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超市遇到了蘇藤,她什麼也不買,只是盯着酒看,直覺告訴我她是一個特別的女子。不高的個子,瘦小的身材,一頭齊耳的短髮。找不到合適的搭訕方法,我站在她旁邊,假裝在看酒。她不用手拿起來,眼神遊移在每個酒瓶上,看的全是一些烈性酒。她就這麼愣愣的看了一個上午,我也陪她看了一個上午,當她轉身的時候,我以爲我們就這樣錯過,也許再也不會見面了。誰知道她卻對我這個陌生人說了句我懷疑自己是聽錯了的話:“有興趣一起去喝兩杯嗎?”
她蒼白的臉面無表情,不同於靜兒的冷漠,她的表情更令人心疼。並非美麗的容貌,病蔫蔫的讓人感覺她就像一個得了絕症的病人。
我點了點頭,她隨手拿了一瓶高純度的VODKA,向收銀臺走去, 我跟在了她的後面。她把我帶到了一個陌生的花臺,像是小區內的花園裡,她不講究的坐在花臺上,手裡拿着兩個從超市裡買的酒杯,一句話也不說。我坐在她身邊,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樣一直靜靜的陪她坐着,坐到了下午,我忍不住問:“不是說要喝酒嗎?爲什麼你?”
她聽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呆滯的回答:“是的,喝酒,喝酒得晚上喝。”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在這裡坐到晚上?”我被嚇了一跳,這幾個小時已經坐得我屁股痛了,再坐下去我非殘廢不可。
她轉過頭來看了看我,苦着臉問:“怎麼,你現在有事嗎?”
“哦,那倒沒有。”我總不可能說我坐得屁股痛了吧,這花崗岩的材質據說會有輻射的。
她無語,我無言,還真的坐到了晚上,天黑了,路人漸漸的減少。路燈剛好照在我們頭上,她面無表情的擰開了酒瓶蓋,把兩個杯子滿滿的倒上了,然後遞了一杯給我。
“幹!”她舉着杯子與我碰杯,一飲而盡。
我看她那麼豪爽,嘗試着喝了一口,嗆得我眼淚差點兒流了出來,她去流出了眼淚。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沒有眼淚就好了,爲什麼我會有那麼多的眼淚呢?”說着她幾聲狂笑,笑得淚花順着眼角流下,繼續自言自語:“難道雪山就不能擁有愛?就不能感受溫暖?!非要落得傷心流淚的下場嗎?”
聽她的語氣,像是失戀了,我小心的證實:“你男朋友不要你了?”
她轉過頭對我嫣然一笑,淚中帶媚的回答:“你答對了。”
然後她繼續把她的杯子倒滿,這次她沒有一飲而盡,而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傾訴,比我和她相遇更不可思議的故事。
她是一個詐騙犯,在她不是詐騙犯前,曾經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小女人。直到她遇上了那個改變她一生的男人,一個口口聲聲說愛她,卻把她出賣給**場所的男人後,她變了。她突然想通了一切,世界上沒有什麼值得愛不愛的,只有活着,比別人更好的活着才能夠體現自己的價值,所以她選擇了報復性的開始,她開始去詐騙男人的錢財。日子一天天過下去,沒有比虛無更空白生活,命運就是這麼愛捉弄人,一個男人又愛上了她,她自然是不屑於顧,她甚至想把這個男人也詐騙光。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一次偶然的車禍,那個男人替她躺在了車輪之下,手心裡緊握着一枚戒指,那是那個男人一生的承諾,他要證明自己沒有騙她,一切都是真心的,願意爲她一生的幸福給出承諾。最後男人卻死了,死得很可笑,醫院沒有死亡通知書,她手上除了那枚戒指,一無所獲。她甚至不知道他真實的名字,他是誰,住哪裡,有沒有親人。她每天的日子就在迷茫中度過,有一天心靈無所寄託的她去寺廟裡上香,無心的算了一卦。卦上寫的是: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才方丈回答說:“爾等都是緣份,前世因,後世果,註定了的動不得。”
那個高僧的話語讓她莫名,在她幾翻追問下,方丈才告訴她:“若信前世今生,你自會問我,你問我即表你已知前世今生,那麼我不妨跟你說明吧,你前世乃是雪山女神,今生只是你度輪迴之苦,不必太介意,雪山千年孤寂也不曾言苦,爾等輪迴之苦不過修身而以。”
不信鬼神的她直罵老和尚是神經,氣憤的走出了大門。她在心裡琢磨着自己爲什麼會生氣,她在害怕什麼?孤獨!對,孤獨!千年來守在一個同樣的地方,不曾移動半步,沒有人可以說話,更沒有人會關心她的存在,那不是孤獨是什麼。如果輪迴即是修身,那是不是意味着在輪迴之後,她又要去做那個冰冷的雪山,她不要,這纔是她最怕的。
這些不過是一個和尚的瘋言,她自然是心慌一時,難記多久。她還是重複的過回自己的生活,一邊謀取那些不義男人的錢財,一面找尋那個給她戒指的男人,也許那是她的真愛,她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