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青年眯着眼瞅了瞅仲澤的悽慘模樣，又小心地打量了下對它滿是敵意的金蝠，眼神在狠厲猶豫間徘徊半晌。
他暗暗嘆了口氣，一臉不情願地試探着繼續說道：
“在下裴羅，既然有緣，此處靈液分老弟一瓶，如何？”
仲澤面露謹慎，心中思索着如何應對，並未立刻迴應。裴羅見狀卻是有些着急了，咬牙說道：
“最多兩瓶！接近半數了！”
“莫覺得我是怕了這金蝠，若還不滿意，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仲澤眼神奇異地看了看他，微微點頭。
“兄弟，爽快！”
裴羅倒也乾脆，見仲澤同意，不知從何處摸出兩隻手指高的玉瓶，左手輕勾，從碎石堆的瓶中引出兩團靈液裝了進去。
隨後，極爲仔細地塞好瓶塞，隔空遠遠放在地上。
仲澤並未立刻將玉瓶拾起。
靈液對散修來說或許是寶貝，但他自小長在戰塔之中，每月族中均有配額。
雖然不多，可也遠多於這兩小瓶。
而且，他分明看到，那兩團靈液看似足以裝滿玉瓶，實則連半瓶也無。
裴羅見仲澤不動，故作恍然的一拍腦袋，嘻笑道：
“看老弟模樣，想必是傷勢不輕，此處還算隱秘，便留給老弟休養，在下這就告辭。”
說完，裴羅警惕的後退幾步，側身來到碎石處，掏出木塞將瓶口塞起，然後單手向上輕輕一提。
一隻細嘴大肚，高近兒臂的蘊靈瓶，在仲澤目瞪口呆中，被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起，不知放在了何處。
仲澤神色微怔，本能地看了眼地上擺着的兩個小瓶。
任他怎麼想也想不到，碎石中不起眼的瓶口下竟藏着這麼大一隻極品蘊靈瓶。
這麼大瓶的靈液。
還有，極品寶器級別的蘊靈瓶，他有些心動了。
這隻蘊靈瓶，看品相已被養出一縷靈紋之引，即將由寶器蛻變爲靈器，是極爲稀少的特殊功用的靈器。
仲澤雖起了貪念，但隨即便將念頭壓下。
他出身高貴，性格卻很溫和。
這種巧取豪奪的事情，他平時最是看不上，更何況此時落難，一身實力發揮不出。
裴羅見仲澤神色變幻不定，嘴角微有嘲諷，手中改錐突然對着外露的青黑巨石各處，連擊數次。
“不好！”
塔基上滿布防禦靈陣，受到攻擊，便會自動反擊。
若是讓塔靈或者掌握戰塔權限者，感知到受創位置，前來探查。
這無端破壞戰塔，偷盜靈液之事，無論是不是他乾的，他都脫不了干係，而且此時他還處在墨城範圍。
墨城，就是血塔所在之城。
仲澤不確定這座被盜靈液的塔是哪座戰塔的塔基。
但，就算是最低級的烽塔，在靈陣反擊下，足以將此處空間打爛，化爲灰灰不可。
他不敢猶豫半分。
意識在裴羅擊打塔基時，便操控髀獸直奔對方而去。而金蝠則一把抓起仲澤，雙翅急扇，向來時的位置急飛。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裴羅速度比他更快。
仲澤只覺得青影一晃，裴羅竟先他一步退出石洞。
隨後他與金蝠，竟一頭撞在了巖壁上。
出口消失無蹤。
仲澤驚怒不已，剛纔倉惶間他竟忘了此人定擅長解陣佈陣，不然怎能輕易截留偷盜戰塔能源池中的靈液。
逃生無門。
他隨即改變思路，指示着金蝠立馬掉轉方向，來到石洞離塔基最遠的一個角落凹坑位置，抱頭蜷縮躲了進去。
金蝠則雙冀微撐，將仲澤護在身下。
同時它口中嘶鳴，渾身靈氣流轉，一道氣盾覆蓋在體外。
髀獸此時，也在仲澤的操控下掉轉身體，只是還未等它跑出多遠，洞內忽得白光一閃。
萬千光箭，如同實質。
“噗噗噗...”
密集的響聲，匯聚在一起，如同千軍咆哮，將仲澤震得腦袋一暈。之後便是劇烈的疼痛，一隻光箭竟透過金蝠之身，紮在他身上。
而後，無數碎石落下，將他與金蝠深埋其中。
塔基的攻擊只有一次。
仲澤忍着疼痛，等了片刻。
他細細感知金蝠的氣息，雖然微弱，但靈力還在流轉，一個淡薄到幾不可觸的氣盾護在他身外。
仲澤不確定裴羅是否走遠，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許久之後，神識透過碎石，緩緩向外探尋。
“城外危險，散修狡詐，異族殘忍！”
這是城內人的普遍共識，也是族中長輩長年叮囑的原話。
從他無意間進入石洞開始。
裴羅，因爲忌憚金蝠，先以少量靈液示弱，之後趁勢收起蘊靈瓶，攻擊塔基，時間總共不過數十息。
在短短時間，就能迅速做出應對，將他差點陰死在洞內。
仲澤在惱怒的同時，心生佩服。
更多的是警覺和反思。
城外人不同於城內人，城外野物橫行，一切生存、物資均需拼命。
別說是修行寶物，即便是普通食糧，也不能在人前顯露。
他在誤入石洞，撞破裴羅好事時，恐怕這人就起了殺心。若非金蝠跟隨在後，這人沒有必勝把握，定也不會冒着驚動塔靈的風險，激活戰塔的自動防禦。
半個時辰後，仲澤神識中沒有異常，他不敢在此久呆。
指揮着金蝠，耗費餘勁將碎石頂開。
他身上共有兩處洞穿，好在不是要害，已經止血。
金蝠的模樣就慘了許多。
因爲張開翅膀的緣故，雙翅被光箭洞穿，斷折後耷拉在地上。
身上更是沒有完好之處，內腹臟器均被刺中，若非入階的蠻獸生命力強悍，又有靈力護持，早就一命嗚呼了。
但如此重傷，在這地底，無藥材無靈丹，必死無疑了。
仲澤神色凝重，再次探查了一番，依然未感知到裴羅的絲毫氣息痕跡，稍放下心下。
想來裴羅也怕塔基的反擊引來戰塔中人，所以不敢逗留，直接跑了。
仲澤擡手輕輕摸了摸金蝠，收回神識印記，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神識強大的好處就是，哪怕身體疲憊至極，總能在意志力的支撐下堅持下來。
仲澤不知走了多久。
一路向東變幻了五六個岔道口，小心隱藏着痕跡。直到在一處岔路盡頭，被一股奇異的香味吸引，來到一處巨型石窟百米外。
他小心掩好身體，神識探出向內打量。
石窟幽深空曠，倒懸而下的石乳遍佈石蘚，將窟內映得一片幽綠。
石窟中心。
一棟如同拾荒小屋一般的巢穴，搭滿各類皮毛枝條，胡亂拼湊着堆成一處。
奇異的香氣，便是從這個垃圾堆一般的巢穴中散出。
仲澤在窟外，越是久呆，鼻間的香氣便越濃，心底似有一種渴望，讓他繼續向香味散出的地方靠近。
不止是他。
就連他在途中再次操控烙印的幾隻力鼠，此時隱有掙脫的跡象，想要衝入石窟。
仲澤壓下心底的躁動，強行驅使力鼠往外退去。在遠離石窟三百米的一處隱秘巖洞中，藏好身形。
仲澤小心地檢查身上傷勢，同時在心中默數，計算時間。
香氣，並非一直飄出。
經他計算，香味每持續半個時辰，會暫停一個時辰，然後再次散出。
如此往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