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決勝(一)

樑小櫻在志磨溫泉,和晴信度過了整整一個冬天,縱然夫妻之間的感情,比起從前,一點也沒有褪去,甚至比從前更加深厚,她卻反而覺得,那股味道好像不大純正。不知究竟是什麼原因,她總覺得,晴信始終像是有事瞞着她。只因爲她勸過晴信很久,說既然夫妻團圓了,不妨出外到處走走,和從前一樣去看看富士山,或者搬回躑躅崎館去住。但晴信始終沒有答應,他一直對她說,在這裡清清靜靜的,他們可以生活得很好,而越是這樣說,她越是覺得,這壓根兒不像他的性格。

若說這是她對他的疑惑,那麼直到有一天,北島英雄到志磨溫泉來的時候,疑團才被解開。英雄見到和晴信在一起的樑小櫻,起初非常驚訝,不過他終究還是晴信的忍者,很快便將外面的情況稟報給主公:“尾張有異動,織田信長派人去伊勢購進大批洋槍,那人在途中被我攔截下,看來不出主公所料,那個魔王被上杉輝虎打敗之後,根本沒有因此而變得羸弱,反倒一直在尋找機會反撲。此次,他必定是想讓他的整支軍隊都變成洋槍隊,強化其兵力,徹底打垮對手,而甲、越、相三國的,我們離他最近,他必須先拿勝賴大人開刀。”

樑小櫻聽聞此事,不由一驚,轉頭望了望晴信,晴信摸着下巴,似乎在沉思。過了一陣,他忽然對英雄道:“英雄,這次你做得很好,我想,我如今也是時候該去諏訪與勝賴會合了。”

“晴信,你說要去跟勝賴會合?莫非……”她怔住了。

晴信點頭笑道:“是的,我之前始終沒有答應和你一同出去,是因爲時機未到,我不能在外面跟前露面。但此時的情勢已經不同,織田信長想要將他的軍隊整個改編成洋槍隊,可見他報仇心切,妄圖奪取天下的狼子野心也已非常明瞭,我們甲斐和相模好不容易纔結成同盟,姑且不論越後的上杉家會否參與到其中,有英雄立下的功勞,我們已足以趁此機會打擊織田軍。接下來,我打算讓英雄潛伏到駿河附近,放出洋槍已經購得的假消息,定能令織田信長更加氣焰囂張,我軍則可以聯合相模北條家,一舉擊潰織田軍,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原來他從一開始詐死如此之久,就在等待這個時機,果然是臥薪嚐膽啊!

樑小櫻方纔發覺,她的丈夫果然不愧是日本歷史上絕不亞於“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的一大梟雄,晴信詐死之前,信長曾經很也是等待很久,才發起偷襲,就是對這個“甲斐之虎”心有餘悸吧。

“多謝主公厚愛。”

英雄躬身一叩,起身擡首,分明已經胸有成竹。

“請主公放心,英雄此去,只會成功,絕不會失敗。屬下明白,主公從前不希望明御前夫人和您在一起,是擔心此一戰來臨,會連累夫人,但如今,夫人已然與您站上同一陣線,屬下此行,亦不用擔心了,屬下馬上收拾行裝,即刻前往駿河!”

晴信起身拍了拍英雄的肩膀,會心一笑:“很好,小櫻推薦你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一定不會看走眼,而今英雄你已成長爲伊賀忍者的新首領,能挑起大梁,還能爲我盡心盡力,我非常欣慰。去吧,我們約定,在戰場上再見!”

“是,主公!”英雄立刻領命,一陣風似地離開了竹屋。

樑小櫻乾瞪眼了許久,直至英雄走了,她才反應過來的,趕緊推了推晴信。“你就這麼命令那小子去駿河了?怎麼以前你有這種打算,都沒有告訴過我?晴信,這一個冬天過來,我還真以爲你終於能放心把武田家交給勝賴,願意跟我過平淡的日子……”

晴信見她臉上的神情不大對勁,忙捧起她的臉,安撫她的情緒,而說話的語調又變得認真起來。“小櫻,我想我也是時候該告訴你真相了。”

“真相?什麼真相?”她聽得有些發懵。

“我的確很驚訝,原來你爲我生了一雙兒女,並用他們和鄰國聯姻,換取了長久的安定。然而,你不知道的是,勝賴現在的繼室夫人,正是北條家的小姐,所以,你根本不必送出我們的兒子入贅到北條家。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把我們的兒子從相模帶回來,還有女兒也是,要我把女兒嫁給上杉輝虎的兒子,我想真的很難。”

晴信說着,彷彿若有所思,眼角卻分明透出了一絲狠勁。

“我之所以沒有把詐死之事告訴你,也直到去年才讓英雄來查探你的下落,就是因爲當時我對甲相聯軍戰勝織田信長的把握還不夠,萬一被人查出我還活在人間,你若和我在一起,必定會和我一同遭遇難以想象的危險。而今,我可以把真相全部告訴你,就是將武田家的勝利和我們未來的幸福賭在了這次戰鬥上,我已經想通了,我武田家必須擊敗織田,奪取天下,才能換來整個日本真正的和平,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原來……你和那些人一樣,都是想奪取天下的,卻直到現在才讓我知道……”

樑小櫻閉上眼睛,似恍然大悟,又似幽怨地嘆了口氣。

“晴信啊,阿北老夫人臨終前的遺言,你明明遵守了那麼多年,爲何還是不能遵守到最後呢?而我,卻真是傻傻地以爲,你從前的那些戰鬥,只是爲了得到大海,是爲了我,如今想來,我簡直天真得可以。”

“小櫻,我……”

“不,我早該想到了,如你說的,我們根本是來自不同時代的人,你出生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從小面對的就是戰亂紛爭,我又有何資格去勉強你甘於平淡呢?我沒有怪你,晴信,我已經不再怪你了。不管接下來的戰爭,是勝還是敗,是生還是死,我身爲你的妻子,能和你同富貴,又爲何不能與你共患難?”她的脣角露出了淺淺的笑,眼中淚水仍在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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