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包括呂不韋在內的所有重臣統統都被召集到了咸陽宮之中,在大殿的門外焦急無比的等候着。
臉上仍舊或多或少殘留着幾分睡意的呂不韋看上去一臉的驚慌失措,其實心中卻是笑得幾乎背過了氣去。
什麼大王突發重病,那自然是扯淡的。
呂不韋的心中非常的清楚,之所以會出現眼下這種情況,完全就是因爲自己的毒藥起作用了!
不過說實話,現在呂不韋的心中其實也是有點忐忑的。
如果下毒的女官被發現並且將呂不韋給招出來的話,那麼呂不韋可就徹底的完蛋了。
所以這個時候其他的秦國重臣們心中在默默的祈禱秦王柱千萬沒事,而呂不韋同樣也在默默的祈禱,只不過祈禱的卻是自己的事情不會敗露。
一個身影在呂不韋的面前晃來晃去,剛過而立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成熟的模樣,反而多少顯出了幾分手足無措。
這個礙眼的傢伙不是別人,正是呂不韋一直以來“盡心盡力”所輔佐的對象,如今的秦國太子異人。
呂不韋上前兩步,悄悄的來到了異人的身邊,對着異人說道:“太子不必着急,大王吉人天相,必定能夠化險爲夷。”
異人看着呂不韋,臉上的表情十分詭異。
這讓呂不韋的心中有些打鼓,難道自己的計策被發現了,這異人現在準備要對自己動手了?
異人看了呂不韋好一會,就在呂不韋已經有些手腳發軟開始考慮是不是要跪下來求饒的時候,異人突然將呂不韋拉到了旁邊一個沒有什麼人的角落,對着呂不韋輕聲道:“先生汝有所不知,大王之病症剛剛已經有人告知於吾了。”
呂不韋除了官職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職責,那就是負責教導異人,這一聲先生倒是沒喊錯。
“病症?”呂不韋心道汝父其實便是中毒罷了,何來的病症?但表面上卻是露出了幾分驚慌和好奇之色道:“卻不知大王是和病症?”
讓呂不韋驚奇的是,當自己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異人臉上的表情更加的詭異了。
不知爲何,呂不韋總覺得異人似乎是在偷笑。
足足過了半晌之後,異人才輕輕的在呂不韋的耳旁說道:“是脫陽之症?”
呂不韋身體一震,下巴險些就落到了地上,臉上露出了驚訝無比的表情:“什麼?竟、竟然是如此病症?”
呂不韋可以對着天上的泰一神發誓,此刻他心中的驚訝絕對是無比震驚。
所謂的脫陽之症,就是指男人和女人在牀上啪啪的時候縱慾過度了,然後整個人元精巨量外泄從而危及自身性命的情況。
呂不韋整個人的臉龐都扭曲了。
異人看着呂不韋的這般模樣,也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唉,父王也真是的,都如此年紀了還……母后也是,明知道父王勞累,也不知道節制一下!”
這邊異人悄悄抱怨,那邊呂不韋卻是忍笑忍得無比的辛苦。
脫陽?
好好好,好一個脫陽之症!
這次毒藥的效果簡直完美,完美到出乎了呂不韋的意料之外啊!
要知道如果秦王柱不明不白的突然暴斃的話,那麼於情於理,秦國都會展開一番調查。
雖然說呂不韋對此也早有應對,但是能不能瞞過調查,呂不韋心中其實也不太有底。
但現在不同了。
如果秦王柱是因爲這個“脫陽之症”而死的話,那就太完美了。
要知道帝王們的死因一旦查明,那可都是要載入史冊的。
作爲秦王柱的兒子,異人會允許自家老爹以一個“脫陽而死”的名聲載入史冊嗎?
肯定不會!
所以異人不但不會去追查秦王柱的真正死因,反而還要將這件事情給掩蓋下來,讓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家老爹的這件糗事,好讓老爹在史書上博得一個不錯的名聲。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史官可是很有節操的,還沒有像後世一樣瞎改亂改。
後世的史官扯淡到什麼地步呢?
比如說明朝吧,明朝開國太祖朱元璋流傳下來的畫像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看上去簡直突出一個猥瑣醜陋。
但有意思的是,除了朱元璋之外,包括朱允炆、朱棣乃至隨後的幾十個明朝國君,一個個長得不說貌若潘安吧,但是至少都算得上是丰神俊朗,有君王之資。
而且其他的明朝君主們單從畫像上來看就可以輕易的看得出來血脈的傳承,畢竟兒子總是像老爹的對不對?
偏偏朱元璋的畫像又醜,而且和他兒子朱棣的畫像放在一起的話也看不出兩人在相貌上有任何的相似性,簡直就不像是兩父子。
這就很奇怪了,老朱家從第二代開始樣子都像,甚至末代君主崇禎看上去都和第二代君主朱棣頗爲相似,怎麼就所有子孫都和朱元璋相貌完全不同呢?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篡改歷史、醜化前朝啊。
節操是個好東西,可有些人是真沒有。
但好在先秦時期的史官們還是非常有節操的,也正是這些有節操的史官們幫了呂不韋大忙,將原本有可能暴露的陰謀變得天衣無縫了起來。
如果不好好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麼呂不韋覺得自己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於是呂不韋眼睛一咪,立刻開始行動了起來。
“太子殿下,臣斗膽問一句,如今大王情況如何?”
異人的目光一陣閃爍,片刻之後才輕聲道:“以吾之見,恐怕……殯天便在今日啊。”
別看此刻異人的臉上一臉的焦急,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這句話卻沒有任何擔心的意味在裡面。
異人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他可不想像自家老爹一樣熬到都要老死了才能夠接任國君。
至於什麼親情嘛……帝王之家從來就沒有任何的親情可言啊。
早在秦王柱將異人打發去邯鄲充當質子的時候,異人心中的最後一點親情就已經完全消失了。
異人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僞裝,但是唯獨在呂不韋的面前不會,畢竟沒有呂不韋的話,就不可能有異人的今天啊。
呂不韋“面色焦急”的點了點頭,低聲道:“既然如此的話,那麼太子便應當開始準備了。”
異人同樣“面色焦急”的點頭,低聲道:“吾應該如何準備?”
呂不韋說道:“在登基之後,臣斗膽請太子將宮廷禁衛的兵符交給臣。”
異人點頭道:“此乃必然之事,對了,先生難道想要殺人?”
呂不韋道:“不是殺大臣,太子如今繼位名正言順,又有陽泉君支持,不會有任何問題。臣想的是大王若是殯天,那麼這脫陽之症自然是不能外泄的,所以應當把今日所有目擊的宮人還有宮醫統統給……”
異人眼中閃過一道殺機,點頭輕聲道:“此事務必要辦得隱秘。”
呂不韋點頭道:“太子儘管放心。”
兩人還在嘀嘀咕咕的商議之時,一陣淒厲無比、撕心裂肺的哭號之聲突然從宮殿中響起。
秦王柱,駕崩了!
刺耳無比的鳴鉦聲開始響徹整座咸陽城,城中所有的子民都被驚醒了,大臣們紛紛起身穿衣急匆匆的趕向咸陽宮,而平民百姓們則只能夠在家中默默的哀悼。
在大殿之中,一臉悲痛的太子異人早就已經率領着幾名秦國重臣跪了一地。
那尖銳無比、聲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哭聲還在繼續,中間似乎還夾雜着一些不太和諧的聲響。
過了好一會之後,已經跪的有些雙腿發麻的呂不韋擡起頭,發現自己的四周全部都是其他人五體投地的身軀,就連在臺階上宮門外的那些秦國宮廷侍衛們也同樣都不例外。
呂不韋眼睛一轉,躡手躡腳的往前爬了幾步,輕輕的碰了碰面前的秦國相伴羋宸。
羋宸毫無反應。
呂不韋乾脆直接伸出手,輕輕的戳了一下羋宸的肩膀:“陽泉君,陽泉君?”
羋宸的身軀終於動了一下,帶着幾分憤怒的聲音傳入了呂不韋的耳中:“汝不好好跪着,究竟有何事?”
羋宸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要知道秦王柱和羋宸之間的關係那可是非常好的,而且還有着一層外戚的身份在,只要秦王柱活着一天,羋宸的榮華富貴就絕對是非常有保證的。
但是現在秦王柱死了。
在失去了這個最大靠山之後,羋宸的心中就非常的不淡定了。
沒錯,誠然接下來要繼位的這位太子異人同樣是羋宸姐姐的兒子,但這個兒子一來不是親生的,二來也和羋宸沒有多少的感情,等到他上位之後,誰又能夠保證羋宸日後的榮華富貴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羋宸說話的時候要是能夠有好心情那才奇怪了。
呂不韋倒也不着惱,而是輕輕的對着羋宸說道:“陽泉君,大功便在眼前,難道陽泉君打算就此錯過不成?”
“大功?”羋宸猶豫了一下,再說話的時候顯然就沒有那麼生氣了:“甚麼大功?”
呂不韋輕輕的說道:“如今大王已經殯天,太子便在此地,這擁立首功難道陽泉君打算讓別人奪去不成?”
羋宸身體一震,這才恍然大悟,趕忙手腳並用,爬到了跪在最前方、正在大聲哭號的太子異人面前,開始了勸慰。
“太子殿下,如今大王已經殯天,爲了秦國大業還請太子殿下速速節哀,召集諸臣穩定國體纔是啊。”
羋宸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已經足夠讓跪在地上的太子異人和其他幾名秦國重臣們聽到了。
呂不韋幾乎就是立刻接腔道:“正是,還請太子節哀順變!”
片刻之後,幾名秦國重臣簇擁着太子異人,急匆匆的走進了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的哭號之聲慢慢的變小了。
又過了片刻,呂不韋手持兵符急匆匆的走了出來,對着聞訊趕到的秦國禁衛軍將軍喝道:“汝立刻調集所有兵馬,將宮城統統封鎖,所有宮門外的大臣們集合起來到偏殿候命!還有,此地所有的宮人侍衛和宮醫統統羈押起來!”
一場國君去世之後必然會隨之產生的權力過度開始緊張有序的展開了。
除此之外,一場殺戮也在悄然進行。
在親手用劍刃刺入了那名已經腫成豬頭的女官胸口之後,呂不韋看着這名直到死前那一刻都覺得呂不韋是來帶她離開的可憐女官,輕輕的在這名女官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下輩子,莫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