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竟會對我說那樣的話……』
在撤離的時候,蒙仲心下忍不住想道。
他怎麼也沒想到,白起竟然會勸說他投奔秦國,而且是在那樣的時機。
他原以爲白起當時喊住他,是準備說一番“我饒不了你”、“咱們沒完”這種狠話,記得當時他還準備反脣嘲笑一番,可沒想到,白起喊住他的目的,竟然是爲了招降他,而且看態度似乎還挺誠懇的,這也使得蒙仲當時不知該如何回覆,以至於最終什麼都沒有表示,帶着部卒離開了。
『投奔秦國……麼?』
回想起白起勸說他的話,蒙仲彷彿感覺有幾分好笑,微微搖了搖頭。
不可否認,如今的秦國確實很強大,強大到儼然已是西垂的霸主,縱使魏韓兩國抱團取暖,在秦國面前仍是勝少敗多,但據蒙仲當年聽其義兄田章所言,秦國卻並非是什麼好去處。
想想衛鞅、張儀、魏章、甘茂等人的下場,這些位都是爲秦國立下了赫赫功勳的名臣、賢相,若沒有這些人,恐怕秦國仍是像楚國那樣被中原各國所看不起的國家,可這些人的下場又是如何?
再者,秦國的政令亦過於嚴苛,雖說宋國的君主宋王偃多被世人——實則是被齊國罵做桀紂再世,可事實上,宋國的政律遠遠趕不上秦國嚴苛,且宋國發動對外戰爭的次數,也遠遠及不上秦國。
因此總的來說,秦國只是一個次要選擇,只有在魏國等中原國家混不下去,纔會選擇投奔秦國。
衛鞅是這樣,曾經是公叔痤座下門客的他,當意識到自己無法受魏惠王重視的情況下,遂投奔秦國;張儀是在遊說諸國失敗的情況下,受其師兄蘇秦激勵,繼而投奔秦國;魏章是因爲在魏國無法得到重用,遂投奔秦國。
在這四人當中,唯一的例外的甘茂,則是受到了張儀與樗裡疾的推薦,前後爲秦惠王、秦武王所器重,但後來因爲與向壽、樗裡疾等人產生了矛盾,黯然離開了秦國。
這些名臣賢相的下場讓蒙仲覺得,秦國的人情味很淡,可能你前一秒還是位極人臣,後一秒就是被舉國通緝,商君衛鞅就是最佳的例子,他的出現,使原本並不算強大的秦國,迅速趕超中原各國,可最終,這位賢臣,這位在傳聞中,秦孝公有意將國君之位讓給他的賢臣,最終卻落得個死後五馬分屍的下場。
由此可見,投奔秦國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但並非是最佳的選擇。
至少就現如今的蒙仲而言,他就不做這方面的想法,畢竟秦國的律令嚴苛是一方面,而他在秦國並無人脈,則是另外一方面。
在中原各國這邊,蒙仲幾乎在各國都有相當可觀的人脈。
在燕國,燕王昭曾對他親近有加,且如今在燕國身居高位的劇辛、樂毅,前者是他的舊日同僚,後者則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在趙國,他與趙王何仍有幾絲感情在,且前趙相肥義的兒子肥幼、陽文君趙豹的侄子趙賁,皆與他關係不錯。
在齊國,有他義兄田章。
在魏國,有段幹寅、田黯、公羊平以及整個西河儒家。
在韓國,有暴鳶、公仲侈。
在楚國,有屈原、莊辛。
更別說在宋國,從宋王偃到太子戴武,到他擔任宋國國相的義兄惠盎,還有戴不勝、戴盈之、景敾等軍司馬,皆與他關係不淺。
擺着這些人脈在,他蒙仲哪裡不可去?非要投奔毫無人脈的秦國?
這正是當時蒙仲覺得這事有些好笑的原因。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不打算投奔秦國,但白起提起此事還是讓他頗感意外。
他原以爲白起多半會對他恨之入骨——仔細想想,其實就連蒙仲也覺得白起應該這樣,但出人意料的是,白起卻似乎對他並無幾分恨意。
『……看來這是個怪人。』
蒙仲心下暗暗想道。
此時,有身邊的魏卒打斷了蒙仲的思緒:“軍將,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聽聞此言,蒙仲遂將白起的事暫時拋之腦後,在壓壓手示意身後諸魏卒稍安勿躁後,聚精會神地關注着四周的動靜。
據他所見,白起並沒有興師動衆地派人四下搜查他,此刻城內的秦楚聯軍,正迅速向城外撤退。
甚至於,若仔細傾聽,他隱約還能聽到遠處秦軍士卒的聲音。
“白帥有令,城內各軍立刻撤離城外……城內的魏卒?不,現在沒時間去搜查那些魏卒,立刻出城,且隨時做好與魏軍作戰的準備,這是命令!”
在聽到這些聲音後,蒙仲心下暗道:不愧是白起!
平心而論,此番白起中計,說白了,只是白起不捨得放棄完好無損的方城與城內充足的柴薪,想賭一下結果賭輸了而已,這沒什麼好細說的,並且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就算換做蒙仲處在白起的立場上,他也會選擇賭一賭,因爲一旦賭贏了,就能讓缺少輜重的秦楚聯軍得到可以過冬的城池與足夠的柴火,減少秦楚兩軍的士卒在冬季因寒冷而凍斃的人數。
不錯,這即是陽謀,縱使白起事先就猜到了蒙仲的火攻之策,他也不會選擇放棄一座完好無損的城池,以及城內充足的柴薪,即便明知兇險,仍會抱着僥倖的心理,以至於最終落入蒙仲的算計。
不能說白起貪心,也不能說他短智少謀,只能說,秦軍真的很欠缺過冬的輜重,白起也沒辦法。
但此刻,在意識到自己已無法保全這座城池以及城內的許多柴薪後,白起果斷地下令全軍撤離城外,並提前警告諸軍立刻做好與魏軍交戰的準備,由此可見白起的智略——他已猜到蒙仲今晚的夜襲絕不僅僅只是在城內放火這麼簡單。
只不過,今晚的作戰計劃是事先安排的,縱使此刻蒙仲發現秦軍已有防備,他也來不及停止接下來其麾下魏軍對秦楚聯軍的襲擊,更何況,他也早已就料到了秦軍的反應。
“走,與秦軍匯合。”
膽大如蒙仲,當即就帶着麾下假扮成秦軍的魏卒們,混入那些正迅速朝城門口撤離的秦軍隊伍中,而那些秦軍對他們也沒有產生什麼懷疑,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沒有時間對他們產生懷疑。
想想也是,此刻城內到處都是一片火海,無論是秦軍還是楚軍,他們連逃命都來不及,哪顧得上去仔細分辨自己軍中有沒有混入魏軍的奸細?
在七萬餘秦楚聯軍當中尋找區區幾百名魏軍奸細?有這工夫先撤到城外不好麼?
想來正是考慮到這一點,縱使白起與麾下諸如季泓、仲胥、童陽等秦國將軍們都知道肯定有魏軍奸細混在他們的軍卒當中,但就此刻的處境來說,他們無暇顧及。
在他們看來,當務之急是讓大軍立刻撤到城外,組織陣型,防備魏軍主力接下來對他們的襲擊。
而這,則給了蒙仲等人再次製造混亂的機會。
只見蒙仲故意靠近一隊手持兵器正準備跟隨秦軍一同出城的楚軍,旋即,他趁四下無人注意時,故意靠近一名楚卒手中的兵器,旋即立刻後退,指着對方大喊道:“你、你們做什麼?”
“什麼?”
那些楚軍士卒不明究竟,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見蒙仲大喊起來:“楚軍,楚軍正在攻擊我們……”
而從旁,他麾下的魏卒一邊衝向那些楚軍,一邊與其交手,一邊大喊:“楚人背叛了我們!楚人背叛了我們!”
“什麼?!”
附近的秦卒聽到喊聲,紛紛轉頭四下觀瞧,果然看到蒙仲等人正在與一夥楚卒廝殺。
見此,一部分衝動的秦卒立刻就衝了前來,幫助蒙仲等人一同圍殺那些楚卒,且一邊圍攻還一邊大罵楚人背信棄義。
可憐那些楚軍士卒,他們只是正當防禦,還沒等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死在了蒙仲這些假秦卒,以及從旁的真秦卒手中。
旋即,附近的楚軍隊伍中亦有人大叫道:“秦軍!秦軍正在殺死我們的人!弟兄們,跟他們拼了!”
『是阿武麼?』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蒙仲轉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穆武帶着一隊人正在製造混亂。
可惜這邊人太多,穆武沒有發現蒙仲,但這並不妨礙他與蒙仲的配合,畢竟這是他們事先就計劃好的。
“該死的,這些楚人真的背叛了我們!”
“混賬,這些秦人瘋了麼?他們在攻擊我們!”
由於光線昏暗,大多數秦楚兩軍的士卒根本看不清究竟發了什麼,但卻聽得到蒙仲、穆武等人的喊聲,見秦軍(楚軍)竟然敢攻擊他們一方的士卒,周圍的秦卒與楚卒立刻加入了戰鬥,幫助自己軍隊的同澤。
轉眼之間,城門口這邊的秦楚兩軍士卒便彼此廝殺起來。
得知此事後,秦將童陽氣地咬牙切齒,他豈會不知這是有魏軍的奸細故意從中挑唆?
於是他立刻衝入正在混戰的人羣中,嘶聲力竭地試圖喝止那些正在彼此廝殺的秦楚聯軍:“住手!都住手!我乃童陽,無論秦卒還是楚卒,我命你等立刻住手!”
有秦卒聽到了童陽的喊聲,不解說道:“將軍,楚人背叛了我們,爲何不殺死他們?”
“放屁!”童陽憤怒地甩了一巴掌在那名秦卒的後腦勺上,怒聲斥道:“是魏軍的奸細在挑唆!”
說着,他亦四下環視,但遺憾的是,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他如何找得到那些童陽穿着他秦軍甲冑的魏軍奸細?
更何況,楚軍的隊伍中亦混雜有穿着楚軍甲冑的魏軍細作。
眼見自己無法徹底制止秦楚兩軍士卒彼此的廝殺,童陽唯有下令催促己方的秦卒立刻出城:“休要去管這些楚人,立刻出城!立刻出城!”
在童陽的催促下,大部分秦卒立刻迅速奔出城外,而就在這時,從城外的夜幕下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殺啊!”
『果然不出白帥所料,魏軍果然趁機來攻!』
咬牙切齒了一番,童陽立刻朝麾下士卒喊道:“結陣!應戰!”
話音剛落,遠處便射來一波箭雨,只聽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剛剛逃到城外的諸秦卒們,便彷彿被巨風颳過的麥田般,紛紛中箭倒地,就連童陽自己,肩膀處亦中了一箭,不由地悶聲一聲,捂着箭創處退後兩步。
“將軍!”
他身邊的近衛們立刻將童陽保護在當中,驚疑不定地看向遠處。
而就在這時,遠處的黑夜下竄出一個個身影,那正是手持長戈的魏軍士卒。
“爲了方城!”
“殺!”
一聲口號下,不計其數的魏卒從夜幕下衝出來,朝着秦軍展開衝鋒。
可憐大多數秦卒此刻剛剛從遍佈火海的城內逃出來,尚未來得及阻成陣型,便遭到了魏軍的突襲,以至於被魏軍殺地節節敗退。
見此情形,秦將童陽大驚失色:魏軍的數量怎麼會這麼多?
正在他驚疑之際,只見前方駛來幾輛戰車,爲首一名魏將手持長戈,率領諸魏卒在秦軍中大殺特殺。
“來者何人?!”
“你爺爺樂進是也!”
伴隨着一聲大吼,那名年輕的魏將手持長戈,駕馭着戰車衝向童陽這邊。
只聽鐺地一聲,與來將硬拼了一記的童陽,竟是連連退後。
“哪裡走?!”
大吼一聲,那名年輕的魏將手持長戈躍下戰車,一記揮劈斬在童陽的肩膀上,只聽童陽悶聲一聲,他肩膀處的那支利劍,就被對方的長戈硬生生從血肉中扯了出來,鮮血如注。
“將軍!”
“快帶將軍先撤!”
“你們幾個,上去拖住那將!快!”
諸近衛們立刻命令附近的秦卒抵擋那名魏將,同時保護着童陽立刻撤離。
片刻後,魏軍軍司馬蔡午亦駕馭着一輛戰車殺到此地,見樂進手持長戈,身先士卒地率領諸魏軍士卒強行突擊秦軍的陣型,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這小子是這麼猛的麼?』
蔡午簡直有些難以置信。
因爲在他的印象中,樂進平日裡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且動不動就要給他講一些根本就不好笑的笑話,然而此刻的樂進,卻是身先士卒,殺得就連身上的甲冑亦被鮮血所溼透,着實是一員猛將。
“莫要叫秦軍結陣,隨我殺!”
“堵住城門,將秦軍堵在城內!”
只見樂進或手持長戈發號施令,或身先士卒率領諸魏軍朝秦軍發動突襲,那威風凜凜的模樣,簡直與平日裡判若兩人。
縱使是軍司馬蔡午看到這一幕,亦不得不稱讚一句:後生可畏!
而與此同時,在方城的東城門、北城門處,那些逃亡城外的秦楚聯軍亦相繼遭到了魏軍的襲擊。
正如白起所預料的那般,今晚魏軍是傾盡兵力對秦楚兩軍展開了襲擊,雖方城一帶的秦楚聯軍,論兵力尚在魏軍之上,但由於秦楚聯軍倉促應戰,大多數士卒皆擠在一起,根本不知魏軍從何處殺來。
尤其是當被魏軍堵住城門的那會兒,魏軍在城外有足夠的空間,而秦軍卻有大量兵卒被堵在城內,根本無法有效地做出反擊,這使得無數秦軍士卒在沒有殺死一名魏卒的情況下就白白犧牲。
直到季泓、仲胥、孟軼等將領們率領秦軍強行殺出城門,秦軍這才慢慢挽回了一些劣勢,至少不至於再被魏軍堵着城門口攻擊。
當得知此時的戰況後,白起心中亦是懊悔,但可惜爲時已晚。
他派人對部將下令道:“先撤!先撤回主營,再做打算。”
在白起的命令下,秦軍大批向主營撤離,然而魏軍卻追殺不休,見此情形,白起果斷地派人向昭雎送了個口訊,命令昭雎率楚軍爲他秦軍斷後。
不得不說,當收到白起的命令後,昭雎亦是忍不住在心中大罵。
誠然,蒙仲在施行今夜的夜襲時,對他麾下的楚軍亦毫不留情,但昭雎還不至於爲此就憎恨蒙仲,畢竟就算換做他處於蒙仲的立場,他也一樣不會手下留情,可你白起,在事急之時卻要求盟國的軍隊爲你斷後,你算什麼事?
此時叫他楚軍斷後,這豈非就是叫他楚軍白白送死麼?
當時,從旁有昭雎麾下的部將得知此事後,氣憤地說道:“秦人只顧逃命,竟要求我等爲其斷後,這豈非是要我軍的士卒爲其赴死麼?昭子,不如咱們就當沒有收到白起的命令……”
聽聞此言,附近幾名將領亦是紛紛附和。
“是啊,昭子,咱們沒有必要爲秦軍赴死……”
“我聽說,方纔在出城時,那幫可恨的秦人還殺死了我軍不少士卒……”
聽着諸將的話,昭雎皺着眉頭思忖了片刻。
從內心出發,他根本不希望秦軍擊敗魏軍,更別說讓麾下的士卒爲了秦軍而去赴死,但他也很清楚,若此刻他假裝沒有接到白起的命令,勢必會再次得罪秦人,本來司馬錯與白起就對他今日白晝的攻城很不滿意,再加上這一茬,難保司馬錯與白起不會派人向楚王熊橫與令尹子蘭告狀,甚至將戰敗的原因推卸在他昭雎身上。
到那時,楚王熊橫未必不會派人取代他。
當然,昭雎擔心的不是丟掉官職,或者失去爵位,對於他們昭、景、屈三氏的貴族來說,除非做出了叛國謀反的行爲,否則基本上不會遭到太嚴重的懲罰的——屈原的罪行夠嚴重了吧?幾次三番指着楚王熊橫與令尹子蘭的鼻子大罵昏君奸臣,可最終也只是被流放而已,這就是昭、景、屈三氏家族在楚國的影響力。
正因爲如此,昭雎根本不擔心丟掉官職、失去爵位,他怕的是在此刻被調離軍隊。
是的,一旦他昭雎被調離,他就無法再做到“止損”。
這其中涉及到兩方面,一方面是方城的蒙仲,當初在得到屈原的書信時,昭雎還沒有太深刻的感觸,直到他親自率軍面對那個蒙仲,他這才逐漸意識到這個年輕人究竟是多麼的厲害。
當然,蒙仲帶兵打仗厲害,這對於昭雎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其實巴不得秦軍戰敗於方城,但問題就在於,一旦秦軍戰敗,他楚軍也會受到牽連,而昭雎所要做的,即一邊暗中叫楚軍放水,變相幫助蒙仲,一邊儘量使己方楚軍減少傷亡。
而另一方面,司馬錯與白起會利用盟國作爲藉口,設法將秦軍的一部分損失轉嫁到了他楚軍身上,倘若換一人取代他昭雎,他擔心那人會被司馬錯與白起利用。
這即是昭雎所抱持的“止損”的想法,既要防着蒙仲,也要防着司馬錯與白起等人。
因此,他不能落下把柄,使司馬錯與白起有藉口要求楚王熊橫派人取代他。
想到這裡,昭雎安撫了諸將領,沉聲說道:“不!我軍爲秦軍斷後!”
聽聞此言,諸將紛紛色變,正要說話,卻聽昭雎又說道:“方城的蒙仲並非嗜殺之輩,傳令各軍,若事急時,允許向魏軍投降。蒙仲治下有十幾萬我大楚的子民,且其麾下的魏軍中,有一半以上皆是我楚人,他不會濫殺我楚人的,只要我軍士卒投降,便可逃過一劫。”
衆將面面相覷,都想不通昭雎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出意料,爲了給秦軍斷後,楚軍承受了本該由秦軍承受的損失,不計其數的楚軍士卒在撤離途中被魏軍所殺,甚至於有幾支軍隊直接被魏軍擊潰,無數楚軍爭相逃逸,潰不成軍。
但鑑於昭雎此前就下達允許士卒向魏軍投降的命令,因此絕大多數的楚軍士卒在無法突圍的情況下,紛紛丟下兵器,跪地投降。
而就像昭雎所說的,方城的魏軍至少有一半都是楚人出身,見昔日的同胞跪地投降,這些魏軍也沒有再濫殺,這使得至少數千名楚軍士卒得以活命。
寅時前後,司馬錯與白起終於率領殘存的軍隊返回了主營。
回到主營後,白起一言不發,面色陰沉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躺在帳內的草鋪上,反思着自己今晚的過失。
他原以爲只是他在賭,蒙仲未必能料到他已識破了其火攻之策,直到那時見到蒙仲他才明白,他只是吞下了那蒙仲故意丟出來的誘餌罷了。
就像那些被漁夫釣起來的魚,那些愚蠢的魚,總是覺得自己能在被釣起來之前,將魚鉤上的餌食吃掉……
“……我就是那條愚蠢的魚!”
雙手枕在腦後,白起喃喃自語道。
此時,正好司馬錯撩帳走入,聽到這話不由爲之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