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景袖眸子微眯,至身後箭簍裡抽出一根黑箭,擡首,拉弓,瞄準。
此時,她站在三百米盡頭外,面前是還立着但被匪豹子射過的十處靶子。
風吹過,雪白繡着格桑花的裙角飛揚,錦靴上的碎鈴清脆作響,隨着風聲傳出老遠,不自覺的衆人本落在匪豹子身上的注意力齊齊被她吸引。
她眉羽間是極致的專注之色,在匪豹子準備開最後一箭的同時,食指和中指一鬆,手中的箭羽飛射了出去。
“唰!”宛如一道黑電,穿靶而過。
若鋒芒,若利光,急速,帶起一片鴻芒。
本要歡呼的匪頭子們齊齊半張着嘴,本要拍掌的手僵滯在半空。
他們就這般,親眼看着那道鴻芒從遠處射來,擊碎匪豹子的箭羽,穿過紅心,從三百米遠的地方,一路殺伐而來。
這可是人排的草靶呀,如何能精準的確定都在一根線上呢。
可是,她的箭羽一路向前,精準的讓人毛骨悚然。
“咚。”清脆的一聲,便在衆人目瞪口呆中,擊碎最後匪豹子射中靶心的利箭,自己穩穩停在草靶上。
十處草靶,三百米遠的距離,射穿每一支利箭,統一的紅心洞口,最後還精準的停在靶上。
射穿匪豹子的利箭不可怕,正中紅心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是如何控制住力度,保證所有草靶上匪豹子的利箭被擊碎,自己的羽箭還穩穩落在最後一個靶上。
箭羽擊落和射空不得分,而景袖便僅用這一分贏了這場比賽。
一批又一批雲雁從頭頂飛過,整個場上靜默的恐怖,沒有聲音,沒有呼喊,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衆人心底不約而同的冒出同一個想法,這是非人類吧?
“汪汪……”美人的一聲吠叫打破沉寂。
便見整個場上像是炸開一般,川瀾族人雷鳴般的掌聲驚響在天空,驚拓等人瘋魔般的大笑迴盪在整個場上,而十三匪族包括匪豹子齊齊呆滯在原處。
時間又過了好久,久的景袖牽着馬匹悠悠的從三百米遠的地方走回來。
她一扔手上的蛇皮黑弓,赤影立馬狗腿接住,雷霆幫她取下背上的箭簍,驚拓幫她錘肩揉臂,三人嘴裡還連聲唸叨:“辛苦了,辛苦了,暗主辛苦了。”
風揚額上黑線,心頭暗自誹腹有人搶了他的工作,轉身又一把抓起桌上的銀票,朝匪豹子等人揮揮:“兄弟們,客氣了,我們就先收下了哦,嘿嘿。”
哈哈,爽,太爽,夠他換套好茶具了。
拂一拂手,狗腿的三人瞬間停下,一個閃身,就去找副樓分贓。
景袖悠悠活動着五指,眸子微擡,雲淡風輕的道:“第二場比什麼?對了,刀,怎麼比?說吧。”
氣氛靜默,在匪豹子死瞪着最後草靶上的那根羽箭很久,終於,眸光一橫,惡罵道:“比!老子比死你!”他匪豹子居然輸了,輸給一個娘們兒,還輸的這麼徹底。
話落,氣勢洶洶轉身就走,帶起的勁風颳的景袖臉上生疼
。
景袖眸光微閃,癟癟嘴,悠悠念道:“天氣這般晴朗,脾氣雜這般暴躁呢。”
風輕雲淡,遠處的牛羊在草原上悠悠散着步。
而北雲霄這方,連夜駕馬狂奔,已經準確的摸到雅古巴境地邊緣。
高坡後,天翼谷玉連着北雲霄都匍匐在這處,身邊是三十血霄軍。
“爺,咱們到這裡來幹嘛啊?”谷玉苦喪着臉道,昨兒好不容易躲過一劫,今兒主子居然直接帶他們殺到齊沐昭百萬大軍面前,這是要作死麼?
天翼也是頭抹冷汗,一片膽寒之色,百萬大軍啊,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呀,爺,咱能別驚天地泣鬼神了好麼?
未應,琥珀色的眸子利光閃過,北雲霄望着對面陣營的眸子微眯,一片肅殺之色。
十方軟轎,百里紅妝,千箱金玉,齊沐昭你不肖想她便作罷,既然敢對她動了心思,那我容不得你!
“啾……”一聲鷹嘯,便見天邊一隻雪鷹飛來,像是傳遞某種信號,不斷的在這處盤旋。
衆人正詫異着,北雲霄冷酷的聲音傳出:“毀盡所有喜物,不留一件。”
“啊!”
這一刻,谷玉等人一怔,忽地發現他們面前的主子似乎不一樣了,俊美的輪廓凝着一層寒光,宛如天神降臨,王者的威嚴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以前他們的主子也有如此氣勢,可是這一次很不一樣,強,但更甚。
殺伐即將到來,這一次誰贏誰敗?大地又將染上多少血色?冬去春來時,這裡又是否還會開出鮮花?
景袖這方。
兩塊三百斤重的大理青巖擺在面前,因爲太重壓得地面早已凹陷下去。
景袖挑眉,耳邊聽着二文子講訴着規則。
“彎刀是我們川瀾民族的生存利器,瞭解彎刀的特性鋒利度更是重要,如今,只需兩位從這百把彎刀裡選擇一把,用選擇的彎刀將面前的青石巖分成四塊便贏……”像是換了個人,二文子神色穩重,一字一句的道。
景袖眸光微擡,摸着下顎頗意外的道:“這兩句話還說得挺像模像樣,二文子,你真做過學問?什麼程度了?”若是好的話,弄到淘寶樓給風揚當個記賬幫手也不錯。
像是知曉景袖心中所想,正思考這次下多少注的風揚頓時眼冒星星,弄個幫手好啊,省得他一天長兩根白頭髮。
只是……漢子一愣,瞬間摳腦袋原形畢露:“嘿嘿,俺這兩句剛剛可是琢磨了好久呢,精簡精簡再精簡,俺就說了嘛,雖然俺只蹲了兩天學堂牆角,但是一定能當好十三匪族裡的學問族長,也一定能帶領俺們匪族走向光明的陰間大道。”
“噗……咳咳……”噴水聲不知道從哪裡傳來。
呵呵……景袖嘴角抽搐乾笑,轉身本想保持沉默,最後還是忍不住提醒:“是陽關大道,不是陰間。”陰間大道,爲毛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百把彎刀,皆是從在場的族人身上尋來。
比賽剛開始,匪豹子就一把搶過其中一把,正色呼道:“老子挑這把,就這
把!”
景袖眼皮微擡,表情都難得給一個,反正都見識過這匪王的無恥了,也不介意再見一次。
這次的賭注微少了一些,但依舊是小山堆兩摞。
匪頭子們個個盯着開始削大理石的老大,口裡連呼加油。
切石頭,也不知道誰想出的招。
看着賣力的匪豹子,景袖暗想這是個體力活,一時半會他也拿不下,便悠悠挑選起彎刀,東選選,西看看,最後目光落在一把還生着繡佈滿青泥的彎刀上。
這彎刀只比巴掌大一點,銅鏽已讓它看不清本來面目。
景袖素指一挑,剛剛握在手中,一個稚嫩的聲音便激動呼出。
“姐姐姐姐,你用這把彎刀比賽好不好?阿努保證,它一定能幫姐姐削開石頭的。”
是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穿着川瀾民族的騎馬裝,皮膚是草原民族特有的黝黑,趴在案桌邊上,樣子很是可愛。
景袖眉眼溫潤,蹲下:“哦?這把彎刀是你的嗎?你怎麼知道它一定能削開石頭呢?”
小男孩臉色一紅,羞喃道:“這是努兒的,但阿孃阿爹都說它是破鐵沒用,但努兒就是覺得它有用,就像努兒一樣,一定會成爲像漢爾大王一樣的英雄。”純真的童言,最真實的想法。
景袖忽地一怔,漢爾王?那個死去的英雄,心頭忽地一痛,希望紅妖他們已經爲漢爾王送好最後一程。
川瀾的君王天葬,是不允許外族介入的,神聖且不可侵犯。
“阿努,你胡說什麼?誰讓你把這破東西交給大人的。”人羣裡,忽地衝出一男一女,一把攬住男孩,連連對景袖道歉。
作爲大人,他們當然知道他們的漢爾王已經離去,川瀾正發生着改變。
他們靜守在圖爾騰這片還算寧靜的地方,等待着他們的女王歸來,重振這個國家。
景袖對於他們來說,也是重振的希望,所以他們的態度格外謙卑恭敬。
景袖站起身,笑笑,用川瀾民族語言溫柔回道:“無礙的。”溫暖如陽的氣息讓兩人一怔,緊張的心放鬆下來,神色露出悲慼,緩緩解釋道:“大人,阿努從小就敬佩漢爾王,希望成爲像漢爾王一樣的英雄,所以纔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們的眸裡還染着觴色,那是對英雄逝去的傷感,對安寧的期盼。
圖爾騰境地的族人與其它兩境不同,他們至始至終都在布思親王的帶領下,生着對漢爾王及菁華公主王室最崇高的忠誠。
景袖精緻的容顏生起熒光,讓人有種夢幻的感覺。
她並沒有出聲對兩人說些什麼,她只是再次蹲下,對着阿努道:“姐姐就用你這把彎刀比賽,姐姐用它來證明你的話一定會實現。”
阿努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宛如春風拂過,百花綻放,這是第一次有人相信這把彎刀,也相信了他的話。
景袖站起,手握着佈滿銅鏽的彎刀向青石巖走去,這一刻,川瀾衆人不由自主的升起股怪異的念頭,似乎他們的漢爾王還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