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早上，銷售科的門都是緊閉的。
陸遠第一天上任，就開了一上午的內部工作會議。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多，辦公室的門纔打開。這會兒食堂裡的飯菜都快涼了，辦公室裡的人陸續下樓，趕往食堂吃飯。
路上。
羅大偉緊繃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
蘇長運屁顛屁顛地追在後面，口裡不迭地喊着“偉哥”，最後把羅大偉實在是喊煩了，直接停住了腳，劈頭蓋臉吼道：“你有完沒完了？煩不煩！”
蘇長運被羅大偉這麼一吼，也是嚇了一跳，吱吱唔唔道：“偉…偉哥，我……”
“你他嘛的，能不能在偉哥前面加個‘大’字？”羅大偉仍舊氣不順，還是沒好臉地罵道。
“好，好的，大偉哥！”蘇長運見羅大偉的臉色較之剛纔好了些，便弱弱地問道，“大偉哥，陸遠也太欺負人了！他把洪剛、孫越、胡英紅他們之前的業務，統統都轉交給了姚達康他們！明明這些都是咱們二科以前的業務嘛，爲什麼不交給咱們，卻交給一科那些外人？”
羅大偉冷笑道：“因爲他是副科長，銷售科的工作安排自然是他說了算，難道還要跟你彙報？”
“大偉哥，我知道你也生氣！”
蘇長運看着羅大偉，繼續說道：“他把之前二科的業務便宜田寧、姚達康他們也就罷了，但他憑什麼提拔姚達康當我們銷售科的臨時主管？主管這個位置，怎麼輪也輪不到姚達康這個老鬼吧？”
“輪不上他，難道輪的上你啊？”羅大偉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
“我當然沒這個資格。”
蘇長運搖了搖頭，認真說道：“但是大偉哥你有啊，而且要我來說，整個銷售科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當這個主管了！論親疏，你是咱們銷售二科的老人。論資歷，你比陸遠還要早來二科。鄭主任之所以把你留在銷售科裡，不就是想讓你這個二科的老人，從旁協助他嘛。現在他陸遠倒好，不僅不多多倚仗你，而且還視你如無物，直接提拔了姚達康這個外人來當副手。姚達康這種老油條，以前在銷售一科周大成手底下，業務能力都是墊底的，他何德何能騎在我們頭上，做我們銷售科的臨時主管啊？憑什麼呀？”
“憑什麼？”
羅大偉氣極發笑道：“就憑他陸遠是銷售科的副科長！他想提誰當副手，還用得着跟你，跟我請示嗎？就算他想提二毛子那種跟屁蟲當臨時主管，那也是他副科長的權力！”
“大偉哥，難道你就能忍下這口氣？”蘇長運問道。
羅大偉眯了眯眼睛，看向蘇長運，問道：“不然呢？”
蘇長運道：“當然是去跟鄭主任告狀啊，就告他一個濫用職權，胡作非爲！”
“嗤……別怪我這個當哥的沒提醒你，你要真去告這個狀，那你就是去自取其辱！”
羅大偉像看傻子一樣地看着蘇長運，道：“如果沒有鄭主任的默許，他敢第一天就開這個內部工作會議？敢第一天就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出這麼多新的調整？而且你沒聽剛纔鄭主任給他站臺時說得那些話嗎？人家這會兒在鄭主任跟前正當紅，而且今天一來就打了場有準備的勝仗，咱犯不着去觸黴頭！這會兒人是直屬領導副科長，咱們該避其鋒芒，就要避其鋒芒！”
早上這個閉門工作會，讓羅大偉徹底明白了，陸遠是有備而來，自己是傻乎乎地往他槍口上撞了。
在早上的閉門工作會上，陸遠一出手就是大招，把之前二科的業務，統統移交給了一科的那些人裡，差不多人人有份，雨露均沾吧，一下子拉攏了一科多數人的心。畢竟這些業務雖然都是簽過單的，但是來年如果對方再續約的話，銷售提成還是算在跟進的人員頭上的。
接着，陸遠又以工作需要爲由，提拔了姚達康爲銷售科的臨時主管，作爲自己的副手。這個舉措，不僅讓銷售科的其他人爲之詫異，就連姚達康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在銷售一科打了二十來年的醬油，沒想到兩科合併之後，他倒混了個不大不小的臨時主管。正如蘇長運對羅大偉發問的一樣，姚大康也捫心自問起自己，我何德何能啊，這個位置怎麼輪得到我來坐啊？
很快，羅大偉就看明白了陸遠的用意，臨時提拔姚大康當銷售科的主管，雖談不上一桃殺二士，但這個舉措，很大程度上把集火在他身上的不服和牴觸情緒，分一半到了姚達康身上。而且間接地瓦解了一科原來這幫人私底下的攻守同盟。一科原先一共有二十來人，一部分去了策劃科，一部分留在了銷售科。分到銷售科的這八九人，又以田寧爲首，畢竟田寧的業務能力擺在那裡。
但是陸遠卻提拔了他們八九個人中最不起眼，最討人嫌的姚大康。
經此一舉之後，銷售科裡再也不是一起反對和牴觸陸遠的聲音了，而是被陸遠分化成了三個陣營，一個是羅大偉和蘇長運，一個是田寧和擁躉他的原一科同事，最後一個是姚達康。
現如今，實力最弱的姚達康，又被陸遠提拔成了臨時主管。而羅大偉這個昔日的同事加前輩，在早上因爲仗着資格老對陸遠稍有跋扈，不僅沒有得到重用提拔，還多多少少被陸遠敲打了一番，直接冷處理在了一旁。
他這連續的組合拳，在羅大偉本人看來，不僅犀利，而且老辣，上任第一天，就在銷售科裡破冰成功。果然在改革辦鍛鍊的這些日子，進步神速，而不是吃喝玩樂去了。小陸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在銷售二科裡的愣頭青了。
下了廠辦大樓之後，羅大偉也在暗暗告誡自己，莫要再小瞧了昔日這個陽光大男孩了，如今的他，不僅心有城府，而且已經初具領導者的氣質了。
一時間。
羅大偉腦子裡豁然了許多，拍了拍蘇長運的肩膀，道：“走，去食堂吃飯去！”
蘇長運奇道：“大偉哥，他這一上任，田寧他們分到了業務，姚達康得到了提拔，合着咱倆啥也沒撈着便宜，你就這麼忍下來了？”
“小蘇，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羅大偉突然說道：“你心裡在想，陸遠年紀比你還小一歲，來銷售科工作也比你早不到三個月，卻事事都得領導關注和肯定，又是去改革辦這種要害部門鍛鍊，又是回來一步登天當副科長，你心裡不服氣！對嗎？”
“我……”蘇長運面色一變。
羅大偉又疾言厲色道：“豈止是不服氣，你是羨慕嫉妒恨，你羨慕他的運氣，嫉妒他的能力，更是恨他的優秀！是嗎？”
“大…大偉哥，我…我…”
蘇長運彷彿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讓人發現了一般，有些駭然地看着羅大偉，緊張地吞吞吐吐了起來。
“嗤……”
羅大偉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緊張，也不用遮掩，別說你，我也對他羨慕嫉妒恨！但我不能因爲嫉妒因爲恨，就被遮掩了眼睛，我們腦子要清醒的。你看他早上開的閉門工作會，一出手就是做足了準備，一套組合拳打得有板有眼的，讓我們招架不住！所以，不服氣也好，牴觸也罷，要偷偷放心裡，工作還是要乾的，不然以後憑什麼繼續呀跟他鬥？”
蘇長運沉悶了片刻，擡頭問道：“大偉哥你的意思是，暫且服軟？”
“不，”羅大偉糾正道，“叫蟄伏！”
“嗯，聽大偉哥你的！”
蘇長運應了一聲，突然聽到身後一陣嘈雜的聲音，繼而轉身看過去，看到了令人搞笑的一幕！
他樂道：“大偉哥你看，姚達康好像跟人打…打起來了！”
“啊？”
羅大偉訝異地朝蘇長運指的方向看去，還真是，姚達康正跟一人撕扯扭打在一起，旁邊圍觀的赫然就是田寧和銷售科其他同事。
看着這荒唐的一幕，羅大偉再次感嘆陸遠提拔姚達康的這招，真是老辣啊！
這臨時主管才當了不到一個小時，效果就出來了。
他陸遠臨時提拔姚大康當主管，轉頭姚達康就被同事揍，這不是給陸遠再次立威的機會嗎？
他已經能預見，下午陸遠又能借姚達康被打事件，再開一次閉門工作會，在銷售科裡再狠狠立威一次了！
田寧身邊真是一羣豬！
不，銷售一科留下來的，都是一羣蠢豬！
羅大偉狠狠腹貶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