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
幻城是雲霓古國與西羅帝國之間的重要關口,曾經這裡是連繫雲霓古國與西羅帝國的貿易重地和通商口岸,也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其面積有二十多萬平方公里。相對而言,幻城是一個比較小的國家,相當於一個大型城市的面積。
曾經,它的繁榮與富庶程度超越現在的雲霓古國和西羅帝國的帝都,是一個歌舞昇平、紙醉金迷、人人嚮往的天堂般的地方。
但由於戰爭,人爲破壞和幻魔大陸氣候週期性的變化,如今這裡成了一片不毛之地,除了漫漫黃沙,風化的殘垣斷壁,再也不能夠找到當年的繁華。當然,這只是一種傳說,還有一種說法是,這裡曾經受到了詛咒……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剛退去白日的炎熱,卻又升起讓人不能忍受的陰冷。
荒涼的世界裡,一輛馬車在轆轆而行,充滿着落寞和悲哀,顯然是走了很長的路。
但趕車的是月戰,這就令人感到不奇怪了,因爲他是從雲霓古國逃出來的。此時,已是天壇太廟事情發生後的第七天,七天來,他都未曾停歇過,一直都在趕路。
在月戰的旁邊,坐着的是殘空,此時的殘空,面現疲態,斜靠着月戰睡着了。
馬車裡面,則是褒姒,還有昏迷不醒的影子。褒姒將影子的頭放在自己腳上墊起,不讓他受到馬車搖晃的影響。
褒姒藉着從窗口進入的淡淡星光,凝視着影子的臉,她的手指沿着影子的臉部輪廓輕輕滑過,一遍又一遍。因爲她發現,影子側臉的輪廓是她小時候所畫的一個側影。
在褒姒小時候隨宮廷畫師學畫的時候,她第一次所畫的便是一個人的側影,是她不由自主所畫的一個人的側影,如今那幅畫還掛在她的寢宮裡面。
當褒姒第一次發現這個秘密的時候,她感到驚訝,但她很快便有了解釋。因爲這樣一個側影是屬於她生命中的男人的,她從小都在等待着他的出現,故而纔會畫出那樣的側影。
但褒姒現在不知,她一直都在等待的,生命中的男人是眼前的影子,還是那晚的莫西多,這個問題七天來一直纏繞着他,令她無法放下。
馬車行駛在通往西羅帝國的沙漠中,馬終於倒下,不能再爬起。
噴出的響鼻,掀動着沙塵,已經沒有一點水分,也許它想過,它會死在戰場上,會死在田地裡,會死在旅途上,會老死在馬廄裡……但它不會想到,它會死在沙漠中。
月戰跳下馬車,殘空也醒了過來。
褒姒掀開馬車的簾子,望向月戰。
月戰道:“馬死了。”
褒姒也走下馬車,她朝四周望了望,背後的山巒顯示着,他們纔剛剛踏進幻城不久,而幻城環境的惡劣和深藏的兇險,她是很清楚的。
自從幻城這個國家滅亡之後,這裡便再也沒有人居住,雲霓古國及西羅帝國有着共識般地沒有將這塊土地納入自己的疆域。相傳這裡生活着非人、非魔、非神的奇異族類,但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奇異之族,因爲走進這片沙漠的人,很少能夠走出去。也有人說,這塊土地和生活在這裡的族類是受到魔鬼詛咒的,是一塊不能涉足的幻魔大陸的禁地。
這次月戰等人之所以選擇這條路,是不得已而爲之,是爲了躲避莫西多所派之人的追殺。一路之上,他們已經遭到了八次狙殺。更重要的是,是那個救他們之人,要他們走這條路的。
褒姒道:“現在,我們只有徒步穿越幻城了。”
月戰這時道:“這次是我沒有保護好公主,才導致出現這種結果。”
褒姒道:“這與你有何關係?是我要得到紫晶之心與聖摩特五世陛下合作的,沒想到魔族又重現,而且紫晶之心被那個女人給騙走了,一切皆是那個女人在暗中策劃這一切的,我們一定要回去告訴父皇,加強警惕!”
月戰道:“在來雲霓古國之前,師父曾對我說過,叫公主不要太在意紫晶之心,那隻不過是一件異物,並不代表什麼,重要的人。”
褒姒道:“原來師父早知道會出現這種結果,師父指的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月戰道:“師父只說了這麼多。”
褒姒悵然若失地道:“是的,師父對任何事情只會說一半,我也知道紫晶之心對我也沒有當初的價值了,它現在只是一件異物,但我不能容忍的是,紫晶之心在我手裡被人騙走了,我一定要得到它!”
月戰沒有再說什麼。
殘空這時卻突然警覺地道:“有人!”他的眼睛望着左前方的方向。
褒姒與月戰也聽到了有異物與空氣中沙塵磨擦而發出的聲響,但是不是人,還不能夠肯定,因爲左前方的方向是幻城的縱深地帶,按理說,這裡面不應該有人。
但三人的心都警覺了起來,殘空將昏迷不醒的影子背在了背上,月戰則將預備好的水和裹腹的食物背在了背上。
三人的手都緊握在劍柄上,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他們惟一可以做的,便是萬分的小心。
但三人站在原地,全神戒備地等待着有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一個時辰過去,卻沒有發生任何異樣的情況,也沒有見到任何活着的東西,連剛纔異樣的聲響也只是出現很短的時間,隨後,便什麼也沒有發生。
除了風,就是沙。
三人對望了一眼,緊繃的心絃開始放鬆,並沒有他們意料中的情況發生,這一切只是沙漠環境中偶爾出現的情況。
褒姒道:“看來我們是太過緊張了,走吧。”
頂着風沙,踏着沙丘,三人向着幻城縱深地帶走去,依靠天上星圖作爲他們前進方向的座標。
而影子則仍是昏迷不醒。
一個晚上,以三人的速度,走了二百多公里,沒有任何情況發生,但三人的心絃,在這漫漫無邊的沙漠裡,每走一步都繃得越來越緊,彷彿背後總有着什麼東西在跟着他們一般,可他們回頭看,卻什麼都沒有。
他們知道,這不僅僅是心理因素,而是真實地有着無形的東西跟在他們背後,只是看不見而已。
但他們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在這個陌生、神秘的環境中,他們只能夠隨機應變。
直到天亮,那個緊跟在身後看不到的東西所帶給他們的壓力才消除,彷彿已經離去。
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殘空道:“看來它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月戰點了點頭。
褒姒卻道:“也許它對我們並沒有惡意。”
殘空道:“也有可能,但以我遊歷幻魔大陸的經歷來說,能夠帶給我如此大壓力的,肯定有着極強的目的性,而這種目的性在這樣一個環境裡面,惟一可以解釋的,便是爲生存而存在。它一直在尋找機會,但並沒有找到,而它的突然消失,卻讓我感到不解。”
褒姒想了想,表示同意殘空的看法。接着,她真誠地望着殘空道:“這次能夠得到你的護送,我一直都沒有來得及說聲謝謝。”
殘空撇開褒姒的目光,以執着的眼神望着前方,道:“其實公主不用謝我,我只是爲了能夠見到天下。”
褒姒知道這件事,她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我也希望師父能夠見你。”
“謝謝。”殘空道。他執着的眼神閃過一絲茫然之色,他不能夠肯定自己此行會不會有所收穫,如果見了天下之後,對劍道的領悟仍不能再有所突破,他相信自己的生命也會因此枯竭而亡,他在這個世上也就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
褒姒看到了殘空眼神中所包含的東西,她陡然覺得殘空是一個很可憐的人,一個人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劍道,但卻不能有所收穫,可想而知這是一種何等大的悲哀。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幫助殘空。
月戰將水囊送給褒姒與殘空,道:“喝點水吧,待會兒還要趕路。”
兩人接過水囊,又吃了一些食物,褒姒又給昏迷不醒的影子餵了一點水,她道:“沒想到聖魔劍對人體造成的傷害竟是如此大。若是不能儘快趕回西羅帝國,及時醫治,我怕他會有事。”
月戰道:“公主不用擔心,我探查過他身體的氣息,有一股力量在對他的身體進行修復,只是他的功力和氣血差點被聖魔劍吸盡,所以恢復起來比較緩慢。不過,在恢復之前,他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傷害,否則,便再也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褒姒望着影子,低低地道:“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你一定要儘快醒過來。”
殘空看了看天,此時,烈日高照,沙漠的溫度迅速升了起來。
殘空道:“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要不然,天氣會越來越熱。”
三人收拾好一切,揹着太陽,重新上路。
不多時,三人看到了衆多被風化了的殘垣斷壁從沙丘中露出,依規模來看,似乎是很大的城市。城牆很寬厚,許多建築埋在沙裡面,露出些許在沙外,四處有些幹得不能再幹的木頭……還有到處都有的人的白森森的骨架、頭顱,還有風乾了的人的屍體。
褒姒曾從典籍中查閱過有關幻城的記載,雖然不是很齊全,但依她的估計,這裡應該是幻城曾經最繁華的帝都,這些寬厚的城牆和裡面建築的佈局,都可以證明褒姒心中的推測。
褒姒邊走邊看着這一切,忽然她的眼睛被一塊半掩在沙裡的石碑所吸引,露出的半截上面有一個“魔”字。
褒姒感到很奇怪,這個“魔”字是現在幻魔大陸通用的文字,並不是幻城以前所用的文字,幻城以前所用的文字,褒姒曾經研究過。這塊石碑上的字肯定不是原來留下來的,而是有人後來加上去的。
到底石碑埋在沙下面的是什麼字呢?
褒姒充滿好奇,走了過去,將掩在沙裡的那半截石碑扒開,她看到了石碑上完整的三個字:魔鬼城。
“魔鬼城!”殘空與月戰同時念出聲來,語氣中含着驚訝,他們也已看出,這三個字並非以前留下來的,這塊石碑埋得並不深,只是掩在沙裡不足一米。
這到底是何人留下來的字?他想說的又是什麼呢?抑或這裡真的有魔鬼?
就在三人被從石碑上的字所吸引之時,突然捲起了狂風,鋪天蓋地,一座沙丘在隨着狂風快速移動。
整個世界天昏地暗,瞬間已被狂風沙浪所佔滿。
褒姒、月戰、殘空三人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只得趴在原地不動。
這時,那座快速移動的,高達十幾米的沙丘便將他們埋在了沙裡面。
“轟……”地面突然塌了下去,三人都感到自己在往下掉,從很高很高的地方往下掉……
雲霓古國。帝都。皇宮。朝會大殿。
莫西多斜身坐在代表皇權、至高無上的位置上,他的手裡拿着一柄小飛刀,專心志致地修理着自己的指甲。
龍座前面,有着鮮血一般顏色的聖魔劍插在地上。
兩隻香鼎,此時正燃着檀香。
大殿下面,跪着兩個人,是暗魔宗魔主驚天和陰魔宗魔主安心。
兩人表情肅穆,目光盯着身前光滑的地面,地面上反映出兩人的身影。
已經八天了,他們一直都這樣跪着,身子一動不動,沒有移動半下,也沒有人與他們說半句話。
聖女可瑞斯汀看着兩人,又看看莫西多,幾欲開口,卻總是欲言又止。對於現在的莫西多,她無法摸清楚到底在想什麼,也不敢妄加進言。這些天,莫西多沒有和她說過任何一句話,他總是獨處在自己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