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勝府邸。
這位曾經的齊國相邦面色沉靜,看上去十分心平氣和的坐在自己的書房之中,和一名來客對坐而飲。
來客朝着後勝拱了拱手,緩緩說道:“後卿,如今的形勢已經十分明顯了,高宛城已經是李牧將軍的囊中之物,而劇辛將軍也已經率領着一支偏師北上劍指臨淄,兩相呼應之下臨淄被攻破、齊國被滅已經不過只是時間問題。後卿又何必仍舊猶豫不決,爲齊國殉葬呢?”
原來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趙國的使者。
但是這個趙國的使者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身份,那就是他乃是曾經大名鼎鼎的蘇式縱橫家三兄弟之中的小弟蘇厲的兒子蘇飛。
蘇厲在齊國爲官多年,直到數年前方纔去世。
而蘇飛也正是憑藉着其父的關係成爲了一名齊國的謁者(外交官),得以在臨淄和邯鄲之間來回,當一個聯絡的跑腿官。
蘇厲在世時就和後勝關係密切,是以這蘇飛這陣子幾次拜訪後勝府邸,也並沒有引起齊王建麾下那些密探的警覺。 wωω•Tтkā n•CO
畢竟在齊國之中相信後勝能夠復起的人其實還真不少,並不是只有蘇飛這一個,燒後勝這個冷竈的也是不乏其人。
後勝臉色平靜,看了蘇飛一眼,不急不忙的說道:“以如今的情況,就算吾想要爲趙王做一些事情,那也是不可能的。汝難道不知道,大王的眼線現在可是遍佈吾這座府邸,就等着抓住吾的破綻嗎?”
蘇飛笑道:“無妨,以吾猜想的話,大王最近應當便會重新啓用後卿了。”
後勝嘿了一聲,並沒有開口說話。
事實上,後勝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做了幾十年的臣子,後勝其實是非常瞭解齊王建的,甚至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爲了解齊王建的人。
被後勝壓制了這麼多年的齊國政壇之中其實並沒有什麼出色的人才,大多都是一些唯唯諾諾的廢物。
所以依照後勝對齊王建的瞭解,齊王建現在既然碰到了難題,那麼多半就會找後勝來想辦法。
但問題在於,後勝現在其實並不是很確定這一點。
因爲就在之前被罷免的時候後勝才突然發現,其實自己似乎並沒有真正的瞭解過自家的這位大王,否則的話也不會各種手段都全部用上,卻仍舊無法挽回齊王建的心意,阻止周奮的上位了。
更何況如今周奮已經成爲了齊國的新任相邦,而且又是全軍統帥,想要將周奮給拉下馬來,那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這件事情讓後勝開始懷疑起自己對齊王建的瞭解,也讓他變得沒有以前那麼自信了。
蘇飛見狀笑道:“後卿多慮了,吾敢保證,最多不出這三兩日,齊王的使者就一定會來到後卿的面前。”
“哦?”後勝的眉頭微微一揚,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蘇飛:“汝看上去似乎十分的肯定。”
“那是自然。”蘇飛道:“後卿這陣子在府中閉門不出,想必是不瞭解外面的情況了。事實上如今整個臨淄之中民心浮動,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打算逃亡出城了。”
“竟然有這種事情?”後勝的眉頭微微一皺。
能夠出現這種事情,那麼就說明一點——齊國人自己都不相信齊國能夠在趙國的兵鋒之下守住臨淄城,否則的話就根本沒有必要逃跑了。
蘇飛笑道:“後卿只需要派人在臨淄的各個城門處定點觀察一日便知,事實上不僅僅是平民百姓,就連許多的卿大夫都已經暗中將自己的家小派去了東萊,就爲了事有不逮時能夠東山再起呢。”
“東山再起?”後勝哼了一聲,道:“談何容易!這趙國可不是燕國,當年大齊之所以能夠從燕國手中收復國土,乃是因爲有着其他諸侯的支持,如今天下諸侯只餘其四,秦國鞭長莫及楚國自生內亂,誰又能夠來拯救大齊?”
蘇飛讚道:“後卿所言極是,但總是有那麼一些人,不到最後關頭是不可能會認清楚形勢的。不過話說回來,後卿的次子和幼子這陣子似乎也很少見到出現了呢。”
蘇飛的話一說出來,後勝的臉色就是微微一紅。
別看後勝說得這麼的慷慨激昂,事實上在他的三個嫡子之中,除了長子依舊在府中起一個安撫人心的作用之外,其他的兩個兒子也一樣被後勝派去了東萊,也就是山東半島的最東端那一帶。
五十步笑一百步啊。
蘇飛看着後勝,十分認真的說道:“後卿,汝這些年來爲大王鞍前馬後,不說有功勞,苦勞總是有一些的吧?但是大王卻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直接就將汝給罷免了。難道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汝還要對齊國,對大王心存幻想嗎?”
頓了一頓之後,蘇飛繼續說道:“後卿,若是此刻想辦法爲趙國立下一些功勞,那麼將來封君便是板上釘釘之事。否則的話,等到臨淄城破之時,後卿全家便要淪爲俘虜,屆時便是任人魚肉了。”
“不必多說了。”後勝打斷了蘇飛的話,沉聲道:“吾對齊王早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幻想,但是汝也看到了,就現在的這個局面,吾的一舉一動全在齊王的監視之下,又如何敢去做些什麼事情呢?”
後勝說的也是實話,雖然說投靠趙國是長遠來看更好的選擇,但是現在要是被齊王建發現後勝有這個意圖的話,那麼後勝立刻就得被滿門抄斬。
後勝目光炯炯的盯着面前的蘇飛:“爲了吾一家的性命,吾不能夠在這個時候冒險,明白嗎?”
蘇飛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道:“如此說來,若是齊王對後卿解除了戒心,那麼後卿就會有所行動了?”
後勝點頭,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正是如此!”
蘇飛笑了起來,從懷中拿出了一封密信,放在了後勝的面前:“這乃是趙王給後卿寫來的信,後卿不妨一看。”
後勝接過了信,拆開了火漆,仔細的閱讀了起來。
片刻之後,後勝讀完了信,正準備擡頭說些什麼,冷不防書房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宮中來人,說是要召家主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