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一個回陣裡都有一個生機口,到了那裡,所有回陣停止。
危險已經過去。
上首的人皆看了出來。
宮長摸着白鬍子,一臉讚賞:“不錯,不錯,表現不錯。”
也不知道他誇的是域無言還是景袖,但在衆人眼裡是他的一等弟子。
陽光照下,一場勞心廢力的陣法比賽終於漸漸落幕,不意外的,景袖與域無言成爲了第一個出陣法的,闖出死煞陣,便自動出現出口。
至於那些臨時被禁錮到安全區的弟子則需要重新走陣,漸漸,三四五六至一百名全統計了出來。
因爲景袖沒有拾起任何玉牌,嚴肅的說,是她沒有看見一枚,所以此時成了導師擇她。
擇,不是搶,就是願意要就要,不願意要就拉倒,若是不要,景袖出聲選了他們,也可以拒絕的。
即使她是第一個衝出千回陣,但是在衆人眼裡,她除了有些功夫外,主要還靠的是域無言,別忘了,她可是一直賴着人家。
所以衆導師看看,齊齊搖頭一番,散開。
一等弟子,怎能隨便收?
但除了四人。
“嘿嘿,選我吧,選我吧,小蘭花,我收你當一等弟子好不好?”紅塵三仙呼嚷,搖着小蠻腰止不住的激動。
心頭臆想着,從此喇叭花大人與蘭花公子的相愛相殺就要開始了。
邪美人挑挑眉,一身邪韻的湊上來,意思不言而喻。
華容也使勁的賣臉,這可是耀天國的巾幗女英雄呀,這更是未來銀月洲的鳳後呀:“選我吧,選我吧。”
假半仙擠上來,經我掐指一算:“若是你選我爲師,以後鴻運昌盛,前途無量,萬馬平川踏江河……”
現在的景袖本源休眠期已過,身體已恢復了力量,她挨個掃過四隻,心火又漸漸吹了起來,呵呵,想當她師夫?一等弟子?
“唐蘭花,我家主子願親自教你兩月,不知你願不願意?”一道清冷聲出,是銀天大人身邊的聖影。
他話一落,周圍紛紛靜了下來,連不少弟子都看了過來。
這意思是銀天大人要選……
想法還來不及落實,就見景袖雙手環胸,用一種很輕蔑的姿態看着聖影,道:“銀天是誰?”
轟,譁然,不少弟子開始竊竊私語。
“天啊,她居然不認識銀天大人。”
“是啊,真是鄉巴佬一個,居然這麼問話。”
“可惡呀,可惡呀……”
這方九轉宮的導師連着宮長也是一怔。
聖影微蹙了下眉,就想出口解釋,銀袍拂起,擋了他的出聲。
眸光望着景袖,幾縷銀絲滑過,他道:“銀天就是銀天,從不會變的銀天。”
風吹過,滿鼻清香,是遠處九劫脈上的彩丁蘭綻放。
蘭花面具下的紅脣緩緩勾起,就在衆人注視下,她道:“哦,那我選……宮長。”
靜,似有衆人下巴掉了的聲音。
衆人望着這裡,失去了思考了的能力。
拒絕了銀天大人?這……
“哈哈,對對,選我,選我,宮長以
前我還有個小名叫銀霄呢,銀霄絕不比銀天差。”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銀天和景袖齊齊一怔。
流雲繾綣,百花香,溢滿人間。
晚幕之色,雲霞流光璀璨。
正九宮。
一張紅木案桌置放在中間,景袖這邊,蝴蝶結宮長坐另一邊,域無言坐側邊。
景袖看着瞪眼看着她的老頭子有些頭疼自己是不是選錯了。
起身,就想着溜走。
“作爲新一代鳳後,怎麼能沉不住氣呢?”如此開門見山的說法,讓景袖一滯,瞳孔放發,心緒漸漸沉寂下心來。
“你……”
不等景袖問話,面前的宮長已經收好頑童神色,擡手端起一旁的茶盞悠悠道:“是翁婆讓你來的吧。”
景袖瞳孔再次變化了,心頭是驚濤駭浪,她以爲事情會很難的,結果,這老頭子什麼都知道,還毫不隱瞞這麼快就進入了正題。
他何時知道自己身份的?何時又注意到自己的?這一切來不及思考。
“對,翁婆死時身上留了道秘術,讓我到九轉宮來。”景袖道。
宮長點頭:“嗯,還不錯,那老婆子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知道先從我這下手。”
景袖聽不明白:“什麼意思?下手什麼?”
宮長本想繼續的神色一滯,擡首,錯愕的道:“你不知道?”
景袖搖頭,老實的道:“不知道啊,那秘術的力量的消退了一半,看不見了。”
宮長聽着,搖頭嘆氣了一會,感慨天命不可違,他招招手,很神秘的樣子,景袖心領神會的湊了上去。
細細低語落在耳裡,不知道說着什麼,但景袖的神色越來越驚訝,憤怒,激動,到後來只剩下一臉凝重。
待過了很久,月色都淡了。
景袖才從正九宮離開,她的身影消失不到一個呼吸,苑外的角落裡,忽地顯出一個身影,急速追了上去。
待那身影離開,不過半會,又是一道。
接二連三,竟然追了五六人上去。
等這裡的氣息徹底靜了,只餘風聲吹動竹林沙沙。
一旁的域無言才擔憂的道:“師父,你這麼把她陷入危險中,是不是太冒險了些?”
宮長望着外面的月色,不見嬉鬧,也不見嚴肅,只是感慨:“九轉宮的鬼太多,等不及了,若不快點拔出,她纔是真的危險,只能棋走險招了,更何況,我護不住她,還有他的。”
夜,繼續。
這方的景袖跟着將軍走在曲折的宮道上,神色是一片凝重,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悉悉率率的聲音從周圍傳來,像是夜裡的耗子。
景袖卻像是未聞,依舊沉寂在自己思緒中,倒是一旁的將軍轉着腦袋四處看。
“唰!”
正沉思着,面前唰地落下一人,竟是手提青龍斬月刀的斬馗,他一出現,周圍的氣息唰的淡了,瞬無蹤影。
景袖剛剛凝重的神色也忽地一收,比翻書還快,搭上他肩膀就呼嚷道:“喲,門神大哥,你來接我了呀,我都聽說了,我是咱宮長的二等弟子,由你親自來照顧我喲,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斬馗本就黑的臉更黑了,什麼叫照顧,他是監督好吧。
賴的搭理這耍嘴皮子的小子,轉身即走,景袖癟癟嘴,一蹦三跳立馬跟上。
待他們離開不久,宮道上忽地衝出道呼天搶地的人影:“我的小蘭花呀,奴家的小蘭花呀,師父我的小蘭花呀,爲什麼,爲什麼我不能跟你住在一起,海可枯,石可爛,蘭花爲什麼要離開喇叭花,啊啊啊……”
他呼嚷了一陣,宮道上忽地又多了三道人影,一拎便把紅塵三仙提了起來。
“大晚上再發瘋,我就把你開淘寶樓的事情說出去。”華容惡狠狠的道。
邪美人云淡風輕的接過話:“還有這樓的名聲已經遺臭萬里。”
假半仙瞪眼,什麼個情況,啥子淘寶樓?啥子遺臭萬里?那不是鳳後的地盤嗎?
喇叭花一聽,噤聲了。
要讓小蘭花知道他把淘寶樓的名聲給敗壞了,這後果……
嘶……深深的打了個寒顫。
月皎潔,樹影斑魅,九轉宮各苑心思不一。
享用了美美的一頓晚餐,景袖便悠悠坐在太師椅上搖啊搖啊,眸子望着夜色,手裡把玩着銀蘭血刃,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只是這一等,都等的涼風灌襟,她夢了一覺還是不見任何動靜。
身子冰冷,又困的不行,景袖煞氣控制不住的一升,站起,狠狠一腳踹在房門上。
“靠!愛來不來!”
轉身,氣沖沖就往牀上走,睡覺!
屋裡,將軍偏着腦袋瞪了半響,搞不懂自己主子怎麼就突然生氣了。
眨巴眼,再次低下腦袋,與美人依偎在地上的軟墊上,很快便入眠。
隔壁,睡夢中的斬馗仍舊黑煞着臉,夢裡是今夜那食盒裡的桃酥渣。
遠處,九轉宮隱蔽的一處宮殿頂上,銀衣翩飛,他盯着遠處,眼裡銀光深邃。
唰,面前忽地多了道人影,是聖影,他唰的就跪下,道:“主子,一共截下六道消息,東皇,西皇,北皇,黑域,蠱族苗屍,萬焚殿。”
“好,很好,居然都在。”冰冷,無盡殺意。
一身銀暉,殺伐之神。
月依舊迷人着。
躺下的景袖卻怎麼也睡不着,耀如星辰的眸眼透過窗戶望着半掛在天空的皎月,心頭一點點變的沉重。
他不來見她,那麼就是不能,這九轉宮裡果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安然無恙。
模模糊糊的想着,時而腦裡是那些鳳玉的畫面,時而是與她面容一樣的女子對她淺笑,時而是雲戰天與她豪飲的畫面。
紫竹雲灣,四皇三族,鳳冥……
漸漸呼聲依稀響起,窗外的清風灌入,冰寒生冷,牀上的人打了個寒顫。
“吱呀……”雕着梨案的窗戶緩緩合上,上面似帶有幾縷銀暉。
等景袖再醒時,是被苑外一陣耍刀的鏗鏘聲弄醒。
迷迷糊糊,熟悉的醬香味傳入鼻尖,一望,果然紅木食盒已經擺在地上,將軍美人已經開始掀蓋。
屋裡香氣四溢。
起牀,摸摸兩大犬腦袋,將裡面的肉包,甜粥分給它們一半,自己轉身去洗漱收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