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信長一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只剩下依稀的戰靴掠過地面上覆蓋的枯枝敗葉的輕微響動殘留在空氣中。
密林深處,杉谷善住坊的兩片殘屍混合着令人噁心的掉落出的內臟,依舊靜靜地躺在一大灘已經凝固變成黑紅色的血泊之中,屍體周圍橫七豎八倒了一地被凌厲刀鋒斬斷的大樹枝幹,地面上更是遍佈深深的溝壑,彷彿一同在訴說着森長可那傾注了全部精氣神的最後必殺一刀是多麼恐怖。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森林裡已恢復了往日沒有人叨擾時的寧靜祥和,就在這時,枝杈縱橫、林葉蓊鬱的縫隙間,忽然有一縷肉眼幾不可察的黑影飄過,宛如毫不受力的輕煙一般在半空中滑翔而過,徐徐落在杉谷善住坊的屍體旁邊。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全身黑衣、外罩銀絲網狀馬甲、揹着一把短刀的忍者。
只見這來歷神秘的忍者迅速用眼神在善住坊的屍體以及周邊掃視了一番,而後輕聲自言自語道:“看來已經被發現了,主公的計劃想必能夠奏效吧。”說罷,身形一動,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然而,令這個忍者絕對無法想到的是,就在他前腳離開此地之後,後腳便又憑空閃出一個忍者,全身土黃色的衣服,外表看來沒有攜帶任何武器,露在面罩外的一雙眼睛銳利如刃,更難以置信的是,他居然是從泥土中一寸一寸地浮出來的!
“桀桀桀……服部半藏!看來主公的確是神機妙算啊,德川家的老烏龜果然是居心不良,刺殺失敗便想嫁禍給淺井氏,哼!還真是打得好算盤!就讓我跟上去瞧瞧,看這幫陰險的傢伙還有什麼後續的勾當。”黃衣忍者冷笑了兩聲,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緊接着驚人的一幕再次出現,他的身體竟毫無阻礙地沒入土中,轉瞬不見了蹤影。
羽柴家木砦,
信長正在砦中唯一稍顯寬敞一點的主廳之中休息,周圍侍衛們卻是絲毫不敢懈怠地用目光不斷來回逡巡着,保持戒備,雖然先前的刺殺最後是有驚無險乃至頗具戲劇性,但沒有人能笑得出來,回想到那無比驚險的一幕,侍衛們不禁冷汗涔涔,這要是稍微偏了一寸,豈不是無可挽回的彌天大禍!想象一下那後果,侍衛們只覺渾身發冷,哪裡還敢休息,生怕再出現一點狀況,誰知道刺客是不是隻有一人?
信長挑起眼簾,眼神凌厲地望着單膝跪地的森長可,語氣森冷地一字一句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森長可神情淡然,出奇的沒有絲毫惶恐不安之態,聞聽信長的問話後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答道:“稟主公,先前所言乃是屬下親眼所見,句句屬實,絕不敢信口開河。不過屬下以爲,像杉谷善住坊此等一流刺客絕不會犯如此低級錯誤,身上居然會攜帶着會暴露主家的信物這實在匪夷所思!屬下認爲可能有詐!屬下只言自己所見,至於事實如何,一切全憑主公決斷!”
聽完森長可的話,信長的手不經意間緊緊捏住摺扇,但神色卻始終平靜如常。良久只聽信長自語道:“不管事實究竟如何,我先前的想法現在看來確是太過多情和懦弱了!三左衛門,立刻給我傳信權六,命令京都兵團立即拔營北進,支援伊藤兵團攻略越前朝倉氏,務必在一個月內見成效,否則,讓他權六和陣十郎直接提着腦袋來見我!”
“是!”森長可大聲應着,內心卻不禁長嘆一聲:哎!雖然刺客決然不可能是淺井家派來的,但是這次刺殺終於還是喚醒了主公的嗜殺念頭,再沒有絲毫遲疑和留情可言,此等嫁禍催怒之手段實在是陰狠毒辣,而且最令人擔心的是,這個佈局的人顯然對主公的性格已經瞭如指掌,被這樣一個傢伙時刻在暗中窺測着,主公的安危真是如履薄冰啊!不行!我森三左衛門發誓一定要揪出這個背後下手的卑鄙之徒,將他千刀萬剮在主公面前!
越前一乘谷城,
如火如荼的攻城戰隨着時間的流逝已然進入白熱化階段,城外的朝倉大軍仗着優勢的兵力,不惜付出巨大犧牲爲代價,不給城內守軍一絲一毫喘息之機,輪番投入生力軍,不斷髮起瘋狂的強攻,看架勢,分明就是下定決心,不攻下城池決不收兵!
如此不間斷強力度的蟻附攻城之下,即便強如身爲伊藤八部衆軍團之一的“天部”軍團也是倍感吃力,好幾次甚至被敵軍攻上城樓,最後靠預備隊撲上近身搏殺,纔將這點星星之火迅速撲滅。幾個小時下來,雖然每次都是有驚無險,但一大段城牆只有區區兩千正規軍以及臨時徵召的一千多商戶僱傭軍來防守還是太勉強了,眼看着已是強弩之末,城防在洶涌人潮的衝擊之下搖搖欲墜。
“媽的,這幫越前瘋子,難道他們就不能先吃個飯,再來接着打嗎?他們已經整整打了兩個時辰了!我XXXX的!”城牆上,殺人殺到手發軟的慶次靠着牆垛,一邊用力揉着痠痛脫力的右臂,一邊對着底下仍在不斷涌上來的越前大軍大爆粗口。
環顧四周,其實你會發現,從始至終,伊藤軍的死傷都屈指可數,反倒是那些後續的商戶僱傭兵傷亡較大,但相比於城下那層層疊疊鋪了好幾級的朝倉士兵屍體來說,也是不值一提的,大多數人只是長時間的作戰之後接近虛脫了而已。但是,即便現在還勉強能夠維持下去,如若接下來,朝倉大軍還是不計代價地攻城,恐怕傷亡就會短時間內急劇上升,畢竟人不是鐵打的。
“老大,你怎麼還不動手啊?再這麼下去,我可就累死了!”慶次哀嚎地腹誹着,眼神卻始終密切注意着朝倉軍的每一絲動向,看上去,城下的朝倉大軍仍是士氣高昂,但慶次知道這場攻防戰的勝敗只在一瞬之間。朝倉大軍千里回返,沒有經過任何休整便立刻投入到緊張激烈的攻城戰中去,再加上死傷如此慘重,之所以還能堅持到現在,不過是全屏着那股憋着的勁頭和一口氣,一旦泄了便是頃刻間萬劫不復!
想到這,慶次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略略一估算,發現時間也差不多了,想來“修羅”軍團的騎兵應該已經開始對朝倉大軍的補給線發起進攻了。只要斷了糧道,而攻城這邊又無進展,嘿嘿,等你大軍晚上停下來準備吃飯時卻發現無糧可炊,看你還怎麼穩定軍心!幾萬大軍,軍心一不穩,覆滅就在眼前了!
“將士們!!!”
在筋疲力盡癱倒一地的“持國天”以及“廣目天”兵團士兵們驚訝的目光注視下,慶次宛如一尊戰神霍然立於城垛之上,高舉長槍皆朱,搖搖前指,面露凜然之色,俯瞰着整座城樓上的將士,高聲大吼道:“兄弟們!不管你有多累,堅持!堅持下去!即便是死,身爲武士也要戰死在自己的陣地上,這是屬於我們的榮耀!堅持到天黑就是勝利!讓城下這些仗着人多卻連槍都拿不穩的朝倉廢物們見識一下,什麼方稱得上真正的戰士、真正的勇士!”
火一般的目光掃過每一寸城牆,或坐或躺着的伊藤武士們不約而同地緩緩站起,也許他們的腳依舊微微顫抖、雙手依舊痠軟無力,但他們的眼神,卻無一例外地充滿了熊熊燃燒的戰意。他們是一羣職業戰士,他們是爲戰爭而存在的殺戮機器,他們被腦海中灌輸的忠誠、勇武以及榮譽所驅使,面對任何敵人,他們都無所畏懼!他們堅信自己的同伴、服從自己的指揮官,他們就像龐大戰爭機器中一顆顆精密的零件一樣,相互協作,共同推動着戰爭機器的高效運轉!他們已經在無形間凝聚出了一絲軍魂,即便戰至最後一人,他們仍會戮力舉刀向前。經過血與火的洗禮,他們的意志變得比鋼鐵更加堅硬!
慶次正當其時的一聲吶喊讓經歷了一場血戰之後稍顯低落的士氣再次膨脹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泥濘的血泊上踏過一雙雙堅實的腳印,被鮮血染紅的城牆邊再次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屍體被搬開、刀槍擦拭乾淨、弓箭重新對準,延綿的法螺號角聲中,一乘谷城樓上,“殺、殺、殺!!!”四千人齊聲高吼,有如雷霆炸響、氣壯山河!
越前敦賀郡南部,
敦賀之町外一處不起眼的小土丘上,我、清彥還有井伊直政這個初陣的小傢伙正伏在一小片灌木叢中眺望着小土丘下的原野上行進着的一支龐大的運輸隊。運輸隊兩旁是一隊揹着朝倉靠旗的騎兵,顯然是負責護送的軍隊,毋庸置疑,這正是一支爲朝倉大軍運送糧草輜重的商隊,那些板車上的貨物全是敦賀之町的商人賒給朝倉義景大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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