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迦羅原本的那具身體,在那層淡藍色的光暈閃出之後,就頓時癱軟倒地,沒有了生息。
無論迦羅是多麼冷硬的人,此刻,他的意識所化成的這團光暈,柔軟並且溫暖。
瞬間將千隕籠罩,然後彷彿從四肢百骸每一個毛孔裡涌入了他的身體。
真的就只有一瞬間而已,千隕眼睛裡原本還明明滅滅的顏色,頓時就穩定了。
他目光清澈的一擡眸,看向了葉風回。
只在這一瞬間,葉風回也不知道,此刻看着自己的,究竟是千隕,還是迦羅,這應該是一種錯覺吧。
但葉風回說不出話來。
就只見先前一直在和阿克薩爾對抗着,爭奪着身體的控制權,因爲一直僵持的狀態而無法行動的千隕。
此刻,目光澄澈地一擡眸看向了葉風回。然後,僵硬的身體,就恢復了動作,剛開始的動作看上去還有些滯澀,只是很快就變得順暢了起來。
可見迦羅的確是如他所言那般,在幫助千隕。
也可見,有迦羅的幫助之後,在這場神魂博弈之中,千隕總算不再處於下風了。
千隕能夠清楚感覺到迦羅先前所言非虛,他的意識真的相當強大。
竟是一瞬間就能將阿克薩爾壓制,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
於是毋庸置疑的,千隕在能夠控制身體之後,最先做的動作,就是朝着葉風回的方向走了過去。
葉風回看清他的動作朝向,所以幾乎是掙扎着,朝着他的方向爬過來,指尖都被粗糲的地面磨出血了。
但是卻始終沒辦法再進一步,依舊被擋在了屏障之外。
千隕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隔着無形的屏障看着她。
“千隕……”
葉風回叫了他一句,心中明白,無論此刻千隕說的是什麼,都是最後的話語了。
她支起身子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回兒。”千隕擡手貼住那層屏障,葉風回也擡起手來,指尖磨出的傷口,滲出的血漬,竟是能夠沾染在這空氣中肉眼不可見的屏障上。
彷彿此時此刻,才能夠那麼明顯感覺到這屏障的形狀。
就是這麼無情的形狀,不要說人了,她沒有魔力,就連她的血都過不去這一層。
千隕隔着屏障貼上她的手掌,雙掌相對,兩人的手指上,有着同樣款式的戒指,是他們的結婚戒指。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着。”千隕一連說了三個好好。
葉風回說不出話來,只睜大眼睛看着他,想要用目光將他的臉刻進自己的眼裡。
“把我們的孩子好好生下來。”
千隕知道她此刻的情緒,想要她答什麼,是很困難的。
所以,就只能在眼下所剩不多的時間裡,把自己想要交待的,把自己想囑咐的全部都說完。
葉風回依舊只看着他。
“還有答應我的事情,等我,等到八十歲。到時候孩子們也大了,想必也有孫輩了,你好好看看他們,看看他們長大了的模樣。然後再來陪我,將這些告訴我。”
千隕笑着交待着。
葉風回緊緊抿着脣,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簡短的一句,“我愛你。”
“我也愛你。你知道的,這世上,我最愛的就是你。”
千隕說着,就拿出了龍騎士和雲涯,一併放在了地面上,“好了,我要走了。如果你願意相信的話,我會回來的,拼盡全力也會再次回到你身旁。如果你願意相信的話……”
“我相信你。”
葉風回此刻似是終於恢復了她應有的那種倔強和堅強,在這一刻,像是不願意讓丈夫最後看到自己的樣子是脆弱的。
只是,儘管她表情故作堅強,眼睛裡的眼淚卻是停不下來。
千隕點點頭,站起身來,“那我走了。”
他最後深深的看了葉風回一眼,目光裡是濃濃的眷戀。
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朝着界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沒有回頭。
一次都沒有,但凡回頭一次,千隕覺得自己或許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看着她的眼睛,他或許就會因爲心疼什麼都做不了了。
葉風回眼睜睜地看着他堅定的步伐,一步步走進界門去。
那如同深淵一般的界門,那她永遠無法觸及的界門。
他就這麼走了進去,身形逐漸消失在界門的縫隙裡。
葉風回睜着眼睛看着,一直看着,鼻尖嗅到了血液的腥甜味道。
封彌燃心如刀絞地看着父親的身形消失在界門的縫隙裡,忍住眼睛上涌的熱意,他眼下更擔心母親的情況。
只是垂眸朝着母親一看過去,封彌燃就有些嚇到了。
“娘……”封彌燃馬上蹲下,伸手扶住葉風回的肩膀,“娘……你沒事吧?”
雖然知道這是多此一問,但還是不得不問上一句,因爲葉風回此刻的狀態看上去實在是……太讓人心疼了。
她睜着一雙眼看着界門的方向,眼睛裡涌出來的卻已經不再是眼淚,而是……一滴滴的鮮血。
從她的眼眶裡涌出來,在臉上滑落,血液滑落在蒼白的面頰上畫出一條條的血線。
“娘,你別嚇我……”封彌燃伸手握住了葉風回的手腕,微微顫抖的指尖探上她的腕脈。
她的脈象非常虛弱,此刻大抵就是屏着一口氣死撐着了,但凡這口氣一鬆,整個人恐怕就會倒下。
葉風回沒說話,依舊看着界門的方向。
看着千隕消失的地方,伴隨着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的巨大動靜,界門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此刻就緩緩地關上。
隨着界門終於在空氣中完全關上消失之後。
一直阻擋着葉風回的那無形的屏障,也就完成了使命,陡然消失在空氣裡。
只察覺到屏障消失的那一瞬間,葉風回就掙脫了兒子握住她肩膀的手,朝着前方努力爬了過去,屏着一口氣。
封彌燃不知道母親現在這個狀態想做什麼,最重要的是,界門都已經關上了,他們還能夠做什麼呢?
但他只能趕緊跟上,緊緊守護在母親身旁。
就只見葉風回努力往前爬了一點距離,伸手就將地上的兩樣東西抱在懷裡,一是龍騎士,二是雲涯……
這是千隕最後留給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