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湖面已經恢復平靜,只有破碎船隻的殘屑還留在視線裡,血腥已經淡去,清鷺湖風景依舊美好。
北雲霄站在那裡,一站便是好久,衆人也是一片暗色等着,還是北風錦一聲驚呼拉回衆人注意。
“爹爹。”他瞳孔放大,臉上露出擔憂,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些其他表情。
衆人看去,眸光也是一怔,就見北雲霄的背上大片血色,沾染了銀袍,剛剛那一炸……
北雲霄未理,眸光還是落在湖面上。
沒有,仍舊什麼都沒有。
霄王妃小郡主失蹤,鋪天蓋地的開始尋人,這一找便是大半年。
半年時間,暗王府成日的等着,稍微有些動靜,便立馬出動去尋人,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暗王府周圍的樓已經逐漸建起,苑裡的梔子花開了又謝,就連雲戰天都有消息從琉雲島傳回。
假半仙找着了神雲仙人,鳳後將要甦醒,一切無恙,再過不久便會回來了。
天大的好消息,可無人欣喜的起來。
憔悴在每個人臉上,尤其是北雲霄,這半年時間,頭上竟然生了不少白髮。
衆人心疼,卻勸不住,因爲知道景袖就是他的命,若是真的不在……
書房裡。
北雲霄靜坐在案桌前,他的對面是北風錦,兩人都沒有說話,這半年的時間幾乎都是這樣,他們手裡拿着書,時不時翻動下,卻連倒着都不知道。
又一本看完,北風錦放下手中的書,擡頭看向他對面的爹爹,書還是第一頁,而且是倒着的。
“爹爹,你給我講講孃親的故事吧。”北風錦忽地出聲。
北雲霄一怔,擡頭看向他:“孃親?”
“嗯,孃親呀,你給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吧,風錦想知道。”這應該是北風錦難得的多語。
眼前不自覺浮現過去的一幕幕,銀眸終於亮起光彩:“好,我給你講。”
北風錦臉上露出笑容,他走過去,北雲霄輕巧的抱起他,細語一點點落在書房裡。
“第一次見你的孃親是在雲相府,那時,她和風揚一起正在燒自己住的屋子……”
“燒房子?爲什麼?那不是孃親住的地方嗎?”北風錦出聲問道。
似乎想到過去的那幕,北雲霄嘴角緩緩勾起,道:“因爲她要造成一種假象,自己已死的一種假象,而且她還拿一隻豬代替自己……”
風從窗外吹進,輕聲不歇。
管家從窗戶上看着裡面,臉上終於露出些欣慰的笑容。
另一方。
這裡是一處極爲隱蔽的私人領域,外面看似簡單普通,走進才知內有乾坤,穿過陣法,一處精美的庭院落在眼裡,小橋流水,羽樓吊角,翠芸銅鈴,越往中心走,竟然出現座碧色雲湖,這湖上依稀飄着霧氣,一座八角閣樓落在湖中心,四周卻沒有橋樑伸出,彷彿與世隔絕了一般,只能依稀看着雪色紗幔隨風飄揚。
雲樓。
門房打開,正在案桌前看書的景袖擡眼去
看,眼角微挑,卻也不怪了。
閻君放下懷中的雲貝貝,小傢伙一蹦,瞬間躥到景袖懷中,還哭着紅鼻子委屈道:“嗚嗚,孃親,被逮着了。”
景袖揉揉她的腦袋,安慰道:“沒事沒事,不哭哦,這次沒逃走,咱們下次再來哦,晚上吧,乘他們睡覺的時候。”
一旁閻君聽的嘴角抽搐,半年,這兩人已經逃了無數次,光是景袖這寶貝疙瘩雲貝貝一天都要躥上二三十次,他都說了,這外面飛不出去,跑不了,這兩人還是鍥而不捨,弄得外面的門守都成驚弓之鳥了,到後來,直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候還故意放他們跑遠一點,這一整天就跟做遊戲似的了。
還有啊,爲什麼你們逃跑還要告訴我時間,這不典型的鬧着玩嗎?
深呼口氣,懶得搭理兩人,轉身便出了屋子,腳步一掠,踏水而過,千米遠的距離,這該是何等功力。
屋子靜下,只留雲貝貝和景袖在屋中,收好臉上委屈的表情,雲貝貝靈動的大眼眨巴,神神秘秘的道:“孃親,我把將軍送出去了喲。”
景袖的眼裡光彩一亮,忽又皺起眉來,外面的陣法光靠將軍怕是闖不過吧。
確實闖不過,此時另一處閣樓裡,將軍正呲牙咧嘴的咆哮着,它全身毛髮炸開,呈攻擊者的狀態,即使這樣,它卻不敢冒然行動。
此時,它面前三米遠的地方,一張燙金色的絨榻擱置在地上,絨榻上坐了個男人,墨發如綢,一身寬大的黑色長袍拖在地上,這袍上繡着大片大片的罌粟暗花。
屋裡掛着黑綢,光線掩住,明明還是白天卻宛如黑夜。
風吹進屋子時,黑綢晃動,可以依稀看見他的容顏。
這是張精緻如玉的容顏,只是若讓常人看見,並不會覺得他俊美,只會有一股涼氣從腳底躥入,因爲紅,他的瞳孔是紅色的,這紅色隨着光線弱隱若現,一會亮起,一會暗下,若是細看,還會發現那瞳孔深處有着黑月圖案。
他的脣也是紅的,紅的嫣然,像是吸了血一樣,黑袍上還若隱若現的黑氣,一身詭邪的氣息。
閻君立在他的身前,垂首恭敬的姿態。
靜,屋子只有將軍的低唔咆哮聲。
良久,久的天外都掛上了火霞,晚陽一照,把紅光依稀照進屋子裡。
絨榻上的人終於動了,他擡了擡手,視線落在地上的將軍身上。
一直兇狠的將軍瞳孔一顫,這是來自自覺的恐懼。
“送它出去。”齊沐昭道。
閻君驚愕:“主子?”不解,送這犬出去,不就把雲景袖的消息泄露給那人了麼?
齊沐昭未再言,而是再拂了拂手,他身子倚靠在絨榻上,似乎乏了,眸子緩緩閉上。
閻君不解,卻也不敢再問,而是對地上的將軍道:“走吧。”他知道它聽的懂,這犬的智力不凡。
轉身,向屋外走去。
將軍嗤嗚了一陣,雖然不解他們的意思,但是很快跟着閻君離開,它要出去,它要去報告消息。
一人一犬走後,屋子
更顯的安靜,齊沐昭闔上的眼緩緩睜開,意外的,居然沒有血紅色,而是更以前一樣,黑如碣石,他緩緩站起,拖着一身華麗的暗色長袍,向暗夜中走去。
雲樓,夜明珠的光線照的屋子通透,雲貝貝和景袖正窩在軟榻上講着小話,她們講的是戰神,是她們想念的那人,樂融融的氣氛讓剛到此處的齊沐昭一顫,他本想要推門進去,卻沒有再動作,只是聽着屋裡的聲音斂下眸中的暗色。
良久,月色已經濃郁,薄雲散開。
他黑袍一揚,再向湖對面飛去,他氣息剛剛消失,屋子裡的景袖便停了聲音,她一個閃身,瞬間立到門前,暗夜裡只看見那精緻閃着黑光的長袍在視線裡一閃而過。
她擰眉,剛想着到底是誰?耳裡一聲熟悉的清聲落入:“三日後,送你們離開。”淡漠的聲音,這淡漠後卻隱藏了極大痛苦,景袖不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景袖聽着這語聲瞳孔瞬間放大,居然是他!
半年,從她們昏迷着被救回來,她因爲腦袋受了撞擊,養了兩月的傷,後來又住了幾月,一直以來,她並沒有見到這雲樓後面真正的主子,這會知曉了,心頭忍不住驚訝。
齊沐昭,居然是他。
而云貝貝偏着腦袋不解,是那個黑衣叔叔嗎?他怎麼不進來呢?難道是怕他的紅眼睛嚇着孃親嗎?那她等孃親睡着了去安慰下他好了。
湖對面的角落,齊沐昭站在暗影處,他有勇氣面對雲貝貝,卻終是沒有勇氣見她一面,現在,他這副詭氣的樣子怕是很嚇人吧。
他想着,瞳孔的血紅又顯了出來,這一次更加嚴重,連眼瞼處都血紅了。
月色清幽,灑在這方。
而出了陣法的將軍在暗夜裡猛地狂奔了起來,它四肢高健,一躍便是三米,身形消失在暗夜裡,向着它熟悉的地方急速而去。
身後,閻君還站在原處,看了半響,轉身朝回走去。
推門,並沒有看見主子,這讓他些許意外,一到晚上他的主子從來不出門的,怎麼?
剛想着,身後氣息出現,他一顫,迅速垂首讓開:“主子,辦好了。”
“嗯,三日後送她們離開,然後雲樓開啓死魂陣,退下吧。”清聲,落入風中。
閻君大驚:“主子!你要……”
齊沐昭未答,而是用血紅的眼斜睨了下他,閻君一顫,額上生出密密麻麻冷汗:“是,屬下告退。”
他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這方,心中的驚色卻一點沒消。
送雲景袖她們離開,開啓死魂陣,主子這是要對付……
一瞬,瞳孔放大,霄王!
夜淒寒着,血紅的瞳緩緩閉上,手心一點點握緊,北雲霄,我可以得不到她,但是,你也別想擁有!
“吱呀。”門房打開的聲音。
“紅眼叔叔。”剛想着,一聲稚嫩的輕呼,雲貝貝的腦袋從門縫裡探了進來,她靈動的大眼在夜色中也一樣閃亮,帶着淺藍色的光澤,像是璀璨的藍寶石。
齊沐昭一怔,渾身戾氣消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