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彌燃是最怕麻煩的人。
哪怕是此時此刻,雖是已經知道了妮洛的能力,他也依舊覺得,這個傻里傻氣的姑娘,是個大麻煩。
如若不是她的能力有用,而且她的存在又讓魔族那麼重視,如果不是這些的話,以他的性子,怕是絕對不會沾手這種麻煩。
而此刻,這個大麻煩,自來熟的像是旁若無人,綿綿軟軟趴在桌子上,在他房裡睡得酣暢。
也難怪她那兩個從屬官會這麼擔憂她。
畢竟,攤上了個這麼沒心沒肺不知危險的主人,能不擔心麼?
傻人總是有傻福的,只是這傻人身邊的人,就得辛苦很多了。
妮洛似是累極,趴在桌面上,睡得很是酣暢。
整張臉側臉貼着桌面,小嘴微微張着,脣角似是有可疑的水線落下,緩緩在桌面上凝聚……
封彌燃看着,眉頭就皺得更緊。
心裡還是那個想法:她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垂眸看着睡得不知疾苦的嬌小少女。
他眉頭皺着,伸出手去,想要推醒她。
但是手卻是停在半空,落不下去。
目光凝在她安靜的睡容上。
她是真的純粹,像是沒有陰霾的晴空,任何時候,像是都和風陽光,柔和暖意,沒有陰雲。
醒的時候,分明是個樂呵呵的傻子,睡着了卻像是安靜的孩子一樣,靜謐美好。
白皙的小臉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般柔嫩,所有表情都鬆弛下來,安安靜靜的,純粹的。
甚至像是就連她的夢境,都是沒有烏雲的晴空。
看着她這樣的睡容,會讓人不忍心打擾。
封彌燃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
看着她這樣無憂無慮的晴空,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守住這一份純粹,不讓之沾染任何陰雲。
她是一個讓人有保護欲的姑娘。
也就難怪馬修和奧斯會這樣忠誠地守護她了。
見識過黑暗的,總會格外想要守護那一束純粹的柔光。
也總會格外想知道,那一束柔光裡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純粹和安寧。
停在半空的手,修長的手指微微蜷了幾分,漸漸虛握成拳,終於是收了回來。
像是心裡有了什麼柔軟的鬆動。
空氣中,幾不可聞的一聲輕嘆。
有什麼抖展開來的聲音,下一秒,頎長筆挺的身影,復又轉身走出房間去。
空留一室的靜謐,伴隨着房間的窗口微敞,帶着鹹味的海風吹進窗口,伴隨着窗外傳來輕而柔和的海浪聲。
趴在桌面上沉睡的少女,依舊睡得安寧而酣暢。
肩頭卻已經被人披上了黑金絞邊的黑色披風,擋住窗口進來那一抹海風的微涼。
黑色的披風像是要沉沉將她籠罩,她裹在一襲黑沉之中,一張白皙柔嫩的小臉,都像是透着陽光暖和的顏色。
甲板上,年輕的男子負手站着。
看着遙遠的海平線,沉默佇立。
背脊筆直,如同旗杆一般寧折不彎。
一身最沒有花頭的黑衣,穿在他身上,配上那讓人望而生嘆的傾城之姿。
顯得清貴凜冽。
馬修和奧斯在船頭看着風向,觀察着天氣。
餘光就朝着這邊瞟過來。
“真沒想到,他的身份居然如此之高。”
奧斯已經從馬修口中得知了封彌燃的名字和身份。
所以此刻,再看到這個年輕的人類男子,心裡頭也就生出了幾分難以置信來。
原本,只覺得他是人類皇室的人。
“是啊。”
馬修也是頗爲驚歎的,“也難怪他這麼年輕,卻是一身氣勢像是與生俱來的一般。”
畢竟,他的父親可是人類歷史上,最英明的帝王。
他的母親更是人類歷史上,最傑出的女性。
無關乎於她的身份和地位了,只單隻女性這個大概念,她都已經能稱得上是‘最傑出’了。
想到這裡,馬修的面色裡多了幾分凝重。
奧斯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所以語氣裡帶了幾分寬慰。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奧斯知道馬修在擔心什麼。
他同樣也擔心,他們擔心的是,現在的確可以承認,這個清貴冷峻的年輕男人,是個好人,起碼是個不會因爲忌憚妮洛的能力,而對其出手的人。
但是,如若他知道……妮洛的能力,其實原本就是內廷長老們想用來對付他母親的。
他還會如同現在這般,不會因爲忌憚妮洛的能力,而對其出手麼?
奧斯和馬修,都一樣擔心這個。
內廷密殿裡囚禁着的那個一直昏迷不醒的女人。
雖然在魔族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就不用說知道她的身份了。
但是他們作爲妮洛殿下的從屬官,是清楚的。
那個女人的身份。那個女人的存在。
那個女人……有多重要。
“命運還真是奇特的東西啊。”
馬修輕輕感嘆了一聲,“妮洛殿下因爲不想對他母親動手,拂了長老們的意思,從魔族逃出來,被追趕得四處躲藏,卻遇見了他,眼下還得以在他身邊安身立命。”
命運真是奇特的東西啊。
又奇特,又微妙。
馬修想,封彌燃根本就不知道,他現在保護了妮洛,某種角度上來說,就是保護了他自己的母親。
只是他不自知罷了。
更微妙的情況就是,封彌燃無論是保護妮洛,還是除掉妮洛,都是對他母親額保護。
這是讓馬修和奧斯心中擔憂的。
馬修和奧斯餘光看着甲板上站着的封彌燃時,另外四道目光,也在不動聲色地看着封彌燃。
他們不動聲色,手中熟稔的動作,儼然就像是真正的船員水手。
只是眸底裡藏着的那些沉着凜冽的深思,昭示着他們四個的身份絕對不僅僅只是船員水手而已。
“他們投效了這個人類啊。”
一個船員打扮的男人沉聲說了一句。
他身旁的另一個船員打扮的男人就輕輕點了點頭,“是啊,白,看來我們的任務,變得棘手多了啊。”
站在他們身後的一個男人,個頭矮些,看上去年紀也不大,一身雜工的灰衣,連船員打扮都算不上,看上去就是船上打雜的小工模樣。
透着幾分年少的稚氣表情卻不失凜冽的臉上,帶了幾分不耐煩,輕嗤一聲。
眉頭緊皺,“嗤!真是麻煩啊,我還想早點完成任務,回去找妖刀大人下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