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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狂妄。只有這各“目中無人”的狀態下,纔可能解放自己的精神,釋放自己的能量。應該敢於把觸角延伸到別人沒有到過的地方,敢於進入“無人區”並樹起自己的標誌。每一個思想巨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認識這個世界,揭示這個世界的奧妙,爲什麼你不可以呢”你估且認爲你已經發現了通往華山的另一條道路。
這樣的時刻,所有你尊敬的作家都可以讓他們安坐在遠方歷史爲他們準備的“先聖詞”中,讓他們各自光芒四射地照耀大地。但照耀你的世界的光芒應該是你自己發出的。
把一切偉人和他們的寫作方法、寫作技巧都統統趕出房子。完全用自己的心靈寫作。沒有樣板,所謂的樣板都誕生於無樣板中。
當然,絕不可能長期保持這種“偉大感”。困難會接踵而來。你一時束手無策。你又感動自己是多麼可笑和渺少。擡頭望望桌邊上那十幾座金字塔,你感動你像兒童在河邊的沙地上堆起了幾個小土堆。
有什麼可以自鳴得意的?
難言的羞愧與窘迫。
不會長期頹喪。因爲你身處戰場。
停下筆來,離開作品,想想其它的事。
這時候,來到眼前的常常是對過去生活的回憶。
童年。不堪回首。貧窮飢餓,且又有一顆敏感自尊的心。
無法統一的矛盾,一生下來就面對的現實。記得經常在外面被家境好的孩子們打得鼻青眼腫撤退回家;回家後又被父母打罵一通,理由是爲什麼去招惹別人的打罵?三四歲你就看清了你在這個世界上的處境,並且明白,你要活下去,就別想指靠別人,一切都得靠自己。因此,當七歲上父母養活不了一路討飯把你送給別人,你平靜地接受了這個冷酷的現實。
你獨立地做人從這時候就開始了。
中學時期一月只能吃十幾斤粗糧,整個童年吃過的好飯幾乎能一頓不拉記起來。然後捲入狂熱的**,碰得頭破血流……
而今,你坐在這裡從事這樣崇高的工作,如果沒有一個大的收穫,怎麼對得起自己?
爲什麼此刻停頓下來?記着,你沒有權利使自己停頓不前。你爲自己立下了森嚴的法度,佈下了天羅地網,你別指望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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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拿起筆。既失去了“傳大感”也沒有渺小感。變爲一個純粹的兢兢業業的工匠,仔細認真檢查停頓下來的原因,穿不過去的原因。不斷地調整思考的角度。大量在應用“逆向思維”。
開始有了振奮人心的新思路,一潭死水再一次激盪起澎湃的濤聲。
精神隨之便進入新的巨大。
每一次挫折中的崛起都會揭示你重溫那個簡單的真理:
一次成功往往建立在無數次失敗之中。想想看,面前的那些金字塔的建告者,哪一個不是歷盡艱難挫折才完成了自己的傑作?
從開始一直順利到最後說不定是一種舒舒服服的失敗。
偉大感與渺小感,一籌莫展與欣喜若狂,頹喪與振奮,這種種的矛盾心情交織貫穿整個寫作過程中。這樣的時候,你是作家,也是藝術形象;你塑造人物,你也陶鑄自己;你有莎士比亞的特性,你也有他筆下的哈姆雷特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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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是艱苦的。與之相伴的是生活的艱苦。
一般地說來,我對生活條件從苛求。這和我的貧困的家庭出身有關,青少年時期如前所述,我幾乎一直在飢餓中掙扎。因此,除過忌諱大肉(不是宗教原因)外,只要能填飽肚子就滿足。寫作緊張之時,常常會忘記吃飯,一天有一頓也就湊合了。
但這裡的生活卻有些過分簡單。不是不想讓我吃好,這裡的人們一直盡心操辦,只是沒有條件。深山之中,礦工家屬有幾萬人。一遇秋雨冬雪,交通常常中斷,據說有一年不得不給這裡空投麪粉。沒有蔬菜,雞蛋也沒有,連點豆腐都難搞到。早晨我不吃飯,中午一般只有饅頭米湯鹹菜。晚上有時多吃點麪條,有時和中午一模一樣。這是礦醫院,醫生職工都回家吃飯,幾乎沒有幾個住院的,伙食相當難搞。
如果不工作,這伙食也可以。只是我一天通常都要工作十幾個小時,這種伙食無法彌補體力的消耗。河對面的礦區也許小賣部什麼的,但我沒有時間出去。
沒有時間!連半個小時的時間都不敢耽擱。爲了約束自己的意志,每天的任務都限制的很死,完不成就不上牀休息。
工作間實際上成了牢房,而且制定了嚴厲的“獄規”,決不可以違犯。
每天中午吃完兩個饅頭一碗稀飯,就像丟下襁褓中的嬰兒一樣匆忙地趕回工作間。在準備當天工作的空擋,用電熱杯燒開水衝一杯咖啡,立刻就坐下工作。晚上吃完飯,要帶兩個饅頭回來,等凌晨工作完畢上牀前,再燒一杯咖啡,吃下去這就不來是夜宵還是早點的兩個冷饅頭。
後來,晚飯後得多帶一個饅頭,原因是房音裡增加了“客人”。
不速之客是老鼠。
煤礦的老鼠之多實在驚人。據說是礦工們經常亂扔吃剩的饅頭,因此才招惹來如此多的老鼠。
經常光顧我房間的有兩隻老鼠。天知道它們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而且一開始就沒把我放在眼裡它們在地上亂跑,嬉鬧追逐,發出歡快的“吱吱”聲,簡直視此地爲它們“迪斯尼”樂園。它們甚至敢跑到我寫字檯對面的沙發上目不轉睛盯着我工作。有時候,竟放肆地跳上我材料的窗臺,在與我咫尺之間表演奔跑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