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立新病了,正在滿地打滾,滿嘴噴糞。這是客房那邊的小廝來告訴他們的原話。
崔蒲聽到這個消息,當即仰天大笑。笑夠了,他才冷冷吐出兩個字:“活該!”
“郎君,他是活該,可是好歹現在人在咱們天長縣的地界上呢!要是真讓他在咱們這裡有個好歹,這事也不好交代呀!”小四兒抹抹額頭上的冷汗,小聲提醒他。
“哦,也是。”崔蒲似乎才反應過來,便道,“那就出去請個大夫,讓大夫來給他治吧!”
“都這個時候了,還上哪去請大夫啊!”小四兒說着,眼睛便往慕皎皎那邊看了過去。
崔蒲立馬將慕皎皎給擋在身後:“既然你也知道時候晚了,那邊又都是男人,怎麼能讓她去?不然你就去把常太醫給叫來吧!”
“常太醫昨天就出去採藥去了,今天還沒回。”慕皎皎小聲提醒他,便道,“還是我去吧!他的症狀聽起來比較兇險,還是早治爲妙。你想整治他的話,回頭我在藥裡多加些黃連就是了。”
崔蒲還不大情願。只是心裡也明白慕皎皎說得有道理,只是看看慕皎皎這張越發清麗脫俗的臉……他咬咬牙:“你去也可以,但是得戴上帷帽。”
慕皎皎無語點頭:“好,一切都聽你的。”
兩個人趕緊趕到客房,便見武立新已經疼得開始用頭撞牆了。兩個小廝才勉強攔下他的動作。
“趕緊把人放到牀上,按住了!”崔蒲立馬喝道。
頓時小四兒又帶着兩個小廝上前,直接將武立新給擡到了牀上按好。
崔蒲上前將他的胳膊展開,慕皎皎才走上前來,立馬發現武立新的脈搏已經細得幾乎觸摸不到了。
“怎麼樣?”見她眉頭緊鎖,崔蒲忙問。
“他這是急性腸結,需用大黃附子湯。不過因爲他現在嘔吐得厲害,還需先服用竈心土才行。”慕皎皎道,崔蒲趕緊叫人去抓藥。
很快竈心土送來,慕皎皎指揮人用水泡了餵給他服下。然後,纔將煎好的湯藥喂到他嘴裡。
服藥過後好一會,武立新還在牀上翻來覆去,大聲喊疼。不過,嘴裡倒是不噴糞了。
“他怎麼還沒好?”見狀,崔蒲忍不住問。
“他這病發得急,症狀又兇猛,藥要見效還得等等,怎麼也得一個時辰呢!”慕皎皎打個哈欠,“咱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反正一個時辰後,他的症狀就會減輕了。”
“好啊!”崔蒲連忙點頭。慕皎皎的話,他一向深信不疑。即便現在的武立新還疼得跟條魚似的在牀上翻來滾去,但那又和他有什麼關係?這傢伙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那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現在他巴不得武立新再多疼一會,最好能疼上一晚再慢慢見效!
兩個人說着話就要走。
可是武立新哪裡肯放?他的症狀都還沒有得到緩解,這兩個人居然就要走了?這也未免太不負責任了點!
他連忙伸手要去將慕皎皎拽回來。
只是他肋下還有腹部疼得厲害,動作也因此受到限制。等到他伸出手去的時候,崔蒲已經拉着慕皎皎邁開了步子。他的手指頭只夠到了慕皎皎帷帽上垂下來的紗幔。他不管不顧用力一拽,便將帷帽直接給拽了下來。
“呀!”
慕皎皎立時一聲低呼,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
武立新也擡起眼來。當目光掃過那張乍然露出的清麗容顏時,他立馬一愣,雙眼不由自主的越瞪越大。
“好、好美的美人,你可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一時連腹中的疼痛都察覺不到了,他癡癡的盯着那張美麗的容顏,連眼皮都捨不得眨一下。
崔蒲見狀氣得不行。
“誰許你把帷帽給扯下來的?趕緊給我閉上你的眼!”他憤怒大叫,連忙將帷帽撿起來給慕皎皎在頭上扣好。然後就趕緊拉着人快步走了出去。
呆呆的看着那個美人兒消失在眼簾之外,武立新又忍不住朝虛空中伸出手去,似乎以爲這樣就能再抓住點什麼。
小四兒卻直接把他的爪子一抓,塞回被子裡:“武郎君,您病了,剛纔看到的都是幻覺。”
“是嗎?”武立新還有些呆呆的。
“是啊是啊,一切都是因爲您覺得肚子太疼了,所以才產生的幻覺!”小四兒一本正經的道。
聽他提起這個痛,武立新頓時又感覺到那陣陣痛意席捲而來,讓他再也沒有心思去管方纔那個美人兒了。
崔蒲拖着慕皎皎,兩個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住處,然後他才放開手,回頭惡狠狠的道:“一會你再開一副藥,裡頭多加些黃連黃柏,叫人餵給他喝,一晚上多喂幾次!”
慕皎皎嘴角抽抽。“你這是多大仇多大恨?至於這樣嗎?”
“非常至於!”崔蒲咬牙切齒的道。
“好吧!”慕皎皎柔順的照辦了。
這一夜,武立新註定過得十分的辛苦:被腹痛折磨了一個多時辰,又是翻滾又是噴糞,將他高門子弟的形象毀傷殆盡。服藥過後,好容易疼痛漸漸停止,可是不等小廝扶他去淨房,他就拉在了牀上,而且還那麼多……
將腹內的*排泄乾淨,肚子終於舒服了,肋下也不疼了,他整個人也已經被折磨得虛脫了。
好容易躺回清理乾淨的牀上,他早手腳綿軟,渾身無力。而就在這個時候,小四兒端着一碗聞着就苦的藥笑吟吟的走了過來:“我家夫人交代過了,武縣尊您這個病發得猛,剛纔一劑藥不全管用,您還得再喝一些以鞏固療效。”
然後,就把這碗喝起來更苦的藥給灌進了他的嘴裡。
這他媽是藥嗎?這是黃連水吧?
被動一口一口嚥下這苦得讓他流淚的藥時,武立新在心裡大叫。可憐他剛纔疼得死去活來,現在又被苦得恨不能去一頭撞死算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樣的折磨還沒有結束。整整一晚,每隔半個時辰,小四兒就會端來一碗一模一樣的苦藥來餵給他喝下。
整整一夜……一夜啊!
後來每次想起這件事,武立新還覺得滿嘴發苦,難受得想要放聲大哭。
等到第二天早上,好容易小四兒終於帶着那些苦藥離開了,武立新已經無力癱軟在牀上,雙眼無神,嘴巴大張,眼角兩行斑駁的淚痕清晰可見。
“呀,武縣尊你這是怎麼了?可是昨晚上疼得太厲害,所以疼哭了?”當崔蒲來看他時,立馬就毫不客氣的諷刺起來。
武立新緩緩回神,當即惡狠狠的對他咬牙:“你說,昨晚上是不是你故意對我下藥,然後再叫人來救我?你以爲這樣就能讓我欠你一份情嗎?只可惜,你的意圖早已經被我識破了,我纔不會上當!”
“呵,滿桌的熱菜你不吃,非要喝涼水吃涼菜,結果受寒上吐下瀉,疼得滿地打滾。自己做的錯事,現在卻誣賴我對你下藥?有本事你倒是回去問問,看看有什麼藥是能讓人滿嘴噴糞的!”崔蒲冷笑。
還好他就沒抱希望這傢伙會感激自己救了他的命。不過,這樣倒打一耙反咬一口的無恥行徑還是把他給氣到了。
“我當然會去查,你別以爲你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就能騙過我去!”武立新堅持自己心頭的認定。
崔蒲撇撇嘴:“隨你。不過,看你如此中氣十足,那說明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吧?既然如此,一會用過午膳你們就走吧!現在我就去把那羣人的案子給判了!”
然後懶得理會這個人,立馬就換上官服升堂,把那羣海陵縣的小郎君們拖出來,當衆一人打了二十大板。
把人打完,然後還給千恩萬謝的海陵縣鄉紳們,崔蒲這次連午膳都沒有和他們一起用,就直接把這羣人給趕上馬車,轟出天長縣外去了。
可憐武立新,昨晚上疼了半夜,又被苦苦的黃連水灌了半夜,幾乎都沒有閤眼。結果現在,他身體都還沒完全康復呢,居然就被崔蒲給趕走了!
“庶子就是庶子,根本不懂禮數爲何物,居然不等客人康復就把人給趕走了。這事若是傳回長安,大家必定會淪爲長安城一大笑柄!”躺在馬車裡,武立新義憤填膺的罵道。
“崔縣尊這樣做,也是爲了縣尊您好。您都已經離開海陵縣好幾天了,是該趕緊回去主持事務。”一名鄉紳連忙便道。
又是來幫姓崔的說話的?
武立新冷冷瞧着他:“你別忘了,你可是貨真價實的海陵縣人!”
鄉紳不以爲意的一笑:“縣尊的提醒,某不敢或忘。不過現在,縣尊您是不是應該先感謝感謝崔縣尊夫人昨晚上不辭勞苦給您治病的事實?”
昨晚上?崔縣尊夫人?給他治病?
武立新猛地一愣,眼前便又浮現出一張美得令人失神的如花容顏。
那個女人……果真是他疼到深處產生的幻覺嗎?可是,爲什麼那張視覺上的觸感卻是如此的清晰,讓他直到現在都還記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