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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上首的趙丹心情大好,笑眯眯的招呼着坐在下首的兩位大臣:“虞卿、李卿,吃啊,多吃點。”
但是虞信和李伯看上去顯然就沒有趙丹這麼有食慾了。
李伯放下了匕著,有些不解的朝着趙丹問道:“大王,臣不是很明白,爲何大王並沒有讓那齊王建付出任何承諾便令其離開?”
在李伯看來,趙丹的這種行爲多少有些難以理解。
要知道當時齊王建可以說已經完全是甕中之鱉了,只要趙丹願意,四**隊聯合起來分分鐘就能夠擊潰齊軍,拿下齊王建也不成問題。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伯覺得趙丹就算是逼迫齊王建割地賠款應該都沒有太大的問題,結果趙丹居然僅僅提了三個條件,還讓齊王建回去慢慢考慮,然後就把人給放了。
就在李伯開口的時候,趙丹正在將手中的趙國美酒一飲而盡。
說實話,雖然這年頭的趙國酒就已經是大陸公認的烈酒之一了,但是在經歷過後世白酒薰陶的趙丹看來,這種酒還是頗爲寡淡無味。
但不管怎麼說,冬天坐在暖烘烘的大廳之中喝酒都是一件比較享受的事情。
趙丹放下了手中的酒爵,笑道:“李卿難道忘了寡人在離開時候對齊王建所說的那句話?在寡人看來,有此一句便足矣。”
趙丹雖然做出瞭解釋,但是在李伯看來這解釋未免有些說服力不足。
“若是大王願意的話,完全可以擒拿住齊王建作爲人質,有齊王建在手,何愁齊國不能夠答應大王之條件?”
趙丹笑了起來,過了片刻之後才搖頭道:“李卿誤會了,寡人這一次將齊王建召來洛邑,並不是爲了將其挾持俘虜的。寡人只需要齊王建能夠和秦國斷交,那麼便已經足夠了。”
在趙丹看來,直接俘虜齊王建其實並不是一個好辦法。
就算抓住了齊王建,齊國也可以直接擁立齊王建的孩子作爲新一任的齊國國君,即便這些孩子的年紀還十分幼小,但是別忘了畢竟齊國還有着君王后這樣一個能夠暫時監國攝政的定海神針。
所以說齊王建對於齊國來說並不是無可替代的。
對於趙丹來說,一個有着齊國國君頭銜的齊王建可比一個已經淪爲階下囚並且連齊國王位都一併失去的田建要有用的太多了。
就讓齊王建這個平庸的國君好好的坐着他的王座吧。
李伯顯然對於這個解釋並不算特別的滿意:“可是即便如此,大王也完全可以提出一些並不過分的要求,比如說割地賠款。”
這一次開口解答的人換成了虞信。
“李卿,汝這就是沒有理解大王的意圖啊。大王所想的其實並不是只有秦齊斷盟,更是意在魏楚兩國也!”
越是貪財如命的人,就越是小氣。
齊王建和後勝就是這麼一對貪財、貪圖享受和小氣的君臣。
趙國並不想激怒小氣的齊國。
對於那一點齊國可能付出的錢財或者土地來說,趙丹更加看重的是齊國的戰略價值。
趙國的地緣情況其實和魏國韓國差不多,都屬於典型的四戰之地。
東有齊國,南有韓魏,北有燕國和匈奴等遊牧,西邊還有秦國。
以趙國的力量是不可能同時四面出擊的,所以選擇一個方向來重點擴張就成爲了必然。
在趙丹的主導下,趙國如今所選擇的戰略重心是全力西進攻擊秦國。
在這樣的戰略指導下,趙丹對於其他三個方向主要都實行的是安撫政策,比如說拉攏韓魏組成三晉同盟,以及準備將燕後和公子軻推上燕王寶座,都是這種安撫政策的具體實施。
對於齊國來說,趙丹的思路也同樣是如此,但是在具體實施上就需要做一些因地制宜的改變。
像今天這樣教訓一下齊國,讓齊國知道趙國是齊國根本惹不起的存在,這是很有必要的。
只要齊國放棄了和趙國對抗的念頭,那麼齊國的擴張方向就只能選擇其他的鄰國了。
比如說魏國和楚國。
在趙丹看來,齊、魏、楚這三個國家相互臨近,任意兩個國家之間又都是死敵。
簡直就是完美的制衡對象啊。
在這樣的情況下,趙國只需要稍微的挑撥離間一下,就能夠讓齊魏楚相互廝殺。
趙國不但能夠坐觀其成,更可以在這三國相互消耗的同時全力西進消滅秦國,簡直就是兩全其美啊。
所以齊國不能亂,齊王建也不能被俘虜,因爲那樣會削弱齊國的實力。
只有一個完整的、有足夠力量的齊國纔會成爲魏國和楚國的心腹大患,纔會讓這個“三國演義”的遊戲順利的進行下去。
當然了,這個“三國演義”的計劃在實施中一定會遭遇許多事先沒有預見到的變數和突發情況,但是大的外交方針已經確定,到時候只需要見機行事,隨機應變也就是了。
說到這裡,趙丹十分滿意的將口中的最後一塊肉吞入腹中,十分滿意的打了個飽嗝:“現在,李卿應當明白寡人之意了吧?”
李伯終於明白了過來,心悅誠服的對着趙丹行了一禮:“大王之高瞻遠矚,實在令臣拜服。臣之微末淺見,實不能及大王之萬一也!”
比起這邊一團歡聲笑語的趙國君臣來說,另外一邊秦國大營之中的氣氛就要壓抑許多了。
秦王稷端坐在上首,他的下首是如今的秦國相邦範睢。
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陰雲密佈,顯然心情都不算太好。
雖然美食在前,但是兩人看上去都沒有絲毫想要開動的**。
秦王稷率先開口:“範君,以汝之見,如今該當如何是好?”
從臉上的表情來看,這位秦國的國君似乎已經有些亂了分寸。
範睢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張了張嘴但馬上就又閉上了。
在範睢看來,秦王稷今天那個臨陣脫逃的決定,未免有些不太明智。
當時的情況,齊國其實是需要秦國這麼一個盟友來站臺的。
可是隨着秦王稷的這麼一次退讓,齊國恐怕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就不會再站在秦國這一邊了。
範睢最終還是開口了:“大王,臣聽說今日那趙王丹和齊王建在陣前似乎達成了某些條件,以臣之見,齊國可能即將撕毀和大王之間的盟約。”
秦王稷臉上的陰霾變得更加的濃重。
如今的秦國本來就已經只剩下齊國這個盟友了,一旦齊國也斷絕和秦國之間的盟約,那麼秦國可就是真正的孤立無援了。
秦王稷的目光深深的看了範睢一眼,緩緩的說道:“範君,寡人是不可能在此時和趙國開戰的。”
畢竟一開始秦國的目的就是希望通過洛邑之盟來拖延時間,如果秦王稷一來到洛邑就和趙丹打起來了,那還怎麼拖延時間?
並不是秦王稷突然慫了,而是不得不慫啊。
範睢的目光閃動了幾下,臉上的神情放鬆了一些,緩聲道:“但是如此一來的話,齊國便指望不上了。爲今之計,或許只有和楚國暗中議和一途。”
“和楚國暗中議和?”秦王稷眉毛一挑,看上去頗爲驚訝。
“正是。”範睢道:“若是齊國背盟,則齊王建必定會和趙、楚等國議和。屆時東線趙、楚、魏聯軍必定西進增援南陽郡宛城戰場,因此及早和議和方是上策。”
在範睢看來,如今的楚國戰場其實完全已經成爲了一個大坑,一個在短時間內難以擺脫的大坑。
秦國陷在這個大坑之中越久,對於秦國就越加的不利。
爲了增強自己話的說服力,範睢又繼續勸道:“大王,那東南兩郡雖好,卻遠不如河東也,還請大王思之。”
秦王稷聽了範睢的這一番話,沉默良久不語。
很顯然,範睢可是打算放棄東南兩郡,全力回防河東郡了。
範睢的判斷也有道理,畢竟在齊國背盟之後,秦國就只能夠獨力面對趙、韓、魏、楚四國聯軍了。
一想到這裡,秦王稷就把趙丹恨得牙癢癢的。
這個黃口小兒,竟然憑藉着區區幾根旗杆,就讓秦國變得比之前還要更加的被動!
秦國是不可能以一敵四同時雙線作戰的,長平之戰前的那個天下第一的秦國不行,如今的這個秦國更加的不行。
那麼就必須要放棄其中一條戰線。
道理秦王稷都很明白。
但是說實話,他很不甘心。
現在秦國在南陽郡宛城戰場的優勢可是非常大啊。
而且自從秦王稷下達了命令之後,王齕和王陵也朝着宛城方向的楚軍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在這樣的情況下,讓秦王稷從宛城戰場撤兵,無疑是一個非常難以接受的決定。
秦王稷沉默許久之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可。”
本來這一次會盟就是爲了給宛城戰場拖延時間,如果說這時候就放棄了宛城戰場,那麼這次會盟又有什麼意義呢?
看着一臉驚訝,似乎還想要多說些什麼的範睢,秦王稷擺了擺手,十分堅定的說道:“範君不必多言,寡人相信王齕和王陵一定能夠在援軍到來之前擊敗楚國景陽所部!”
秦王稷的話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容不得任何的質疑。
範睢沉默半晌,最終朝着秦王稷行了一禮:“喏。”
看着退出房間的範睢,秦王稷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不滿的神色。
雖然範睢竭力想要掩飾,但是那種內心對秦王稷決定的不以爲然和不滿又怎能夠逃脫秦王稷敏銳的洞察?
或許,真的是時候給秦國換一名相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