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此刻的箕杏怎麼想也好,擺在他面前的問題就是——說什麼都晚了。
箕杏身邊還是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屬下,看着自家太子發呆而敵軍又飛速迫近,當下強行生拉硬拽的把箕杏給帶回了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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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入城的時候,箕杏一回頭,正好看到一名身着重甲騎兵的趙國將軍揮舞着馬刀,好像砍瓜切菜一樣的將面前一個個朝鮮士兵的腦袋給砍下來。
這傢伙當然就是義渠勝了。
這一刻,箕杏突然也有一種想要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的衝動——當然了,僅僅是這一刻而已。
城牆之上的燕太后整個人也呆住了,一張俏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並不熟悉戰爭,甚至這是她第一次親臨戰爭前線,只爲了給自己的士兵們加油打氣。
在燕太后看來,六萬打兩萬,這似乎是一道送分題,自己這邊怎麼看都沒有輸的理由。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理由的事情太多了,打仗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靠兵員數量就能夠輕易取勝的。
所以燕太后也並不可能知道,事實上李牧覺得用兩萬騎兵來對陣六萬步兵,在平原對陣的話騎兵還是佔優的……
箕杏終於回過神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了城頭,看着緊緊的追逐着、不停的砍殺着自家士兵的趙國騎兵,箕杏雙拳緊握,手指甲都要刺入掌心之中去了。
“關門,關閉城門!”箕杏突然瘋狂的怒吼了起來。
這個命令讓燕太后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道:“要是關閉了城門的話,這些將士們怎麼辦?”
的確,只要關上了城門,那麼城外這些聯軍的將士們他們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沒有時間了!”箕杏十分沉痛的搖了搖頭,道:“趙國人是故意的,如果我們不關閉城門的話,他們就會緊緊的跟隨着潰兵衝入城中!”
燕太后還想爲自己的士兵們求情:“可是……”
“沒有可是!”箕杏十分粗暴的打斷了燕太后的話:“如果不想讓趙國人破城的話,我們就必須要立刻關閉城門!”
頓了一頓之後,似乎是感覺到自己說話的時候態度過於惡劣了,於是箕杏又放慢了語氣:“現在我們的手裡還有兩萬兵馬,完全可以堅守下去,我們還有機會!”
燕太后沉默了。
堅守當然是可以堅守,但是問題在於——如果僅僅是堅守下去的話,又有什麼用呢?
以現在這樣的局面,堅守下去也並不能夠讓人看到任何的希望啊!
在箕杏的怒吼聲中,襄平城的城門被緩緩的關閉了。
那些正在奔逃的聯軍士兵們看到這一幕之後徹底的崩潰了,他們的心中非常的明白,自己已經被徹底的拋棄了。
於是許多聯軍士兵不再朝着襄平城的方向逃跑,而是好像一羣被惡狼追逐的羊羔一般四散而逃。
趙軍的抓俘虜行動進行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直到夜幕落下,所有趙軍騎兵才慢慢回營。
義渠勝和其他的燕國將軍一起聚集在帥帳之中,彙報着軍情。
通過大家的彙報,李牧也得出了今天這場大戰的戰況彙總。
這一戰之中趙軍殺死了一萬多敵軍,俘虜了一萬多人,大約有一萬人左右的聯軍最終逃跑成功。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這些聯軍四面八方的亂跑,人數較少的趙軍還真不好抓。
李牧點了點頭,道:“明天就押着這些俘虜去攻城吧。”
“攻城?”諸位趙國將軍都有些疑惑。
用俘虜攻城,這並不是李牧的首創。
“這樣的效果不會太好。”有人提醒道。
李牧搖了搖頭,道:“但是這樣也是有一定作用的,比起讓我們的士兵們消耗在攻城戰之上來說,我更願意讓這些俘虜的性命來換取破城,而且我們的糧食也不夠了。”
兩萬騎兵人吃馬嚼的,這其實是一項非常重的負擔。
在這半年以來,李牧的派出去搜刮糧食的小隊幾乎將整個遼東郡翻了個底朝天,然後又從薊都那邊運了幾次糧草,這才勉強解決問題。
現在一下子又多了一萬多張俘虜的嘴巴,那麼這個糧食問題肯定解決不了。
衆位趙國將軍也明白了李牧的意圖,把這些俘虜放走是肯定不可能的,這不是憑空增加敵人的戰鬥力麼?
那麼除了把俘虜全數屠殺之外,就只有讓俘虜攻城這麼一條路了。
“告訴那些俘虜,他們的唯一活路就是攻破城頭!如果有人願意配合我們並且表現良好的話,那麼戰後我給他論功行賞。”
李牧沒有說不願意配合是什麼情況,也沒有人問。
不願意當然就是死,這個根本沒有問的必要。
第二天,趙軍果然發動了聲勢浩大的攻城。
當看到無數俘虜在趙軍的驅趕下朝着城池衝來的時候,城頭上的箕杏臉色一陣陣的發白,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城牆上。
“這該死的李牧,竟狠毒如斯!”
看着幾千名俘虜朝着城頭慢慢移動,箕杏的心中那叫一個糾結啊。
不僅僅是箕杏糾結,就連城頭之上的許多守軍士兵們也同樣糾結。
如果是敵人的話,那麼殺了也就殺了,但問題是——
那些可都是他們的戰友啊!
許多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箕杏。
箕杏臉色鐵青,死死的盯着面前不停逼近的俘虜。
這些該死的俘虜,他們竟然還拿着雲梯推着衝車,看起來是真的要攻城啊!
在這些俘虜的身後,還有着上千名趙國騎兵作爲督戰隊在遠遠的盯着。
可以預想到的是,一旦俘虜們逃跑的話,那麼趙國的騎兵們就會立刻將逃跑者毫不留情的射殺。
終於,箕杏身邊的將軍們忍不住了,有人開口道:“太子,不如開城門讓他們進來吧。”
箕杏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汝沒有看見後面那些趙國騎兵嗎?只要一開城門,那些趙國人肯定就衝進來了!”
沒人再說話了,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既然都知道開城門有風險,那麼只能不開了。
眼看已經漸漸的逼近了,突然間,城頭的一名朝鮮士兵大喊:“仲弟,是仲弟!”
城下一名俘虜猛然擡頭,用顫抖的語氣說道:“伯兄,伯兄!快開城門,開城門呀!”
“嗖!”一箭從城頭而至,洞穿了這名俘虜的胸膛。
箕杏滿臉鐵青的放下了手中的長弓,對着周圍一片寂靜的城頭喝道:“還愣着幹什麼,放箭,都給我放箭!!!”
片刻之後,城頭之上箭如雨下。
許多俘虜紛紛中箭,慘叫聲充斥着襄平城下。
從城頭之上射下來的箭讓俘虜們一片驚慌,有人下意識的就想要逃跑,但迎接他們的則是趙軍督戰隊的弓箭。
有人則乾脆跪下來向城頭上的同袍們求饒,然而在箕杏的嚴厲命令下,回答這些求饒者的只有一支又一支的箭矢。
終於,城下的俘虜們之中有人覺醒了,厲聲朝着周圍混亂無比的俘虜們喝道:“如今撤退便是死路一條,唯有盡力攻城尋求一線生機,都隨吾一起上啊!”
很快的,俘虜們就紅着眼睛冒着箭矢石塊將雲梯架上了城牆,開始了一場激烈無比的攻城戰。
義渠勝和李牧遠遠的看着這一切,李牧的臉色十分的平靜,但是義渠勝的臉色就沒有那麼的淡定了。
“這一招也太……”義渠勝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李牧搖了搖頭,道:“如果能用這些俘虜的性命來讓我的士兵們少一些傷亡,那麼這就是值得的。對我來說,一萬個俘虜的性命也比不上一名屬下的性命。再說了,難道你很希望我把這些俘虜們全部都給坑殺掉嗎?讓他們去攻城,至少他們還能夠有一線生機。”
義渠勝沉默片刻,然後點頭道:“確實是這個道理……你說他們能夠攻破這座城池嗎?”
“不可能。”李牧說道:“但是他們可以對城池裡面的守軍士氣造成很嚴重的打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很快這座城池就會被我們攻克了。”
俘虜攻城,對於守軍士氣的打擊纔是最嚴重的,畢竟前兩天大家還是同袍,結果今天就要生死相博,換誰來都不可能心裡毫無波動。
“你這樣做,會不會引起燕國人的反感?”義渠勝還是有些不放心。
李牧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道:“你難道沒有注意到,我們的俘虜絕大部分都是朝鮮人嗎?”
俘虜們的進攻其實並不堅決,雖然有人帶頭衝鋒,但是在城頭上猶如雨點一般密集的箭矢和石塊仍舊讓他們的攻勢遭受了阻礙,缺乏指揮的毛病也顯露無疑,所以僅僅在兩刻鐘之後,這第一批上千名俘虜就已經完全損失殆盡了。
李牧面無表情的一揮手:“讓第二批俘虜上去。”
似乎是因爲看到了第一批俘虜們的下場,第二批俘虜們攻城時候的表現就變得堅決了許多,看上去已經完全不再將城頭上的那些守軍當做自己人了。
當天夜裡,一臉陰沉的箕杏出現在了燕太后的面前。
“太后,我們必須要突圍撤退了,否則的話,這座城池的陷落就是遲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