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雖天晴地朗,卻也乾燥寒冷。
學院的制服雖早已從單薄的外衣換成了絮棉夾襖,然而大多學員還是習慣在冬天穿上便服。
前幾日的測驗中,又有許多學員考入了雙修部。也因此,雙修部的人數首度突破了五百人。緊急分班後,五百人被分成了五班,分別爲甲、已、丙、丁、戊。甲班學員爲雙修八階以上;已班學院爲四至七階;其餘較次點的學員便被分到了丙丁戊三班。
而萊菲蒂今日的課程,也將在甲班進行。
一襲褐色的法袍披在身上,這使得萊菲蒂看上去要顯老很多。這是她刻意爲之,否則一羣二十出頭的學生們,怎麼會信服自己這隻有二十七歲的導師?
雖說並非第一次講課,但如此鄭重嚴謹,卻也是不常遇到。萊菲蒂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門而入,笑靨如花的朗聲道:“各位同學好,今天……”
話剛說一半便即止住,皆因這原本應該坐着百人的教室,如今卻只有四分之三不到。四周許多空位,看上去極爲彆扭。
萊菲蒂的笑容立刻僵掉,改成了一臉的憤怒。來到旁邊一個正在抿嘴偷笑的女學員面前,萊菲蒂強壓怒火問道:“昕兒,這是怎麼回事?”
昕兒見狀立刻挺身坐好,一攤手道:“什麼?”
她杏眼桃腮,面容娟麗。粉脣輕笑,帶着一股玩味之意。再加上這清閒優雅的神態舉止,更顯得隨性淡然。
不過正是這份淡然,惹怒了萊菲蒂。
“哎哎哎,姑姑,手下留情!”昕兒不斷求饒聲中,被萊菲蒂扯着衣袖拖到了教室正中央,頓時成爲了剩下的六七十人圍觀的目標。
昕兒訕笑一聲,索性招手對四周打招呼道:“各位好,我叫龍昕兒,以後就是大家的同學了。”
她長得嬌美可愛,加上一身淡紫色的冬衣着體,更增嬌媚之氣,比之心柔也絲毫不差,因而立刻引得四周男學員們的齊齊注目。
萊菲蒂在昕兒腦袋上輕拍了一下,微微皺眉道:“說,剩下人都幹嘛去了?”
昕兒摸摸頭,委屈的道:“他們跑了,我怎麼知道。”
“別來這套。”萊菲蒂冷咳一聲道,“你成天上躥下跳像個猴一樣到處打探消息,能不知道那些人的動向?”
“我……”昕兒剛想反駁,卻看到萊菲蒂並沒有太多開玩笑的意思,知道她是動了真怒,於是便識相的住了嘴。
萊菲蒂問道:“你大哥呢?”
昕兒道:“去城東擂臺了。”
“吉奧呢?”
“去城東擂臺了。”
“若雨呢?”
“去城東擂臺了。”
“心柔呢?”
“去城東……”
萊菲蒂揮手打斷她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去城東擂臺了?”
昕兒點了點頭,隨後又快速搖頭道:“有一個人沒去。”
萊菲蒂總算稍稍鬆了一口道:“誰?”
昕兒一臉不屑之色道:“那隻臭貓!他今天早早就去了塞納老爺爺家中了。”
萊菲蒂奇道:“星月?這倒奇了。我記得他是那擂臺的常客,怎麼今日反倒轉性了?”接着又一臉疑惑的看着昕兒道,“你不也經常去那擂臺,怎麼今日也轉性了?”
昕兒小嘴一嘟,氣道:“不要把我跟那隻臭貓放在一起比較!要不是他,我今天也去了。前天決賽打完之後,我報名的時間晚了一步。本來恰好能趕上第六十四個名額,哪知道那隻臭貓也正好沒報名,於是我們就打起來了。”
萊菲蒂嘴角抽動,忍者怒道:“結果呢?”
“結果誰也沒搶到唄。”
萊菲蒂不耐煩揮揮手道:“算了算了,不理那幾個人。”
昕兒嘻嘻一笑,回到了自己座位。
萊菲蒂又看了看四周的學員,忽然轉怒爲笑,一副陰險無比的表情道:“爲了五十金幣就這麼拼命?那還真是可惜。這些人的消息怎的這麼不靈通,難道不知道三日後學院也將舉辦武道大會嗎?”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周遭一片譁然。
萊菲蒂雖然表面上在笑,但心中也是無奈之極。
最近的龍翼城逐漸來了很多高手,而那城東的擂臺之戰也逐漸變得精彩紛呈。不光如此,許多龍翼城的學員們也分別翹課去參賽。皆因即便無法獲勝,也可感受到高手之間的對決。
剛開始時,也只有寥寥可數之人去參賽。然而直到最近,這種情況愈演愈烈,直接影響到了學院的教習課程。因此萊菲蒂才向院長提出了自己舉辦武道大會的意見。
“五十金幣不值得拼命嗎?”昕兒忽然雙眼放光道,“那學院的武道大會,勝者會得到多少獎勵?”
萊菲蒂緩緩伸出一個手指頭道:“一千金幣。”
昕兒乍舌道:“我的媽呀,這麼多。是不是總獎金?”
萊菲蒂搖頭道:“這是隻是武道王的獎勵。而只要進入學院三十二強者,皆有五十枚金幣的獎勵。”
昕兒問道:“那怎麼才能參加這次武道大會呢?”
萊菲蒂道:“任何學員都有資格參賽。咱們班裡如若有人想參加,可以在空閒時間來找我報名。”
昕兒拍手道:“好啊好啊,這樣大家再也不用翹課去外面打擂臺了。”
這宛如講解規則一樣的對話,當然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昕兒雖然在拍手叫好,但心裡卻在不斷嘆息道:姑姑,你演得也太假了!
··········
“這酒釀了足足有半年光景,現在終於要開封了。”塞納興奮得直搓手,就差口水橫流了。
星月苦笑兩聲,與塞納一同來到了地窖之中。
行進中,星月又道:“酒以火蒸、以壇盛放、埋與地下、再加上釀酒的原料生長於地面,因此在製作過程中充滿了地氣,這也是爲何普通的酒充滿澀味的最主要原因。”
塞納點頭道:“不錯。釀酒高手可以將這澀味變得很淡,卻也無法徹底去除。而且有甚者在其中加入別的雜味,讓酒味變化,使之味如嚼蠟。”
星月笑道:“酒的辣味與澀味缺一不可,但這種澀必須是渾然天成的感覺,卻決不能帶有苦澀。”
塞納沉吟一會,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道:“月兒啊,半年前我親眼看到你釀酒的全過程,說實話,比之很多釀酒俗手還要略顯不足。”
星月嘿嘿一笑道:“這次其實是我第一次釀酒,因而手法生疏了些。”
塞納兩眼圓瞪,訝道:“什麼?”
星月繼續道:“師父說過,天有酒星,酒之作也,其與天地並矣。釀酒並非人爲,全靠地養天成,無需太多紛繁複雜的步驟。因此釀酒時節、配料比例、乃至於儲酒器皿等等,完全屬於世人對釀酒時的曲解。若能將酒自身在釀製過程中所吸收的地氣全部破除,那酒的味道便會渾然天成,更無需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
塞納原本還有幾分擔心,但聽星月說得頭頭是道,也就徹底放心,問道:“那如何去除這份地氣?”
星月道:“爺爺記得我在釀酒時候,與別人不同的一點嗎?”
塞納回想了一會道:“蒸制原料時你所用的火併非是木火炭火,而是以火靈術所召喚的火球。”
星月點頭道:“不錯。靈力本無根源,因此不屬於天地之間,更加不會包含着地氣,因此已在釀製過程中少了一道讓酒多沾染地氣的程序。”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地窖深層。
此處極陰極寒,更無明火照耀,昏暗無比。星月凝起靈力,四枚拳頭大小的電球便漂浮在星月手上。隨手一揮,四枚點頭飄散到地窖四周,將四周照如白晝。
兩人來到一大壇封着口的酒缸前,塞納又再度問道:“雖去除了蒸制原料時候的那股地氣,但還有其它幾股,怎麼去除?”
星月微笑道:“靈力無根,只需要以再以三道工序即可破處掉酒裡所有的地氣。”
說着,星月將這半人高的大罈子雙手抱起,緩步走向地窖中央。
塞納撫着鬍鬚,微笑看着星月的所有舉動。
然而下一刻,塞納的笑容徹底僵住。
星月將酒罈抱到地窖中央之後,便大拳頭一揮,狠命的砸向了酒罈,登時嘩啦一聲,酒罈碎裂。
塞納哎呦一聲,剛想叫可惜,卻驚奇的發現,沒有一絲酒水從那酒罈裡流出。
原來在星月破除酒缸外殼的時候,已經催動了靈力,將酒罈裡的所有酒水全部凝結成冰,因此此時酒缸雖然碎裂,但還有一大塊冰塊懸空漂浮着。
星月道:“以冰靈之力將酒凝結,便可再去除一部分地氣,此乃第一道工序。”
說着,巨大的酒水冰塊緩緩漂浮於空中。星月口中默唸幾聲,一道閃着亮光的閃電便即飛速射出,直接擊中了那巨大的冰塊,登時將其擊成粉粉碎。
星月繼續道:“以雷靈之力破冰,可分離酒水之中的所有氣味,將雜質全部震碎,此乃第二道工序。”
說罷右手高舉,口中念道:“御風之力!”
一股強風自星月右手中飛脫而出,將空中散落的碎屑全部攪拌進去。冰屑在急速旋轉之中,漸漸變成了水滴,緩緩凝結起來。
星月靈力消耗巨大,微微喘息道:“以風靈之力把原本震碎掉的味道再逐漸融合起來,便如同將酒重做了一遍一樣,這樣便可去除掉酒裡所有的地氣,此乃第三道工序。”
塞納看得目瞪口呆,哪知道雙絕先生釀酒之時還得用上四系靈術。若非星月告訴自己,恐怕自己至死也想象不到此節了。
星月道:“爺爺,快來乘酒!”
塞納大喜,忙在旁邊抱起一個空酒罈來到星月附近。星月催動風靈之力,將空中旋轉的酒水緩緩引入了酒罈。
最後一滴酒水滴入探子,塞納便以極快的速度封住了壇口。
由於剛纔有風靈術的存在,因此味道全部被風席捲着。此刻星月收走靈力,頓時一陣酒香四溢,瀰漫了整個地窖。
塞納閉起雙眼,挺着鼻子貪婪的嗅着這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說不出的安逸。看着塞納的表情,星月覺得他還未嘗酒,光吸氣味便已經要醉了。
塞納陶醉了一會,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忙乾咳了兩聲,隨口問道:“如此複雜的過程,雙絕先生難道也是四靈同修之人?”
星月淺笑搖頭道:“師父每次釀酒,都會抓來其餘三個會不同靈力之人,逼他們按照此步驟來完成。”
塞納啞然失笑道:“不錯,這確實是雙絕先生做事的一貫風格。”
星月指着酒罈問道:“爺爺怎麼不嘗一嘗?”
塞納低頭愛憐地撫摸了幾下酒罈,微微嘆息道:“明日我便要去皇城居住一月,因而今天絕不可醉倒。”
星月道:“此酒雖勁道很大,但如果只飲一兩杯,也不會喝醉。”
塞納苦笑搖頭道:“正如雙絕先生所言,此酒可謂是酒星親臨所釀。只飲一杯,我必會忍不住要多飲千杯萬杯。而且飲酒要有伴,喝着才更有味道。你又不肯飲酒,那我只能改日邀上一些至交好友,共品佳釀了。”
說着又是哈哈一笑,擺擺手道:“我這老頭子纏了你半天,肯定早就嫌我煩了。去陪陪霜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