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火鷹的束縛,蚺蛇的尾巴終於可以動彈。由於受到了火靈術的損傷,因而蚺蛇只得下意識的不斷掙扎亂擺。
尾巴控制者蚺蛇全身上下的平衡,尾巴都開始亂動,那麼它的身體便也跟着一起亂動起來。
星月抓着它的一片蛇鱗,剛想揮動手中的冰劍去近身進攻蚺蛇,卻不料蚺蛇開始拼命抖動起自己的身體,顯得極爲痛苦。
庭院當中原本擺着一些水缸、桌椅板凳之類的物事,此時也都被這巨大的尾巴掃倒。塵土瀰漫,紛亂聲響,庭院之中混亂無比。
蚺蛇的腦袋來回甩動,正抓着它蛇鱗的星月也只得跟着一起飄搖,彷彿在樹上枯萎了的樹葉一樣,隨時都會被拋落。
星月左手加力,更加僅僅抓住蚺蛇的鱗片。右手冰劍微微前挺,在不斷搖晃當中,遙遙指向蚺蛇的左眼。
一次搖擺,兩次搖擺,十次搖擺。
星月在不斷的晃動中,逐漸掌握了它的規律。
第十一次搖擺,蚺蛇自左向右猛烈拍動的時候,星月撒開了左手。藉着甩動的力量,星月的身子飄向了蚺蛇的右眼。冰劍疾伸,跟着飄蕩的身體一起飛向蚺蛇巨大的眼眶。
蛇無眼皮,只有一層薄薄的白膜來覆蓋住眼睛。蚺蛇的行動軌跡又被星月所掌握,因此此時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星月攻來。
扒住巨蛇眼睛上方的鱗片,蚺蛇的眼珠正和星月的胸前平形成一條線。右手此處,直接擊中了蚺蛇眼前灰白色的播磨。
星月冰劍鋒利,原本認爲這一件足以穿透過去。哪知道這灰白的薄膜不但堅韌無比,而且富有彈性。星月的長劍差點從上面滑脫。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若是一擊不成,被蚺蛇緩過神來,只需要將長長的舌頭向上一卷,便可將星月擒住。
星月豈是會輕易放棄之輩?在冰劍陷入薄膜,卻並未刺破的時候,星月便已經運氣靈猿決。手中勁力猛然間暴漲了數倍。
這世間並非是柔可克剛。極剛之力,也可剋制極柔之力。宛如去用一隻大鐵錘去捶打一張飄着的紙。鐵錘力大,卻無法着力點,雖然碰到了紙張,卻也最多是輕輕的劃過,這便是柔克剛。而假如這鐵錘落下之時,力道極大,速度極快,那麼即使在毫無着力點的情況下,也可將這紙張錘成兩半,這便是剛克柔。
星月此時便是用上了這一招。不管你這灰白的薄膜如何柔韌,只需要自己的力道夠強夠快,那麼便可以在這薄膜柔韌的特性發動之前,將其提前捅破。
撲哧一聲,冰劍直沒至劍柄,暗紅色的血液噴濺而出。一有缺口,蚺蛇的防備便在頃刻之間全部倒塌。星月握着劍柄,改直刺爲橫劃,猛的再向右劃了數寸。
這一刺一劃,幾乎耗盡了星月全部的勁力。剛想脫手飛走,那蚺蛇卻將巨大的腦袋向下猛的一砸。
星月哪裡料得到蚺蛇竟然會出此下策。毫無準備之下,整個身體被蚺蛇猛拍在了地上。幸虧星月提早放手,不然此時便已經被壓成了肉泥。
星月被甩脫之後,連忙縱身後退數步,離開了蚺蛇十餘丈之外,以防止對方的突然襲擊。
然而此時,蚺蛇卻已經再也沒有了和星月玩鬧的心情。
蚺蛇身下忽然飄起一陣白煙,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將它團團圍住。
白煙散去,一條大腿粗細的蚺從空中落下,盤旋在地上。左眼處還不斷流着血,看來它正是剛纔和星月激鬥得難分難解的人。
星月剛想撲前將其抓住。哪知道它的反應忽然變得極快,在變小之後,便立刻急速竄走。星月緊追在後,卻因勁力消耗過大,因而無法跟得上它快速的移動。
蚺蛇快速行到了後院的水井之旁,下體彎曲之後一個彈射,整條蛇宛如翻了個跟頭一樣,直接投入井中。星月直撲過去,也差了分毫,沒有抓住蚺蛇的尾巴。
看着蚺蛇逃跑,星月心中不住的大叫可惜,卻也無可奈何。
望着深不見底井中,星月忍不住高聲怒喝道:“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雖然沒抓住或殺死蚺蛇,但星月能將蚺蛇重傷,卻也已經非常難得。若單純論實力,蚺蛇則要比星月強上非常多。不過蚺蛇畢竟是獸類,不但沒有太高的智慧,而且還有天敵,因而纔會被星月以各種投機取巧的手法給嚇住。
星月叫了兩聲,便覺得口乾舌燥。靠坐在井邊的時候,星月這才一陣陣的筋疲力盡,忍不住想要呼呼大睡。
夢兒的聲音卻忽然響起來道:“你最好真這麼想,不要讓它再看見你。蛇最記仇,這條蚺蛇將來必然會再度尋仇。”
星月無所謂道:“尋就尋吧,我們不是沒有取得它的魂魄嗎?以後有機會了,那自然是好事。”
夢兒輕咦了一聲道:“看不出嘛,你的心態怎得忽然變得如此平和?”不待星月去說明,夢兒便去查探他的記憶,忽然驚叫一聲道,“你竟然讓意識深層裡面那人去幫你戰鬥?”
星月忽然全身一震,彷彿體內被抽乾了什麼東西一樣。
夢兒繼續道:“我已經幫你將你的意識深層趕了回去。”
星月撓着頭道:“怎麼了?這種感覺其實挺好啊。戰鬥的時候,我不需要去想別的太多東西。”
夢兒卻強硬道:“不行,絕對不行!”
星月不依不饒問道:“爲什麼?那意識深層的我雖然和本來的我想法有些不同,但我們畢竟是一個人啊。”
夢兒長嘆一口氣,緩緩道:“若是在半年前,我必然會對你剛纔的表現讚賞有加,而且會大力支持你將意識深層裡的那人變成你的本體。然而這半年時間裡,我逐漸感受到了人所特有的一些喜怒哀樂,發現這些情緒並非想象中那麼無聊。不,是非常有趣。”
頓了頓又道:“意識深層裡的情緒雖然極爲可觀,不會在戰鬥中出什麼岔子。但也因此變得索然無味。好比剛纔,你與那蚺蛇戰鬥的時候,心中想到了什麼?”
星月深思了半天道:“我想打敗它,除此之外好似沒有了。”
“那你剛纔在爲了誰而戰?”
星月剛想說爲了朋友們,但仔細回想才發覺,適才和蚺蛇戰鬥的時候,腦袋裡只縈繞着一些戰鬥的場面,根本一個人都容不下。發覺此點,星月也不禁駭然,點點頭道:“這麼一說,剛纔的自己彷彿真的如同一個外人一樣,在控制我的身體。”
夢兒道:“以火化鷹,是你自身的意願;蚺蛇在火鷹出現的時候,早已生了膽怯之意,那時放它走便可。而自那以後,你便已經被自己意識深層裡的那個人所控制,只在追求戰鬥所帶來的刺激。這正是修煉中樞之魄太過急躁的表現。”
星月這才恍然道:“原來如此。那我以後不再用那中樞之魄來戰鬥便是了。”
夢兒笑道:“這才乖嘛。”
星月再不說話,起身奔回酒樓內。恰好在此時,海倫娜也正從內向外奔出。
“你沒事吧?”海倫娜略帶擔心的問道。
星月點頭道:“那條蛇已經被我趕走了。其他人怎麼樣了?”
海倫娜道:“我已經把他們體內的穢物祛除乾淨,不久之後應該會轉醒。”
回入酒樓的同時,門外腳步聲起,一大堆守城衛兵趕到,拍門喊道:“開門。這裡出什麼事了,怎麼有這麼多雜亂的聲音?”
星月不禁苦笑一聲道:“他們還真會挑時間。若是早來半刻,便要陪着我一同去對抗蚺蛇。”
將所有事情全部說明,那些守城的衛兵還似信似不信的。直到吉奧表露自己戰羽的身份後,才真正打消了衛兵的疑慮。
戰羽的行事雖然機密,但畢竟隸屬皇室。因而這些守城的兵卒對其不但不敢有所爲難,而且都只得卑躬屈膝。
心柔醒後,和海倫娜兩人在幫酒樓內其餘中毒者清除體內的穢物。而若雨、吉奧和星月三人則將那瘸大漢搬到了樓上的一間住宿客房,準備等他醒來的時候去問他一些事情。
揉着還有些脹痛的額頭,若雨看着這滿身殘缺的大漢,心中滿是疑竇。
仔細看了看他耳朵以及手臂的切口,都是極爲平整,彷彿被人用極爲鋒利的東西所削掉一樣。他雖然身上染滿血液,但全身上下並無新傷,看來這血漬並非他自己的。
“不要……不要……”渾厚低沉的聲音傳來,瘸大漢猛然轉醒,坐起身來,一隻手來回到處抓着。
星月一陣暴汗,對兩人道:“還是你們去問吧。這叫喊聲太惹人懷疑了,我要下樓。”
若雨一把拉住星月,鄭重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看他外衣下面的服裝,這人是龍翼學院的學員。”
星月一驚,忙上前兩步查探,果然見那殘破的外衣下面穿着一件髒亂的單薄衣衫,而這衣衫胸肩部分之上,正秀着一隻翅膀。
“龍……有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瘸大漢拼命大喊,來回亂動,顯得極爲惶恐。
星月按住他的肩膀,本想讓他暫時安定下來。哪知道他的力氣奇大,來回掙脫之下竟連星月也按他不住。
直到吉奧和若雨來幫忙,三人拼盡全力才勉強將他制伏。吉奧喘着粗氣罵道:“媽的,這人力氣怎麼這麼大?”
若雨也是微帶喘息道:“就這還是全身殘廢。若身體健康,恐怕我們三個也不是他的對手。你看他的肩膀處翅膀的顏色便知道了。”
吉奧翻開他的衣領查探,頓時驚得合不攏嘴。星月隨着他的眼神看去,見那隻翅膀的顏色是金色。在學院混跡這麼久,星月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顏色,奇道:“金色代表什麼樣的實力?”
若雨道:“御靈或者戰體級別。看他這架勢,未殘廢之前至少也得有戰體地階的實力。”
星月這才知道吉奧爲什麼驚詫。達到戰體實力的人,原本就少之又少,而且基本上只有四十歲以後的人才有可能有此造詣。然而從這醜大漢的另一邊並無損傷的臉龐看來,這人頂多也就三十歲左右。
如此年輕就有如斯實力,當真是聞所未聞。
幾人之間的談話被瘸大漢聽到,猛然間,他的情緒再度變化,反手握住星月的手臂道:“戰體……翅膀……龍翼學院!”
說到龍翼學院四個字的時候,瘸大漢全身一震,身體停止了掙扎。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睛逐漸變化,直到最後,終於定格成銳利無比的眼神。
“你們是否學院的學生?”
星月幾人點了點頭。
“那這裡是否是龍翼城?”
星月道:“不錯。”
瘸大漢嘴脣微微顫動,情緒激動道:“終於,我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