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在一旁的袁浩不高興了，咳了一聲。
程文看了他一眼：“怎麼，有事？”
“沒事，沒事。”
袁浩面上笑着，心裡卻有怨氣。好歹程文給兩肋插刀的兄弟一句關問吧？見程文的心思依舊全放在他弟身上，他又咳了好幾聲。
程文煩了：“嗓子不舒服就喝水，聽着難受。”
“我說程文，你弟又不是什麼重症病人，只是稍稍擦破了點皮，至於問得這麼着急嗎？” 說着，袁浩假裝不經意提了提纏在右臂的繃帶。
程文懂了，問他：“斷了嗎？”
“沒有。脫臼而已……”
“沒斷就沒事。”
袁浩委屈了：“什麼叫沒斷就沒事？脫臼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斷了。”
“它不還連在你身上嘛。”程文說，“再說了，對面二十幾個人，你都敢單刀直入，——這點‘小傷’，對你這位大俠來說應該不值一提呀。”
袁浩也聽懂了，程文這是氣他。他倒沒反駁，畢竟自己衝動是事實。
受程文委託，趕到清泉街時，袁浩正見一個臉上有個大痦子的痦子男和另一個右臂有刺青的紋身男推了小磊一大跟頭，那火氣一溜煙就躥上頭了，當臉照了痦子男一拳。痦子男不經打，轉眼面掩黃土背朝天，沒了動靜；紋身男慌了，也急了，罵罵咧咧打電話叫兄弟；袁浩學了幾年格鬥，對付三四個人不在話下，他根本不怕；可是沒想到一下子當街來了二十多個人……
程文最氣的不是袁浩的脾氣，而是這二愣子的智商。明知道寡不敵衆，還要湊上腦袋送死。他真以爲練過幾年拳頭就能當葉問——我要打二十個？這個“愣”字，沒少讓他袁浩吃虧，可他就是這麼不長記性。程文又想起不久之前的事：五樓項目部的經理被公司裁了；袁浩左想右想，想不通經理爲什麼被裁，不論資歷和能力，他都覺得經理走的冤；神奇就神奇在，第二天，他就把新來的副經理給揍進醫院了；還好公司領導念他是三年的老員工，並沒有開除他，只是讓他把他剛坐了一天的經理位子給了那個新來的副經理，……
“哥，你別怪袁浩哥了。他也是爲了……”
“爲了什麼？”程文瞪了他弟一眼，“我還沒說你呢！他袁浩是傻子，你也跟着傻是嗎？”
“說誰傻子呢？” 袁浩不樂意了，抖摟起衣服褶子，“程文啊，你知道嗎，你這是在侮辱一個英雄，一個值得名垂青史的英雄！”
程文不禁笑了：“名垂青史？誰啊？你啊？”
袁浩也是輕輕一笑，一面翹起二郎腿，一面對小磊說：“告訴你哥，我福爾摩斯·浩，今天干了一件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你好啊，福爾摩斯·浩同志。”
這時一個約莫三十來歲，肩上頂着兩顆四角星花的警察拄着柺杖顫顫悠悠進門來。程文見了，心裡一震，那警察全身都是傷：他的右小腿裹着石膏，褲腿捲到了膝蓋；散着扣的制服外套裡，看得見他整個胸部連着左手的臂膀纏着白晃晃的繃帶，將他不怎麼健碩的體格撐得有些緊實；臉上也貼了不少的紗布和創口貼。袁浩彈簧似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步跨到了那警察跟前。
“劉警官，怎麼樣了？”
“哦，傷勢不嚴重，沒事。”
“我是說我的獎金怎麼樣了……”
劉警官尷尬了，掩笑：“獎金不會少你的，——只是所長正和局長開着會，具體發放還是要等他們結束。”
“局長也來了？”小磊驚叫起了。袁浩也驚，但更多的是喜，連局長都出面了，這獎金或許能往上提提。
程文在一旁聽得是一頭霧水。袁浩和小磊不就是和混混打個架嗎，怎麼會引起這麼大的轟動？那些混混有這麼大來頭？袁浩說的獎金又是怎麼回事？
“對啊，今天這事情確實挺重大的。想不到局長居然也親自來了——”劉警官說到這，拍了拍袁浩的肩膀，“真是多虧了袁浩同志和程磊同志啊，不然這件案子不知還要多久纔能有頭緒。”
“那是，那是。”袁浩這回答一點不客氣，給臉就敢自己兜。
劉警官注意到程文，問：“這位是？”
小磊便向劉警官介紹了他哥；程文也從小磊那兒知道了劉警官爲啥整成這副模樣。
當時，紋身男叫了二十幾個弟兄壓場面，各種材質各種形狀的棒子錘子剪子刀子，那是人手一個，將袁浩和小磊團團圍住。小磊膽子小，被仗勢嚇得不輕；袁浩擋在小磊前邊，反正一根筋，要打就奉陪。眼看要出人命了，劉警官正巧散步散到那條街，碰上了。他當機立斷，扯開嗓子衝着混混們大喊：我是警察，不許動！哪想到那些混混渾得厲害，見劉警官沒穿制服，以爲是扮假警察嚇唬他們，於是一窩蜂把劉警官給揍了……袁浩和小磊就這樣被晾在一邊，因此躲過一劫，只受了點輕傷。
程文激動地搖着劉警官的手，止不住地道謝，謝他救了小磊和袁浩。
“應該的，應該的。”劉警官擺擺手，似乎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哎喲喂……那些個兔崽子真他孃的狠！得虧後來同事來的及時，否則以後我就掛牆上了。”
袁浩也嚷嚷起來：“那個紋身男，害我斷了手，以後見一次打一次。”
他越想越惱火，堂堂的警察被人恥辱地按在地上一頓毒打，還不了手。更可氣的是，最後站着的一個都沒抓住，全他媽跑了；只剩一個躺着的，臉上長着痦子的男人。
不過誤打誤撞，這痦子男不審不要緊，一審就審出重大情報——他正是省廳裡面一直在調查的某個黑社會裡負責聯絡的關鍵人物。所長得知這個消息後，高興一拍，把桌子上的杯子都震倒了，直誇劉警官是他孃的鬼才，同時也爽快答應所裡會給袁浩一筆不小的獎勵金。
“還想打架的話，那你也別走了，在派出所玩個幾天，這裡有吃有喝的，還有陪聊天的；至於你的獎金，就當伙食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