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中有很多東西,衡量的標準根本和金錢毫無關係。
楚桓說什麼也受不了韓斯斯父母因他而變成這樣的生活現狀,大概就只是因爲小時候的他窮怕了。
他模糊記得三四歲或是更大的時候,他正是喜歡到外面跑跑跳跳的年紀,卻因爲母親外出打工無力看管,只能被鎖在廉價的月租房裡。
很多時候,屋子一鎖就是一整天,母親會把多餘的食物留在桌子上,等到楚桓餓了他就拿來吃,更多的時候,他就趴在窗臺處透着髒兮兮的玻璃,去看外面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大概就是楚桓等到睏倦,終於等到門鎖響動的那一刻,他等待着那張美麗面孔的出現,以後一下子跳就母親的懷裡。
那是他最苦的一段時光,雖然也會有偶爾的閃光,但令他記憶裡最深刻的還是母親爲金錢發愁的模樣。
她有時候會皺起眉頭來,直到那張漂亮的臉蛋五官扭曲到很難看的地步,來展示她的愁苦她的不滿,她對於生活的失望。
有的時候她會躲在廚房裡埋頭痛哭一通,這個方法興許是有用的,每次哭完母親就會想無事發生地開始在廚房裡給楚桓做飯,雖然他們那時候頂豐盛也不過是兩碗麪條,上面加上幾根數得清的肉絲。
不過有一次例外,他清楚地記得,那次母親每天以淚洗面,整整哭了三天,第四天就把他送到了這裡,他的第二個家——陽光福利院。
楚桓是真心深愛這個地方,不然不會出道以後也長長掛念,每個月都要回來看望院長和孩子們一次。
可是出事之後,他卻有些不敢回到這裡了。
有一段時間,楚桓被一羣失望脫粉的粉絲跟蹤圍攻,因爲他沒有動手反抗,結果他被帶着武器準備充足的瘋狂的追星族打到胳膊骨折。
那段時間,楚桓是在陽光福利院度過的,院長,韓澤,韓夫人,甚至是還沒上學的小孩子,都對他這個可憐的“病號”照顧有加。
可是,在他看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不敢面對韓澤的親切和藹的笑臉,不敢面對韓夫人偶爾抱怨和更多時候不知情,對他表現出的關心愛護,他慚愧他自責,他承受不起。
雖然韓家夫婦回到陽光福利院照顧小朋友的生活看上去還算自得其所,其樂融融,但楚桓每次看到這個本該叱吒商界的男人在這裡除草種瓜的場景,心裡都刀割似的痛苦,十分地過意不去。
韓澤,楚桓從小到大最爲敬重的叔叔,他又做錯了什麼呢?他不光從沒有做錯過什麼,還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好人,只是楚桓還來得及報恩,便把恩人拖下水了。
雖然韓叔叔每天都要說一些活在當下,享受生活之類的話,但這件事在楚桓心裡始終是個結。
他甚至有一回在喝了兩盅白酒之後淚流滿面地抓着韓澤的手不放,說什麼都要讓對方認他做兒子,他要給二老養老,要賺錢孝敬二老。
“得了吧,我爸媽又不是沒孩子,”一旁清醒着的韓斯斯吐槽,“你要是真想報恩哪,我看當我們家的上門女婿還不錯……”
“我不,我不,我……”楚桓喝酒之後就是一個大舌頭,說起話來斷斷續續,卻也沒讓韓斯斯趁虛而入成功,無論醉得多麼嚴重都沒忘記拒絕她。
韓斯斯懷疑這人又把演技課上的東西用在這裡,清醒也裝醉,便氣呼呼地起身。
韓斯斯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聽見背後含含糊糊那沒說完的一句話。
“我……我當牛做馬都可以,就是不能當你們家……你們家女婿……”
“我配不上……配不上你家女兒……”
話音剛落,竟傳來一陣抑制不住的哭聲,那是韓斯斯第一次聽見一個大男人掉眼淚,居然也挺讓人心酸可憐的。
其實楚桓也挺冤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自己的身世改變自己的命運,只想憑藉自己的努力贏得出人頭地的機會,可是還是無緣無故地被人看上了。
或許是真的,他的出身礙了某些人的眼睛,這就是他如今遭受這一切的原罪。
之後楚桓心裡又多了一種情感,那就是報復。
都說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可又有人能在受到別人故意的重創之後,真正面不改色地說一句I don't care呢?
這恐怕就不是人,是天上的神仙了。
楚桓是人,有着自己內心想要守護的東西,他咽不下這口氣,至少他不能讓對方得意,他要東山再起,他要和那些人到達同樣的高度。
至少,獲得一個可以質問的平等位置。
韓斯斯擔心他再遭暗算,可是他已然沒有出路了。
其實這也是楚桓思慮許久,還是準備和沐氏沐箏聯手合作的理由,不僅沐氏品牌影響力積累已久,影視活動資源豐厚,更多的是沐箏自己也和華柯有仇。
“有仇?”沐箏詫異,覺得韓斯斯說的有些過了。
沐箏怨恨當初柯明遠費盡心機欺騙了她三年的感情,更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理解他失去摯愛的母親的難過悲傷心情,以及偶爾會涌上心頭的內疚,畢竟是沐家有錯在先。
她對他的情感雖然早就沒了愛,卻至始至終都是複雜的,直到現在她與華柯對立,她也不再願意以“仇人”來給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定義。
“你與華柯有仇,楚桓和我也與華柯也有仇,所以我們才找你合作,共同達成目的。”
“等等……”沐箏這纔想起來問,“你是說楚桓和你們家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柯明遠害的?”
雖然柯明遠之前對沐箏對沐氏百般刁難,但這都是情有所原,不知道沐箏分析得有沒有錯,無緣無故傷害和連累無辜的人,柯明遠不像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管你相不相信,柯家沒有一個好人,”韓斯斯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是沐箏從來沒有見過的兇狠,轉頭來看向沐箏的時候,嘴角卻誇張地笑了,“你真該慶幸,當初柯明遠把你給踹了……”
沐箏不由一陣戰慄,不敢再往深裡想下去,如果她當時真的順利與柯明遠完婚,嫁進柯家,那韓斯斯現在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衝她笑了。
好在,她嫁得是陸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