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頓城的冬天陰雨綿綿,外面的各種垃圾被雨水浸泡時日長了後,會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城外每日都會傳來操練的聲音,讓城中的百姓在私下揣度着皇帝又要去攻打哪裡。
“說是海外發現了一個大島,上面金銀遍地,不過卻被人霸佔了。陛下準備派大軍去攻打……是首相的馬車。”
馬車在污水橫流的街道上緩緩駛過,十餘騎兵護衛在周圍,昂首挺胸,讓人想到了公雞。
馬車裡,洛羅首相丹巴斯看着那些低頭的百姓,腦海中卻在想着前幾日傳來的消息。
在發現了那個大島之後,十餘小國聯手派出了五千人去攻打,但卻被對方三千人毒打了一頓,幾乎全軍覆沒。
那些小國不知對手還有多少人馬,爲了穩妥起見,便派遣使者邀請洛羅一同出擊,並答應分割好處。
得知消息後,亞斯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此刻洛羅面臨着東方大敵的可能進攻,亞斯不敢分心,更不敢分兵。
可那個大島若真是金銀遍地,奪過來後,能極大增強洛羅的實力。
馬車到了皇宮前停住,有人送來腳踏,丹巴斯緩緩踩着腳踏下車,問道:“陛下在做什麼?”
“陛下剛吃了早飯,正在歇息。”
“稟報吧!”
“是!”
丹巴斯負手看着自己看了數十年的皇宮,想着那位有些咄咄逼人的太子霍頓。
霍頓背地裡稱呼丹巴斯爲狡猾的權臣,但至少沒說要滅了他。
一個衝動的太子對於丹巴斯而言是好事,但霍頓的衝動卻有節制,這讓丹巴斯有些不滿意。
他想到了女兒仙妮亞。
雖然女兒對那個大唐人念念不忘,但丹巴斯還是毫不猶豫的把她嫁給了一個貴族。
婚後,仙妮亞彷彿恢復了原來的活潑,但眼中的神彩卻消失了,彷彿活着的是個人偶。
“生活就是這樣啊!仙妮亞。更多的是不順心。而我們要做的便是在這不順心中安心。”
丹巴斯嘆息。
侍從出來,“首相,陛下召見。”
“好的。”
丹巴斯跟着侍從走在走了無數次的宮中。
亞斯剛吃了早飯,肚腩微微挺起,目光有些呆滯。
“陛下。”
丹巴斯欠身行禮。
亞斯的眼珠子動了一下,“丹巴斯,我的首相,你今日帶來了什麼噩耗?”
洛羅有一種鳥兒,紅色的羽翼,呱呱呱的鳴叫令人心煩意亂。每當誰家有不好的事兒時,往往能在這家人的屋頂上看到。故而被民間稱之爲噩耗鳥。
這是來自於皇帝的嘲諷。
丹巴斯面色不變,“陛下,那塊大島臣以爲不該捨棄。”
“可東方的大唐纔是我們的威脅。”亞斯不滿的道。
“可大唐的征伐不一定是現在。”丹巴斯說道:“我們來得及……先去奪取了大島,隨後,我們可以裹挾了那些聯軍迴歸……”
亞斯身體前傾,“你是說……哄騙他們?”
“是。”丹巴斯說道:“就說大唐準備攻打他們,洛羅卻不願放開通道。不過,若是對方太過強大,我們只能……低頭,坐視他們滅國。”
“如此,誘惑他們出兵……”亞斯摩挲着鬍鬚,“主意是好主意,可這需要一個口才了得的人去說服他們。”
“太子!”丹巴斯微笑道:“太子的口才令我也頗爲敬佩。且他的身份正好能保證這番言辭別人深信不疑……”
亞斯在猶豫。
“這是個機會,一舉兩得的機會。”丹巴斯再度蠱惑。
“好,讓霍頓去!”
丹巴斯告退。
亞斯看着他出了宮殿,對身邊的侍從官說道:“要提醒霍頓,小心丹巴斯的算計。不過,霍頓是需要一次遠征來奠定自己的聲望,否則他即便是登基稱帝,也無法壓制國中那些貪婪的權貴。”
“是!”
亞斯閉上眼,“我需要打個盹,沒事不許打擾。”
“是!”
侍從官把毛毯爲亞斯蓋上,悄然而退。
偌大的宮殿中,亞斯孤獨的坐在御座上。他靠在椅背上,嘴巴張開,有口水從嘴角流淌出來,順着斑白的鬍鬚一路滴答……
他睡的很香,直至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擾。
“誰?”
亞斯吸了一口唾沫,睜開眼睛,茫然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陛下,是首相。”
侍從進來稟告。
亞斯蹙眉,“可他纔剛走。”
丹巴斯進來了。
看着有些嚴肅。
“陛下,細作剛纔來報……”
亞斯嘆息,“西疆?”
“是。”
“是什麼消息?”
“是噩耗。”
“那麼,請毫無掩飾的告訴我。”
“從東方來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頭,上面堆滿了糧草。另外,一支萬餘人的騎兵也隨同到達了崖州城。陛下……我們的對手,要來了。”
……
“備戰!”
亞斯衝着自己的將軍們咆孝,“去操練你們的麾下,告訴他們,洛羅即將面臨大敵。那些唐人會衝進我們的家園,會洗劫我們的財富,會蹂躪我們的女人。爲了這一切,我將率領他們去抗擊入侵者!”
“誓死保護陛下!”
將軍們單膝跪下,發誓效忠皇帝,讓入侵者有來無回。
“把所有的倉庫打開,準備糧草,準備犒賞將士們的錢財。”
亞斯衝着文官們喊道。
“是。”
文官們單膝跪下。
亞斯握緊雙拳,“我和洛羅,都準備好了迎接這宿命之戰!”
丹巴斯說道:“這一戰,將會決定這個世間誰最強大。”
“毫無疑問,是洛羅!”
“必然是洛羅!”
……
前鋒已經到達了崖州城,帶來了皇帝的指令。
“陛下令,務必遮斷洛羅對西疆的窺探。”
“是。”鄭遠東隨即令人加強巡查,並加強對邊境一帶的巡邏。
“另外,有些人會過去轉轉,還請配合。”
“誰?”鄭遠東問道。
“錦衣衛,以及……一些修士。”
……
年底的長安城多了些節日的氣氛。
今年皇帝宣佈將會在皇城前舉辦燈會,不過不是豪奢的燈山,而是燈謎。
長安和萬年兩縣也各自準備了節目,一時間,令長安人倍加期待。
皇帝也在期待着。
“前鋒已經抵達了西疆,大朝會之後,朕就率軍出發。朝中……”
皇帝看着準備致仕的劉擎,“劉卿,再堅持一年!”
呃!
劉擎不解,他覺得當下朝堂上能接班的臣子不少,而且太子如今也算是被皇帝帶出來了。有太子坐鎮長安,江山無虞。
“朕準備帶着太子一起去!”
皇帝說道。
羣臣一怔。
“不可啊!陛下!”
“那是國本,國本與陛下不可同時遠行,何況是遠征。”
“……”
皇帝皺着眉頭,直至羣臣安靜下來,才說道:“在朕看來,太子必須要經歷戰陣的歷練,否則便是個空架子。一個不懂戰陣,不懂武人的太子,無法統御這龐大的大唐。”
羣臣苦勸。
“若是天下還有混亂之地倒也簡單,讓太子領軍前往就是了。可大唐周邊如今安靜的沒人吭聲。”
羣臣忍不住想翻白眼……四夷被你殺的膽寒,你在位,誰敢冒頭?
“洛羅非小國,太子單獨領軍前往朕不放心。如此,朕便再扶他上馬,送他一程。”
皇帝強行壓下了羣臣的反對,讓以劉擎爲首的幾個老臣子坐鎮長安,自己帶着太子準備出征。
老劉擎沒想到自己都到了致仕的年紀,竟然還有這等獨掌大權的時候,不禁哭笑不得。
但他也知曉,但凡自己年輕五歲,皇帝定然不會幹出這等事兒來。
劉擎回到家中,把兩個兒子叫來。
“你二人帶着成年的孫兒跟着陛下一起出徵。”
“啊?”兩個兒子愕然。
“沒成年的孩子……回頭爲父厚顏去向陛下求個情面,讓他們進宮讀書。”
老劉擎的光棍和麻利,令人擊節叫好。
兒孫都丟給了皇家,他大把年紀了爲誰謀反?
皇帝聞訊也只是莞爾。
大朝會上,皇帝把洛羅的各種惡行數落了一遍,從百餘年前開始,洛羅人就不斷在襲擾西疆,造成了無數軍民死傷。
“這筆賬該算了!”
皇帝揮舞着拳頭,發誓要爲那些死傷的軍民討個公道。
他的將軍們漲紅着臉,紛紛出列請戰。
文官們大聲聲討着洛羅……
連長安城中都在說着洛羅的各種醜惡……
“陛下這是替天行道呢.”
嶽二抱着孫兒在家中熘達,都囔道:“可惜陛下看不上老夫,否則老夫還真想去洛羅看看……”
“看什麼?看洛羅美人?”
妻子在咆孝。
“哪有。”嶽二趕緊解釋,“再說了,老夫如今也不能了!”
這只是一個縮影。
大朝會後,皇帝就去了太廟。
“這是朕在大唐的最後一戰。”
皇帝看着那些神主,說道:“你們一直期待的盛世,其實已經出現了。按理,朕該歡喜,該自豪,該衝着你們得瑟。可朕卻覺着這一切平平無奇。”
神主們無言。
“朕的目光一直不在大唐內部,而是在外。在朕的眼中,真正的盛世,最大的一個標誌便是,剪除外部的一切威脅!”
永德八年初春,皇帝帶着太子等人,率軍西進。
西征,就此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