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東城巷子裡。
一條條巷子染上了金輝,一座座青瓦碧磚的寬闊大宅顯的越發高大上了起來,張進、方誌遠、衛書走在其中,卻是顯的如此渺小不可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也是悄聲不可聞,不知是這天地太大,高牆太高,還是他們人小位卑言輕的緣故了,不敢高聲語。
只聽那方誌遠輕吐了一口氣,渾身放鬆的笑道:“終於是離開了那侯府,應酬過去了!”
衛書聞言,就是好笑道:“怎麼,聽方兄你這話,卻是剛纔在侯府待的很不自在了?”
“這”方誌遠遲疑了一下,四周看了看,見這四周只有他們幾人,他也就不遮掩的點了點頭笑道,“衛兄也不是外人,那我也不說什麼客氣遮掩的話,確實,這一天在那文信侯府裡做客,我心裡都十分不自在了!”
“哦?這是爲何?那韓雲韓兄一直都十分熱情款待了,十分周到,並不曾慢待了誰,方兄如何覺得不自在了?”衛書有點驚訝道。
方誌遠苦笑的搖了搖頭,輕嘆道:“不和人家主人家有什麼關係,韓兄確實是不曾慢待了,只是我自己心裡待着不自在了!”
說着,他猶豫了一瞬,又是坦誠道:“唉!也不瞞衛兄,我只是覺得,這滿堂的讀書人,雖說都是將來的書院同窗,可看他們一個個都是士紳富貴家的公子哥兒,只有我和師兄兩個是貧寒子弟,還是外地人,如此如何能夠待的自在了?連話都插不上幾句了,只能當個啞巴,默默側耳聽別人說笑了!”
“這,方兄這話卻是言重了!”衛書搖頭失笑了一聲,免不得辯解道,“這些金陵城本地的年輕讀書人,品行還都是不錯的,今日只是和方兄、張兄不熟而已,等以後熟悉了,自然和張兄、方兄能夠交上朋友了!”
可方誌遠卻是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他可長着眼睛,看得清楚了,這一天的除了衛書、韓雲以外,其他人都不怎麼搭理他們的,其中的冷待不言自明,其中眼裡的輕蔑,也不是一句不熟悉就可以含混過去的,看不起就是看不起了。
所以,方誌遠笑嘆道:“這也無妨!或許這也是府城讀書人的驕傲吧,我們這些偏遠小地方來的,被人如此看不起,有異樣的眼光,也是尋常!只是不知韓雲韓兄是怎樣想的,怎麼邀請我和師兄和他們這些士紳富貴公子哥兒一起來做客了,這豈不是顯的我們二人如此格格不入?”
“這”
衛書也是無言以對了,因爲確實今日在這一衆士紳富貴公子哥兒中,方誌遠和張進是顯的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也只能笑着寬慰道:“方兄,勿要多想,韓兄定是沒別的意思的!”
方誌遠苦笑不言,有沒有別的意思,也沒什麼意思了,他現在心裡反而是對將來幾年在書院讀書求學的生活,感到有些擔心了,畢竟要融入這樣一羣士紳富貴的公子哥兒裡,這還真有些難爲了,他不禁皺眉輕嘆了一口氣。
衛書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就轉頭看向一旁的張進,轉移話題的笑問道:“張兄,你這一日好像也是沉默寡言的,這是爲何?這可不像張兄你啊,平日裡張兄可也是能言善道了!”
“嗯?”本來心事重重,暗自思索的張進回過神來,看向衛書,不曾回答衛書,反而十分驚訝道,“咦?衛兄,你怎麼還在?你不坐馬車回去了嗎?怎麼也和我們走着回去了?”
衛書不由無言,啞然失笑道:“張兄,你這一路上都在走神想着什麼呢?我不是打發了家裡的馬車僕人,和張兄、方兄一起緩步而行嗎?怎麼,張兄就一直沒注意我不成?”
這時,方誌遠插話笑道:“或許不知是沒看見衛兄了,師兄剛剛走神不知道想什麼的時候,恐怕連我都沒看見了!”
“哈哈哈!”衛書哈哈笑了幾聲,就追問道,“那張兄,可否能說說,剛纔都在想些什麼?說出來,我和方兄說不定還可以給張兄出出主意了!”
張進卻是失笑的搖了搖頭,先是拱手賠罪道:“確是我出神了,沒注意到衛兄,衛兄恕罪恕罪!”
隨即,斟酌了一番,他倒也不隱瞞,沉吟着道:“我剛纔也不在想別的,就是在想,什麼時候去府衙上門拜訪知府大人才合適了,不顯的突兀無禮!”
“哦?張兄要去府衙上門拜訪知府大人?”衛書神情微動,雙眼一亮,確認般的詢問道。
張進這次沒有什麼猶豫的點了點頭,笑道:“剛纔,韓雲韓兄的一些話,你們也是聽見了,我覺得他說的也沒錯,不該總是辜負知府大人的一片好意了,大人兩次三番的邀請我上門拜訪,我再不去,就真有些不知好歹了!”
衛書精神略微振奮的點頭笑道:“那倒是!能得知府大人青睞看重,這是張兄的機緣啊,確實該抓住纔是,這對張兄的未來前程都是大有裨益的!”
方誌遠聽了卻顯的有些沉默,心裡有些許彆扭,因爲他卻是想起了張進和王嫣的暗中來往,總覺得張進又這樣上門去拜訪王知府,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是王知府在引狼入室?這樣說他師兄,又好像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爲這事情就有些不對勁了!
張進則點頭笑道:“是啊!能得知府大人的青睞看重,這是我的運道了!若是沒這般運道,恐怕韓雲韓兄也未必今日會請我和志遠來侯府做客了,我和志遠可也沒那個資格和金陵城一衆士紳富貴的公子哥兒同坐一堂了,一切都不過是看在知府大人看重的面子上而已,還是借了知府大人的勢了!”
他這話一出,方誌遠就是一怔,訝異問道:“師兄,你這話何意?難道韓雲韓兄請我們來侯府做客,還是因爲知府大人看重師兄的緣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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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進輕笑點頭道:“要不然呢?志遠,不然你覺得就憑你我這樣寒門子弟出身的家世門第,能夠在那滿堂士紳富貴公子哥兒間,有一席之地嗎?那是沒有的!你覺得和他們格格不入,渾身不自在,那是應該的,因爲我和你本來就不該在他們之間交際來往了!”
方誌遠眉頭緊皺,不由默然。
衛書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又無話可說,因爲他知道張進說的是對的,張進、方誌遠確實在那滿堂士紳富貴公子哥兒間並沒有一席之地了,衆人這一日也有意無意的忽視他們了。
這時,張進卻又笑嘆道:“不過是不知不覺間,就借了知府大人的勢罷了,既然借了人家的勢,再不上門拜訪,恐怕也是說不過去的!走吧!”
然後,三人再沒多說其他,就是往東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