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縣試放榜的日子,張進再沒心沒肺,信心滿滿,但也沒法像前幾天那般一覺睡到大天亮自然醒了,他躺在牀上,早早就醒了過來,睜着雙眼,看着矇矇亮的屋外,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忽然這時,旁邊睡着的方誌遠小心地側身動了動,張進不由笑問道:“志遠,你醒了?”
方誌遠也笑道:“原來師兄也醒了!我還以爲師兄還睡着呢,不敢亂動,生怕吵醒了師兄!”
張進笑了笑,又道:“是想着今天縣試要放榜,睡不着吧?我也是,所以很早就醒了,沒法像前兩天那樣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嗯!”方誌遠輕應了一聲,笑道,“看來雖然我和師兄都自信一定能夠通過縣試,但真的等到放榜之日,心裡還是都有些忐忑啊!”
張進坐起了身,背靠在牀沿上,輕笑回道:“這也都是人之常情而已,你我也逃不過!好了!既然都醒了,那就起來去書房早讀吧,躺在牀上也是睡不着的,胡思亂想更是浪費時間!”
說完,他就掀開了身上的被子,起身點亮了油燈,然後開始穿衣了。
方誌遠見狀,也是笑道:“也是!是睡不着了,那我也起了!”
然後,他也坐起了身,掀開了被子下牀穿衣了。
兩人穿戴整齊之後,就出了房間,往書房而來,而此時書房裡一點燈光正亮着呢。
張進見狀就嘆道:“肯定是我爹又早早起來讀書了,他一天都不曾懈怠過,與他相比,我們這幾天可真就懶怠了一些!”
方誌遠笑着附和道:“確實如此,先生也不用像我們一樣下場科舉了,可是讀書還如此刻苦,卻是讓我們汗顏了!”
張進聞言,抿了抿脣,並沒有告訴方誌遠,張秀才準備參加明年的鄉試,因爲張秀才以前特意叮囑過,他想要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備考,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那還是遵從張秀才的意思,替他保守這個秘密吧。
不過,這事情也保密不了多久的,等明年鄉試來臨的時候,該知道的總會知道的,到時候張家的親戚朋友也不知道各自會有什麼反應,但不管是什麼反應,顯然都會感到很吃驚吧,畢竟在別人看來,張秀才都是四十多的“老人家”了,以前也考了十年,三次不中,到老了老了還要下場去科舉,這不能不讓人感到吃驚啊!
此時,當張進和方誌遠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的時候,果然就見張秀才正藉着微弱的燈光苦讀呢,他聽見門開的聲音,擡頭看來就笑道:“是你們啊!怎麼今天這麼早就起來了?今天你們大可以還睡一個懶覺,明天就收收心,再恢復以前的時間安排!”
張進搖了搖頭道:“很早醒了,又睡不着,躺在牀上浪費時間,還不如來書房裡早讀,所以我和志遠就起來了!”
“哦?是這樣啊!”張秀才沉吟一瞬,念頭微轉,隨即就明白了他們在想什麼,爲什麼睡不着了,不由失笑道,“是在想今天縣試放榜的事情,所以睡不着吧?到底再信心十足,到放榜的時候還是心裡有些忐忑?”
張進也不否認,笑着點頭應道:“嗯!爹說的對!”
張秀才又是搖頭失笑,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頜首道:“這也是人之常情!那罷了,你們就坐下開始早讀吧,或許讀書能讓你們的心安穩下來!”
“是,爹(先生)!”張進和方誌遠應道。
於是,兩人落座下來,各自拿起了一本書,開始搖頭晃腦地讀了起來,朗朗的讀書聲又在這張家小院裡響起了。
……
早上。
吃完了早飯,等來了朱元旦,張進、張秀才他們一行四人就往縣衙衙門而來,今天是縣試放榜的日子,他們自是要去看結果的。
而在去衙門的路上,張進和方誌遠只是心裡有些微忐忑,那朱元旦則是極爲緊張了,一向很愛說話的他一路上閉緊了嘴巴,神情也是繃緊着,一言不發。
那張秀才見狀,就笑着寬慰道:“也別緊張,縣試都結束了,結果也該是出來了,再緊張也沒什麼用,不如放鬆些,去看個結果!”
他這話自然是對的,不過沒什麼用,該忐忑的還是忐忑,該緊張的還是緊張,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下場科舉,是不可能看的那麼開的,心態那麼豁達的,還是都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好結果,榜上有名的。
張秀才可能也覺得自己再怎麼寬慰也沒什麼用吧,說了這麼一句,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寬慰的話了,只帶着張進他們往縣衙門口而來。
而顯然,今天是縣試放榜的日子,縣衙門口又是擠滿了人的,都是來看結果的,張進他們來時已經是有很多人在那裡等着了,而此時縣試榜單還沒貼出來。
“張兄!張兄!”這時忽然有人對着張進他們喊道。
張進、張秀才忙聞聲看去,就見是董秀才和董元禮父子兩快步向他們走來,剛剛喊“張兄”
的正是董秀才。
張秀才和張進見狀,也忙是快步迎了過去,兩撥人匯合於一處,張秀才就笑道:“果然董兄也是來了!”
董秀才哈哈笑道:“今天縣試放榜,爲了看小兒的成績,怎能不來?”
說着,他又伸頭看了看人羣,道:“這還沒放榜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貼出榜單來!”
張秀才聞言,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道:“應該快了吧?這上午總會貼出榜單來的!”
“也是!”董秀才點了點頭應了一聲,然後又高興地和張秀才聊起別的話題來,而張進他們則是和董元禮說起了話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太陽都快要升到頭頂之時,那縣衙的大門才嘎吱一聲打開了,然後出來了幾個衙役,拿着榜單,提着漿糊往縣衙門口的牆上走來,顯然這是要貼出榜單了。
頓時,等候已久的人羣嗡嗡嗡地熱鬧擁擠了起來,瞬間向這幾個衙役蜂擁而來,那幾個衙役都被擠的東倒西歪,踉踉蹌蹌的,但終是完成了任務,把縣試的榜單貼在了牆壁上。
衆人擁擠而上,看着榜單,高呼聲不斷,貼榜單的衙役也開始高聲唱名。
“第一名,張進!”
“第二名,方誌遠!”
“第三名,董元禮!”
“第四名,馮其!”
“第五名,吳衝!”
“第六名,周川!”
“第七名,朱元旦!”
“第八名,曹誠!”
“第九名,蘇勃!”
“第十名,謝彥!”
縣試前十名被衙役高聲唱了出來,在人羣外擠不進去的張進他們斷斷續續地聽見了各自的名字,頓時他們面露喜色,臉上緩緩露出了笑容,也終於是大鬆了口氣,忐忑的心也終於是放了下來。
尤其是朱元旦,繃緊的神情已經瓦解,他聽到自己的名字時,都有些不敢置信,愣了一瞬這才喃喃道:“我也過了?”
旁邊的張秀才欣慰地笑着應道:“嗯!你也過了!元旦,你是第七名!”
得到了張秀才的確認,確認自己不是聽錯了,朱元旦這纔不顧自己是個胖子,高興地蹦跳了起來,高聲道:“先生,我真的過了!我是第七名!”
張秀才自是點頭笑着應着。
當然,這樣公開榜單的日子,自是有喜有悲的,朱元旦歡喜於自己過了縣試,也有人沒聽到自己名字,垂頭喪氣地抹眼淚的,在這樣一紙榜單下,悲喜皆有。
而這還不過是縣試,接下來還有府試院試,甚至於鄉試會試,那時候放榜之時,在這一紙榜單前,又有多少人如朱元旦這般蹦跳着暢快歡笑,多少人垂頭喪氣痛哭流涕呢?
而到時候,張進他們又到底是蹦跳着暢快歡笑的,還是垂頭喪氣痛哭流涕的呢?那自然是要拭目以待的了,此時他們只過了縣試而已,只能說科舉之路纔剛邁出了一步,這條道路還遠遠沒有到盡頭,還是那樣的漫長又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