然狠狠地抽動了一下,再也擺不起臉色來。
最後還是楊潔走過去,連哄帶騙地和兩個小孩子說了一大堆話,他們的戒備心才稍微鬆懈了下來。
很快,在楊潔的努力之下我們終於跟着小男孩走進了地坪內。
地坪內鋪滿竹葉,周圍的泥磚牆已經坍塌,近距離之下才發現,屋子比我們想象之中還要破敗。
我將地坪內乾枯的竹子撿起來,掃去竹葉,升起一堆火來取暖。
剛剛和楊潔跌落河中,我們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若不及時烘乾,這樣溼漉漉的很容易感冒。
我打量周圍,心中感嘆,屋子雖然破了一點,但至少也終於有了個落腳之處。
小男孩對我們還比較戒備,畢竟是陌生人,想要一下子熟絡起來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暫時沒有走進他們的屋中。
詢問之下我才知道,這兩個小孩是留守兒童,父母自兩年前走出大山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本來他們還有一個奶奶,三婆孫相依爲命,勉強還能生活下去;但前些日子,奶奶突然生了一場大病死了,只剩下他們兩個小孩子住在這間破屋子之內。
我心中有個很大的疑問,詢問小男孩,他們怎麼會獨自一戶人家居住在這裡?真是奇怪……
小男孩的普通話說得並不是很流利,但我還是聽明白了。
原來他們這家人原本就是住在坡腳村之中的,但在兩年前他們的父母離開之後,奶奶突然變得瘋瘋癲癲起來,小女孩也莫名其妙地染上了怪病,老村長說她們是被惡魔附身了,村民們害怕殃及自身,便把他們從村子趕了出來。
因爲缺少食物和衣物,而小孩子又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他們的身體纔會如此瘦弱,妹妹的病情也日益加重。
看着眼前這對兄妹,我心中
不由得升起一種憐憫之情,在我們中國一些邊遠的落後村莊,有多少的留守兒童像眼前這兩個孩子一樣,缺少關愛,衣食不飽啊?
我平時看新聞報道也知道在國內有些地方還很貧窮,多數人吃不飽穿不暖,但聽別人說是一回事,自己親身經歷又是另外一回事。
往往有些聰明人都能舉一反三,對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但有不少的聰明人都如三國時的馬謖,只會紙上談兵。
這也是爲什麼,一些大學生出來社會之後反而不如一個工作多年的農民,因爲他們缺少實際的經驗。
有些事情,即使你能想到,可親身經歷過卻是不同,這就是人們常常所說的實踐出真知了。
我此時的感受就是這樣,看到眼前這對兄妹,我們還有什麼資格埋怨自己的家庭貧窮,從而怨天尤人呢?
和小男孩交談,我們漸漸地熟悉了起來,當楊潔跟他提起外面的世界時,男孩的臉上滿是憧憬之色,說自己長大之後一定要帶自己的妹妹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談話中,我得知了小男孩的名字,原來他的乳名叫木薯,本姓鄧,名爲鄧石,小女孩叫鄧影。
鄧影的臉色看起來很差,我扭頭詢問楊潔:“你是學醫的,看得出這小丫頭生的是什麼病嗎?”
楊潔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說道:“我學的是獸醫!”
我一拍額頭,楊潔不說,我還差點忘記了她是一名獸醫!
“木薯!你有吃的東西嗎?我快要餓死了!”我望向木薯。
“這個……”
木薯臉上露出爲難之色,但最後卻點頭到:“我剛剛去河邊撿了些石螺,現在就煮給你們吃!”
“沒有米飯嗎?”楊潔說完才自知口誤,連忙改口道:“石螺也行,我最喜歡吸石螺了!”
木薯點了點頭,走進屋子內忙活去了。
“小影,你感覺身體怎麼樣?難受嗎?”我看着在一旁,睜着大眼睛好奇打量我們的鄧影問道。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最後點了點頭。
“哎呀鋒哥,你怎麼忘了?鄧影沒有上過學,聽不懂我們說的話!”
“也是啊!”
我嘆了一口氣,看着楊潔和丫頭說道:“以前我一直不理解,現在終於明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話的含義了。”
兩女看着因爲食物不足而致使身體營養不良的鄧影,臉上皆露出憐憫之色,感慨頗多。
我和兩女在篝火旁聊着,不一會兒,木薯就捧着一碗煮熟的石螺走了出來。
我此時已經餓得肚子呱呱叫,看到石螺,當即毫不客氣地吸食起來。
當我們將一碗石螺吸食完才發現,鄧影和木薯在一旁喝着石螺湯。
“這……”
我看得心中一酸,緊握拳頭道:“什麼狗屁惡魔附身,那個村子的人真是封建迷信!”
喝了石螺湯,鄧影不一會兒就趴在自己的膝蓋睡了過去。
我和木薯將小女孩抱到房間裡面,才發現房裡面家徒四壁,連一樣像樣的傢俱都沒有,爛木牀,破被子……甚至連屋頂也是破的。
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相信,這種地方還能夠住人
。
有風吹來,颳得屋子旁邊的竹子吱呀作響,我和木薯從房間內走出來,馬上就聞到了一股異樣的味道。
“這味道是……”
我蹙起眉頭,因爲這種味道對於我了說太過熟悉了,是屍體腐爛所散發出來的惡臭味。
“怎麼回事?這裡怎麼會有這種味道?”
我詢問木薯才知道,原來他奶奶死了之後,坡腳村的人根本就不來幫忙,他和小女孩又沒有能力做棺材,最後只得將奶奶的屍體拖到竹林裡面挖了個坑掩埋了。
我所聞到的這種惡臭味,正是他奶奶屍體腐爛所散發出來的。
竹林裡面埋着老人的屍體?
聽完木薯的話,我不由得嚇了一大跳,要知道自己和楊潔還有丫頭剛剛就是從竹林裡面鑽出來的呀!
我心中雖然驚駭,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問木薯道:“你奶奶的屍體就埋在屋子旁邊,你不感到害怕嗎?”
木薯點了點頭,沉默不說話。
火光下,我發現他臉上無聲無息地流下兩行淚水,身體在抽搐着。
我一愣,脫口問道:“你怎麼了?”
“我想要奶奶活過來……嗚嗚……我想爸爸媽媽了……”
木薯身體抽搐,一邊擦着淚水哭着道:“奶奶走了,我自己一個人照顧妹妹,真的好辛苦……又沒有吃的……每天都捱餓……我真的好希望爸爸媽媽能夠回來……”
木薯畢竟還是小孩,又是哥哥,失去父母的這兩年來,一定是承受太多太多了。
現在他的奶奶也去世了,在他肩膀之上的擔子就更重,加上要照顧生病的妹妹,最重要的是他得不到關愛。那個村子的人見到他們兩兄妹,就像是遇到了瘟神一樣,遠遠就避開……
我聽到木薯的哭訴,只覺得心裡酸溜溜的。楊潔和丫頭比較感性,受到木薯的感染,也流下了淚水。
“木薯!木薯!”
就在這個時候,屋子外面突然有叫喊之色傳入來。
我們扭頭望去,只見門外有火光,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菜籃子走了進來。
“啊!是小源姐來了!”木薯連忙迎了上去。
所來之人正是我們在坡腳村村長家遇到的那個在外地上學的小女孩,名叫小源!
當小源看到我們時,臉色大變,失聲道:“你們三個人怎麼會在這裡?”
“哼,怎麼會在這裡?自然是拜你們村子的人所致,他姥姥的!”因爲先前的事情,我對那個村子人自是沒有什麼好感。
“對不起!”小源低頭,歉聲說道:“我們村子的人太封建迷信了,不知道你身上的是紋身……”
想不到小女孩會道歉,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有心想發作,但看到她那充滿歉意的眼神,滿腹的怨氣,竟然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鋒哥,楊潔姐,阿敏姐,你們三個沒有吃東西吧?我剛好帶了飯菜下山,本來以爲你們還沒有走得太遠,想送給你們的,但在山下面怎麼找也找不到你們,所以纔會來這裡……”
“小源姐是好人!”木薯見我神色不善,連忙解釋道:“她經常送飯給我們吃,我的普通話也是她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