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單獨面見安莽王!”
聽到雲崇術之言,所有轉生異鬼都很意外。
周朝與異鬼剛剛結束了一場惡戰,傷亡軍士接近百萬,仇怨正深。
此時直接去見大周安莽王,暴露身份,與自投羅網何異?
況且這位少年王崛起速度太快,世間流傳的信息有限,誰都不清楚這位鎮武侯府的不受寵庶子,擁有怎樣的倚仗,背後是否存在其他勢力與力量的扶持。
與世間人不同,作爲深淵異鬼的轉生異類,他們知曉很多九州隱秘與真相。
這世上存在與異鬼族天生敵對的種族勢力。
若姜離與其有關,只怕是整個異鬼族的末日。
“我縱觀安莽王崛起後的事蹟,此人聰慧,不是居功自傲、盲目自大之人,他此刻看似榮耀加身、權柄巨大、位極人臣,但真正的隱憂只有他自己知曉!”
雲崇術冷哼道:“司馬屹也算一代雄主,這樣的人掌控欲極強,絕不會容忍大周範圍內存在自己無法徹底掌控的力量,他封姜離爲安莽王,只是想用姜離的安莽軍對抗我族,彼此消耗。
“一旦莽州徹底平靜,也就到了景皇斬斷姜離羽翼之時,不要忘記,安莽一部雖然強大,但姜時戎一人,足以覆滅整個安莽!”
“所以你想與姜離達成協議,維持莽州安莽、北莽、異鬼三足鼎立的局面?”狼影眸光一閃。
“唯有如此,對我族與神使的計劃最爲有利!”
雲崇術點了點頭,看向姜離與雲望城道:“你們兩人身上甲冑制式明顯屬於安莽,倒省去我冒險潛入了,不知兩位能否代我向安莽王傳訊?”
“身爲異類,自然不會眼看我族陷入絕境,只是一旦向安莽王傳信,我們的身份必將暴露!”雲望城有些遲疑。
“此事無妨,若安莽王接受了我的協議,十數日後北莽王庭一戰,我會斷去此人氣脈武脈根基,安莽一部衰敗必成定局,你們留在那裡也是無用,趁早離開,也可再做打算!”
雲崇術道:“你們放心,我會對你們損失給予一定補償,九州亂世將至,你們最好向西而去,西域大小諸國近百,部落無數,武聖之境統御一國並不算難。”
“雲崇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的計劃不只是與安莽王合作?”盤坐在石頭上的轉生異鬼,驚訝問道。
“與他合作?怎麼可能!”
雲崇術聞言,面色一冷:“此人潛力之大,超出預期,若莽州三足鼎立局面真的形成,獲益最大的也只能是他,神使曾言,九州不可統一,更不能出現一代雄主,但此子氣運無雙,若任由他發展下去,未來不可預料,甚至再過數年,姜時戎都未必能鎮壓住他!”
“諸位可能還不知道,安莽王之所以在莽州發展如此之快,最爲關鍵的因素是莽州鼎器就在他的手中!”
古孟真苦笑道:“數月前,我與雲崇術曾在大地裂隙附近,遇到一個少年,將其誤認爲是我族新生異類,但後來方纔得知,此人應該就是安莽王姜離!”
“你是說,數月前進入我族神殿竊走諸多寶物的那個少年,就是姜離!”
“莽州鼎器竟然落入他手,怪不得此子一入莽州就如魚得水、遇風化龍!”
“如此說來,莽州鼎器已經認主了?他擁有大氣運在身,我們真能傷他不成?”
衆轉生異鬼聞言詫異,他們雖然分散各處,平日互不往來,卻有一些隱秘渠道,每隔一段時間傳遞訊息。
今日他們萬里迢迢奔赴莽原,也是接到雲崇術與古孟真的傳訊,前來解決異鬼與北莽面臨的困局。
“諸位不必擔憂,我族異類轉生已有千年之久,蟄伏在世間的存在,數不勝數,並不止我們這數十人,只是未到關鍵時刻,這些異類先祖並不會輕易現身!”
雲崇術信心滿滿:“此次行動,將會有一位武脈頂級至高的異類先祖趕來,他轉生已有四百年之久,位極人臣,在大周聲名赫赫,我與古孟真上一次擺脫安莽軍的追蹤,也是拜這位先祖所救!”
“有四百年前的先祖加入?”
衆人聞言皆是一喜,心中的一些擔憂也減緩了許多,只聽古孟真道:“崇術去見安莽王,我等也要早些動身,前往北莽王庭佈置,這一次既是假戲真做,也是真戲假做,九州必須混亂!”
“兩位帶我前去周軍大營吧!”
雲崇術見一衆同類再無異議,便起身走向姜離與雲望城。
“既然前輩們勝券在握,我們便犧牲一次!”
雲望城看了姜離一眼,語氣一橫,徑直轉身向着來時的方向掠去。
姜離與雲崇術也緊隨其後。
山坳中的篝火熄滅,十數道破空聲同時響起,自另一個方向奔向北莽王庭。
數十里的路程,對於武聖級別的存在而言,不過須臾,三人很快便趕到了周軍營地附近。
雲崇術在外等候,姜離與雲望城則先回營地向安莽王“報信”。
看着兩名異類同族的身影消失在軍營,雲崇術並沒有一絲緊張與猜疑。
異類自地底深淵進入九州世界後,雖然各自求生,但源於血肉靈胎深處的精神烙印,卻能讓他們彼此之間,互不背叛。
果不其然,雲崇術等候了不到小半個時辰,周軍大營中忽有數百獫狁重騎策馬而出,簇擁着一位身披紫金甲冑的少年將軍。
剛剛離去的兩名“異類同族”,也緊隨少年將軍身後。
“雲前輩許久不見!”
少年將軍策馬馳近,輕輕勒緊繮繩,俊朗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安莽王不必打趣我,數月前是我和老古眼拙,不僅沒有辨別出你的人族身份,甚至搭上了一枚彌陀寺的九轉大還丹和千年血蔘!”
雲崇術滿臉苦笑,無奈搖頭。
“雲前輩不必自謙,說起來我還要多謝兩位前輩的贈與!”
姜離笑了笑,旋即臉色一沉,凌厲氣勢直接向着對面壓去,“不過,兩位對我的恩情雖重,卻大不過六十萬大周軍士的性命,你鼓動異鬼衝入莽原,禍亂世間,怎還敢來見我?不怕我喚出九幽炎雀與飛僵,直接滅掉你的性命?”
“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我是莽汗麾下狼衛統領,爲挽救北莽傾覆做些努力,也很符合我的立場!”
雲崇術面色不變,望向姜離身後燈火通明、血氣蒸騰的大周軍營,淡淡笑道:“你少年封王風光無限,但心中焦慮,只怕更勝以往,若北莽真的覆滅,安莽城屬於你的時日,也就不多了,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你想讓我放過北莽殘部?”姜離聞言冷笑:“只怕要讓雲前輩失望了,我是安莽王不假,但此次執掌聯軍的卻是大週四皇子司馬燁,就算我想放過你們,四皇子也不會同意!”
“這便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雲崇術看了一眼姜離身後的獫狁重騎,道:“安莽王既然知道景皇對你的忌憚,以及擺在安莽城面前的危機,不如我們之間演一場戲給天下看!”
“演戲?”
姜離一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沒錯就是演戲,實不相瞞,我在來之前已經召集到了甚多轉世異類同族,他們實力強大,更帶領麾下精銳,一同降臨莽州,此刻已經奔赴向北莽王庭!”
雲崇術說道:“安莽王只要按照四皇子部署正常行軍即可,北莽王庭護城法罩破碎之日,大周與北莽一旦爆發決戰,異類同族與地底之下的異鬼族大軍,也會同時出現。
“安莽王兵先士卒,衝在最前,若被異類包圍,突兀之下一人難以抵擋諸多高手,身負重傷也很正常,安莽大軍失去統帥,無心戀戰,四皇子的五十萬大周軍士,恐怕也難以抵擋我族大軍的圍殺,周羅聯軍必敗。”
姜離聞言,眸光一亮:“你是說,讓我佯裝重傷,令周羅大軍不得不撤?”
“沒錯,安莽王衆目睽睽之下被鬼族重創,邪能侵入血肉之軀,實力大降,數年內都難以痊癒,安莽一部只能重新退回安莽城,司馬燁失去安莽城支持,必然無力再攻北莽,大周忌憚鬼族相助莽汗,短期內也不會再次揮兵北上。”
雲崇術的聲音低緩,卻有着令人在不知不覺中信服的魔力,徐徐說道:“安莽城得數年喘息之機,莽原也會成爲三足鼎立之地,景皇因你重傷難愈,也會減少忌憚之心,只要能維持這樣的形勢,無論對安莽城還是北莽餘部,都最爲有利!”
“如此佈局倒也精妙合理!”
姜離點了點頭,不得不說,雲崇術的佈局,的確令姜離心動。
莽原三足鼎立,北莽異鬼一日不除,景皇便一日不會對安莽城出手制裁。
而北莽雖然保留,但元氣大傷的情況下,至少數十年內無力對大周展開報復。
這其中唯一不可控的一點,便是地底之下的異鬼。
似是看出姜離心中的擔憂,雲崇術微微一笑,接着道:“安莽王儘可放心,我可向以保證,至少二十年內我族不會再次爬出深淵,莽州西部、中部都可歸安莽所有,北莽餘部只留下莽州東部的領地,就足夠休養生息了!”
“若你能保證異鬼二十年內不重返地上,這個協議我可以接受!”
姜離默不作聲,“沉吟”許久,終於緩緩點頭。
“切記,半月後周莽決戰開啓時,你麾下安莽大軍最好稍遲行動,以免陷入我族大軍包圍,致使雙方皆有損傷。
“安莽王身先士卒,孤身衝入北莽大軍,我族一位異類前輩會親自出手,絕不會真的傷到你!”
雲崇術又認真叮囑姜離一些注意事項後,留下一瓶混有異鬼邪力的丹丸後,就徑直離去。
只要吞服這些擁有異鬼邪力的丹丸,姜離肉身內就會短暫的浮現出異鬼邪力的氣息,用於僞裝自己被異鬼之力侵襲,難以自愈。
“哼,若非我們之前參加過這些轉生異類的密談,只怕今日真的要被此人說動,屆時你被異類重傷,一切都將不可挽回!”
雲望城看着雲崇術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方纔冷冷一哼:“不過,我們現在知道了他們的真實意圖,卻可以將計就計,屆時出其不意,將這些轉身異類全部滅殺,異鬼沒有必戰決心,一旦異類被殺,它們必將重新返回地底!”
“不,我打算接受雲崇術的建議!”
姜離卻是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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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雲望城一驚,連忙勸阻:“異類召喚而來的那名四百年先祖,不知怎樣境界的存在,萬一那日軍候真被異類擊傷,將是安莽城不可承受的損失!”
“雲狐王放心,這世間除了姜時戎以外,很難有人威脅到我的性命!”
姜離調轉馬頭,向着大營走去,“我只是很好奇,雲崇術所說的那位四百年異類先祖,到底是誰?在大周能夠稱得上位極人臣的,也只有十二卿和少數的幾人了!”
第二日清晨,太陽還未真正升起,韓海湖畔的大周營地內,二十餘萬軍士已經走出營帳,收起帳篷、輜重,重新啓程向着北方而去。
隊伍在風雪中連續跋涉整整兩日,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了北莽王庭的所在,磐石巨城之前。
北莽部族以遊牧爲生,居無定所,隨着季節變換、水草生長而徙。
即便是莽族八大王族,也沒有自己的屬城。
整座莽原只有北莽第一、第二兩座王庭,擁有固定的城池,卻還不是莽族自己建立,而是遺傳自中古時代的建築。
磐石巨城位於莽原最深處,此處接近極北山脈,本應是九州最爲酷寒之地,周圍區域即便到了夏日,早晚時段,河水也會被凍結出一層薄冰。
可一旦進入磐石巨城方圓三百里的範圍,溫度便會有十分明顯的提升,來自極北的寒流一路衝下山脈,進入這個範圍,都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逐開來,無法靠近滲透。
巨大的黑色城池矗立大地,遠遠望去,彷彿空間被割裂出一片通往虛無宇宙的通道一樣,通體如墨,吸收一切光線。
唯有大軍奔馳的更近一些,才能漸漸從一團黑色虛無中,隱隱分辨出城池的輪廓。
四十餘萬周羅聯軍駐紮在磐石巨城前十幾裡的地方。
經過上一次的異鬼圍殺,周羅聯軍營地,在保證正常運轉的前提下,將營地範圍縮小到了極致,更在營地外挖出壕溝、築城土牆,減少防守壓力,增加營地的抗衝擊力。
更有專門的斥候小隊,駐守在方圓數百里內的大地裂隙附近,晝夜探查,警惕隨時都有可能再次衝上九州的異鬼。
姜離與柳洪烈率軍趕至磐石巨城前,在距離周羅聯軍不遠的地方駐紮下來,也按照周羅聯軍營地的規模,建造起了營地,一東一西遙相呼應。
“姜離,你們終於趕到了,這幾日我與四哥每天都會談起你們!”
營地剛剛開始興建,周羅聯軍的營地城門開啓,涌出數百騎兵。
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將,身披玲瓏鎖甲,一馬當先,滿心歡喜的疾馳而來。
正是大周皇主最爲寵愛女兒,雲樂公主。
在她身後,還有一名英姿勃發、體量偏瘦的年輕將帥,卻是這一次的周羅統帥,景皇四子司馬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