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赫連燕的房間出來,楊玄問道:“老二那邊可有結果了?”
老賊說道:“沒動靜。”
“不應該啊!去看看!”
楊玄和老賊去了拷打的房間。
在門外就能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
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這……
楊玄推門進去,就見蕭衍被吊在房樑上,鮮血從手腕往下流淌,一路滴在了腳下的木盆中。
而王老二……這貨坐在邊上打盹,腦袋一點一點的。
下面的木盆,已經裝了半盆血。
這人,還有氣嗎?
楊玄伸手探探鼻息。
“老夫說……”
聲音虛弱,但還聽得清楚。
“內州各處如何防禦?”
楊玄問道。
“南歸城……城……城中盡數拆掉了木屋,弄……弄了泥屋石屋……遷徙百姓,發誓巷戰……建水城,建水城……”
蕭衍腦袋一歪,竟然去了。
啪!
老賊給了王老二後腦勺一巴掌。
“誰打我?”王老二蹦起來。
“郎君讓你放一半血就差不多了,用水來替換,你看看放了多少?”
王老二看看那大半盆血,撓頭,“這個可以做郎君說的血旺。”
楊玄面無表情的往外走。“叫屠公來。”
屠裳來了,隨即進去。
“嗷!”
聽着王老二的慘嚎,楊玄總算是好受了些。
隨後他召集衆人議事。
“此次出擊,是肖宏德的安排,目的是破壞我北疆屯田。”
楊玄覺得肖宏德的第一把火燒的中規中矩。
韓紀說道:“我北疆往北方屯田,距離北遼越來越近。郎君,老夫以爲,要加強戒備。”
楊玄點頭,“戒備,自然是要加強,可這治標不治本!”
老賊說道:“郎君,要不,建造一座城池?”
這是中原的習慣,地盤推進到哪裡,城池就建造到哪裡。
平時種地,敵軍來襲就進城躲着。
這是很簡單的邏輯。
韓紀覺得老賊想簡單了些,心中看低了他大將軍的野望,“修建城池靡費不小,當下長安斷了錢糧,沒錢。”
老賊笑了笑,“俘虜啊!”
呵呵!
一羣人都在笑,眼中多了貪婪之色。
赫連燕看着這些眼神,覺得有些怪異。
曾幾何時,大遼人在北疆人的眼中,盡然變成了苦力。
楊玄敲敲案几,“思路要開拓些,別局限於修建城池。”
衆人心想這事兒難道還有別的法子?
想來想去,唯有這個啊!
楊玄再敲敲案几。“建,不如搶!”
衆人:“……”
韓紀目露異彩,“郎君這是想奪取北遼城池?”
“不然,你以爲我此次出來作甚?”
視察屯田,讓劉擎或是一個官員來都行。楊玄此次出行,主要是想看看北遼的防禦態勢。
……
南歸城。
上次破城後,除去老弱之外,城中的一切都被楊玄席捲一空。以至於新任守將張路和石勤到位後,第一件事兒便是接納移民。
沒有百姓的城池,就是一座死城。
北遼發展多年,人口不缺,甚至人口多的令人煩惱。
移民潮水般的涌入,一起涌入的還有錢糧。
“老夫給上官發誓,此次若是被楊狗破城,老夫便在城頭自刎!”張路鬍鬚斑白,一臉堅毅。
副將石勒拍拍城頭,看着城下人來人往,說道:“城中的木屋大多被拆,要麼弄成泥屋,要麼弄成石屋。楊狗若是再敢來,就算是不敵,咱們也能退入城中巷戰,流盡北疆軍的血!”
這是上次被破城後汲取的教訓。
“上面說了,楊狗如今與長安勢同水火,今年應該不會出兵。”張路覺得這是唯一的好消息,“抓住這個機會,修葺城池。”
“斥候該回來了吧?”
石勒問道。
“差不多。”
張路看看遠方,看到了一些黑點,“很勤勉,記得提醒老夫,嘉獎斥候。”
石勒點頭,“是很勤勉,看吶!那戰馬多快……詳穩,我大遼依舊是馬背上的無敵雄師!大唐,還差點意思。”
張路矜持的道;“北疆軍也有好騎兵,譬如說……玄甲騎!”
石勒沒回應,只是看着那些歸來的斥候。
“這不對。”石勒說道:“怎地,像是在逃命!”
遠方,數百騎出現。
“是唐軍!”有人喊道。
“數百騎也敢來。”石勒說道:“好機會,詳穩,出戰吧!”
張路意動,“且等等,再看看後面是否還有大隊人馬,另外,示警!”
鐺鐺鐺!
城中的百姓聽到鐘聲後,撒腿就往家中跑。
這些都是倒黴蛋……在路上他們就聽聞了南歸城百姓被捲走一空的事兒,來南歸城,幾乎無人願意。
“快進家!”
一家子衝進了家中,關門,上門栓。
男主人跪下,喘息着雙手合十:“求求上天,千萬別是楊狗來了。我不想去修路……”
城中以驚人的速度安靜了下來。
那數百騎在肆無忌憚的追殺。
“詳穩!”石勒躍躍欲試,“差不多了。”
張路再看看遠方,確定沒有人馬,“小心些!”
“詳穩放心。”
石勒興沖沖的往下跑,“集結!”
兩千騎兵迅速集結。
士氣高昂啊!
張路含笑看着。
突然,他發現一個老卒的面色不對,好像,見鬼了!
那嘴巴張的大大的,能看到少了三成牙齒,還有舌頭上一個黑色的血泡……一雙眼睛瞪的圓鼓鼓的。
“詳穩!”老卒喊的如同殺豬般的慘烈。
“住口!”
他的上官踹了他一腳,老卒摔倒,在地上滾了幾圈。
按理,他該跪下請罪,可老卒卻飛也似的爬起來,一邊咳嗽,一邊喊:“是他,是他……咳咳!”
一口血吐了出來。
“你說誰?”張路的問話止住了上官的第二腳。這一腳懸在半空中紋絲不動,顯然,這個將領的下盤功夫極爲紮實。
老卒吐出一口血,面色多了些紅潤,“是楊狗!”
上官的腳一軟,一屁股跌坐下去,大概是摔到了尾椎骨,幾下竟然爬不起來。
張路沉聲,“你如何認得?”
老卒突然軟倒,喘息道:“那匹馬,小人認得!”
張路猛地撲到了城垛口那裡,雙手扒拉着兩側,瞪大眼睛往前方看。
那匹馬……
寶馬!
關鍵是,那數百騎竟然是以一個人爲中心,衆星拱月般的姿態……就算是肖宏德出行也不會如此,只是正常的陣型。
能用、敢用這等護衛陣勢的,絕非一般官員將領。
城下,石勒興沖沖的帶着兩千騎衝出了城門。
“石勒!”
城頭有人在喊。
石勒回頭。
“回來!”
張路在招手,狀若瘋狂,“回來!趕緊回來!”
“爲何?”
石勒再度回頭,沒看到遠方有敵軍的人馬啊!
就那數百騎,能經得起我衝殺幾次?
除非是楊狗來了
“來的是楊狗!”
亡命而來的斥候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撤!”
石勒猛地一拉繮繩,戰馬人立而起,竟然來了個原地掉頭。
馬蹄落地,隨即衝了出去。
艹!
哪怕是危急時刻,城頭依舊許多將士高呼,“好馬術!”
這馬術,讓石勒重新試一百次,保證一次都不會成功!
石勒衝進城中,身後,剛隨着他出城的數百騎兵正在掉頭。
你爭我奪,亂糟糟的。
“楊狗來了!”
“快關門!”
“關尼瑪!耶耶還在外面!”
“別擋着着我!”
楊玄在催促麾下,“快!”
孃的,他本意只想順便來看看南歸城城防,韓紀出了個主意,說裝作小股遊騎的模樣耀武揚威,若是守軍出擊,就順勢破城。
五百騎,看似少,可有二十餘虯龍衛在,還有烏達帶着的百餘護衛,裴儉等猛將……也不是不行啊!
楊玄心想試試就試試。
沒想到守軍竟然真的上鉤了。
眼看着就要得手之際,守軍突然回撤。
就像是興趣盎然的一個男子,看到一個美人兒,剛脫光衣裳,又猛地穿了回去。
這定力!
我不如也!
城門關閉了,留下了數十騎。
那數十騎叫罵不休,楊玄看的心煩,“弄死!”
烏達帶着護衛們拿出弓箭,準備騎射。
“哎!他們衝出來了。”
那數十騎竟然衝了過來。
“有膽色!”楊玄讚賞的道:“老二,給他們一個痛快!”
他喜歡看到勇士浸泡在自己的鮮血中,然後變色求饒。
“我等願降!”
可天不遂人願,這夥人竟然是來投降的。
“問話!”
楊玄隨口吩咐。
赫連燕沒動,雖說姜鶴兒的棍子假,可好歹也有些作用。此刻臀兒依舊有些隱隱作痛。
而且,她也沒心思和老賊爭奪什麼用刑的權力,錦衣衛本身的事兒就夠多了。
老賊竟然也沒動,而且還衝着她拱手,“赫連娘子,請!”
呃!
上次老賊爭奪用刑的權力不惜翻臉,這是怎麼了?
楊玄看了老賊一眼,知曉這是回饋。
赫連燕被假打了一頓,老賊若是安之若素,得意洋洋,那麼,此人不可大用。
沒想到,老賊的反饋來的這般快。
赫連燕搖頭,老賊再行禮,“請!”
老夫害你捱了一頓打,這是賠罪!
衆目睽睽之下的賠罪,滿意不?
赫連燕看了楊玄一眼。
手下能互相體諒,這是最好不過了。
楊玄心情一好,胃口就好,“我去問。”
老闆往俘虜面前一站。
“守將是張……”
“守將張路……”
“守將張路,副將……”
“副將石勒……”
俘虜們看到尊敬的楊狗後,爭先恐後的說着。
“打住,一個個說。”
楊玄聽的頭痛。
聽了半晌,總算是把城中的情況弄清楚了。
三千守軍……不是捨不得,而是擔心被一網打盡。
七千移民,都來的不情不願,路上甚至有人逃亡,前後被斬殺二十餘人。
楊玄策馬來到了城下。
“誰管事。”
張路硬着頭皮探頭出來。“楊副使爲何來此?”
“來走走,看看。”楊玄見張路鬚髮斑白,看着有些謹慎,不禁笑道:“竟然派了個老將來戍守,這是怕了我北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成?”
張路竟然沉默了。
默認了。
隨便你吹比,老夫就是一條,不出窩!
先前自然不算,看到數百騎不出動那不是穩健,而是傻子。
可沒想到來的是楊狗,兩千騎對五百騎,張路依舊選擇撤兵。
穩健的一批!
“沒機會了。”韓紀搖頭,覺得自己戰陣獻策第一次就這麼被辜負了。
他看着楊玄,“郎君,老夫以爲當耀武,壞敵軍士氣。下一次再來,便可先聲奪人!”
北疆事還多,還得提防各路人馬搞破壞,楊玄不能離開太久。但就這樣離去,難免不捨。
兵法韓紀不大懂,但人心,卻琢磨的格外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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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玄策馬過去,身後是林飛豹和裴儉。
一根鐵棍子,一把橫刀。
卻讓楊玄的安全感空前。
他看着城頭,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千守軍,三千大遼鐵騎,看到我領着五百騎前來,竟然做了縮頭烏龜。大遼的悍勇何在?”
“大遼的血性何在?”
楊玄不甘的聲音迴盪在城頭。
城頭,一片死寂。
這些新抽調而來的將士,一到南歸城就被老卒們教育。
見到楊狗,除非咱們的優勢大的驚人,否則趕緊跑。記住,趕緊跑,千萬別猶豫。
有人問,猶豫一下不行嗎?
——許多人都是你這般想的。
——那些人呢?
——都在路邊,插在樁子裡;或是,在京觀中;最幸運的一等,如今在修路。
這些新來的還覺得誇張,可此刻看看那些沉默中帶着懼色的老卒,再看看默然的詳穩大人……
原來,三千對五百,只要有楊狗在,我們就得固守啊!
心態,裂開了!
……
劉擎忙的不可開交,按理楊玄該給他安排一個助手,也就是別駕之類的官員。可楊玄一時間卻尋不到能放心的人手,他只能硬頂着。
“老夫這是既當爹來又當娘!”
忙裡偷閒,劉擎給自己弄了杯茶水,愜意的喝着,愜意的發着牢騷。
小崽子有個心腹叫做曹穎,一直被他丟在陳州,說是敲打。可劉擎知曉,這裡面也有些做給自己看的意思。
——老頭子,你看,我連心腹都丟在陳州,這得多放心你啊!
一個小吏進來,“司馬,今年未過科舉的士子們快到了。”
“這羣打秋風的又來了!”
劉擎頭痛。
每年科舉結束之後,一大羣沒過的士子要麼回家苦讀,要麼在長安廝混,還有不少以遊歷爲名,往北疆、南疆跑。
“副使回來了。”
聽到這聲招呼,劉擎瞬間就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此事交給副使。”
老夫,不管了。
楊玄進來,聽聞此事,就問道:“難道不妥?”
劉擎一邊看文書,一邊說道:“這些人來了北疆,做幾首詩,收些禮物,隨即就說什麼……哎!北疆好地方,可惜某身子不適,否則定然留下來效力……咱們還不得不給程儀。”
“這不是混資歷,外加打秋風嗎?”
“是啊!老夫沒工夫陪他們做戲,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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