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沿着聖路易斯城的公路開過城鎮,從街道上稀少的行人來看,聖路易斯城裡的居民並不多。據伊沙貝爾講,大概只有兩千不到的居民而已。因此公路顯得空曠,能夠住在這座城市裡的,多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被黑暗兄弟會吸納,大多數是最外圍的成員。
但他們的家人已經有資格住進這座優雅的城市裡,而且在黑暗兄弟會的庇護之下,在這裡生活安全會有極大的保障。當然,這些成員也不可能沒有任何貢獻。他們必須向兄弟會捐贈自已的財產,兄弟會內部有一套明確的等級制度。
成員所捐贈的財產越多,那麼他們的等級便會越多。更多的等級,代表着更爲接近金字塔上層的權力圈。因此那些不乏野心的人,會源源不絕地儘可能在外界掠奪更多的財富,然後用以捐贈來換取更高的等級。
零坐在車裡聽伊沙貝爾講解着這一切,從中不難看出兄弟會集中了多少財富,也難怪他們會成爲這片大陸的無形王者。
保羅的感受比零更深,每位當權者都不會希望自己頭頂上還有另一個看不到的上司。特別是這個上司還有隨時豁免你權力的能力,那就像一把無形的匕首隨時橫亙在脖子上般讓人不舒服。保羅表面沒有任何表示,可眼神中卻不斷閃過某些意味深刻的光芒。
如果是以前,零和保羅休想聽到這些隱秘。可現在,正是黑暗兄弟會空前脆弱的時候。大災變之日使得當時大多數重要的成員死於災難裡,隨後在接下來的十年,兄弟會才漸漸凝聚起一股無形的力量。接着是藉着扶持索隆,來換取到更多的利益,從而幫助這個古老的組織儘快恢復元氣。
可以說,兄弟會的這些做法出於當時環境的考慮而言,並沒有做錯什麼。可爲了快速發展,便不得不吸收外來的新鮮血液。例如伊沙貝爾,又有那生出隱退之心的所羅門。只不過同樣是外來者,伊沙貝爾的家族顯然在黑暗兄弟會裡根基尚淺,因此才位居末席。
外來的新鮮血液固然加快了兄弟會的發展,卻也讓兄弟會古老的傳統和宗旨難以像舊時代那般推行無阻。外來者帶來了財富的同時,也帶來了不同的理念,而這則在高層權力圈中產生了分歧。
最大的分歧在於索隆的表現,從最近幾年的情況來看,索隆已經偏離了兄弟會原先的初衷,並有着擺脫兄弟會控制的跡象。索隆的情況,讓所羅門這種位高權重的成員生出質疑之心,並萌生退意。這位七人委員中的二號人物所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一旦所羅門退出兄弟會,也意味着七人委員會將重新洗牌,因此也使得之前各種並不明顯的矛盾一一浮出水面。
兄弟會有吸收零的想法,首先是看中零本身的實力,足夠用來牽制索隆甚至替代他。更重要的是用來填補所羅門退出後的空缺,但至於零加入後的排位在哪裡,卻尚是一個末知數。
但基於零的實力,哪怕不能替代所羅門成爲二號人物,也必定是三甲之內的人選。所以在門德里薩和約瑟夫支持保羅的同時,伊沙貝爾也義無所顧地站到零的陣營這邊,好抱緊這棵大樹,希望擺脫未席的尷尬局面。
這一切緣由錯綜複雜,豈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明白。但伊沙貝爾隨便說上幾句兄弟會內部的機密要聞,卻已經給零和保羅有足夠多的訊息。對於他兩人來說,卻又是另一番打算。
首先,零根本就沒有加入兄弟會的打算,隨便那七人委員的第一人高裡可以將整個組織轉手相讓,成爲零旗下的另一個勢力,那自然又不一樣。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即使讓零替代所羅門成爲二號人物,零也不願意受制於人。何況加入兄弟會就必須捐贈,使得財產在組織的名義下得以共同分配。
零自問還沒大方到將自己的一切拱手相送的地步,因此在最根本的問題上,便無法和兄弟會達成一致的共識。
其次則是保羅,他也不希望走索隆的路子。得到兄弟會的扶持從爲一個傀儡君王,因此纔會有和零聯袂同至,希望站在一個相對平等的立場上和兄弟會展開合作。
在所羅門退出,門德里薩和約瑟夫改而支持保羅,再加上勢頭正猛的零。一旦他二人聯手,的確有資格和兄弟會平起平坐。至於伊沙貝爾又是另一番想法,若是零願意加入,那麼她自然可以通過他這棵大樹來晉升;若零不願,那麼他們和高裡之間勢必形成矛盾,那伊沙貝爾便打算設法借用零的力量把高裡逼下臺,只要能夠逼高裡下臺,那麼有零的支持,她就可以坐上第一人的寶座。
到時候,她完全能夠以盟友的身份和零展開合作,而零肯定也願意看到這一點。
於是在三人各懷想法中,汽車開過了聖路易斯城,最終抵達城市的東部。在這裡,一道連綿近公里的混凝土高牆將城市在此隔開。高牆上的哨塔和鐵絲網則完全不同於聖路易城的優雅風格,而是完全鐵血的軍事作風。全付武裝的士兵在哨塔中,幾十個火力點的分佈則覆蓋着高牆前的百米內的區域。
在這片區域沒有任何建築,高牆和聖路易斯城的街區之間形成一條清晰的真空帶,顯然這裡不是隨便讓人接近的地方。一扇漆成暗紅色的大門由兩邊縮進打開時,出現在零眼中就是一個廣場,廣場後則是一座中世紀風格的古堡。
古堡呈四方形,每個拐角處都有一座塔樓,塔樓上有士兵值勤。四個塔樓保證了城堡不存在觀察上的死角,而每面牆壁上均勻分佈的兩排射擊孔,則能夠在敵人來犯時進行迅速的反擊。
城堡的風格纖細、高聳、尖頂,典型的哥特式風格。城市主樓幾與山腹接頂,外牆以繁複的雕塑及花紋作爲裝飾。旁邊兩座副樓只有主樓一半的高度,顯示出主次有別。古堡的正門有欄柵和吊橋,汽車開上廣場的時候,吊橋正在垂下。
當吊橋放下後,一隊人馬從城堡裡迎了出來。
零等人下車,伊沙貝爾帶着他們上前去,並低聲提示道:“中間那個男人就是高裡.艾爾文。”
舉目看去,七人委員的第一人高裡走在正中。他身材高大勻稱,精神飽滿,臉掛笑容。一頭金色的長髮整齊地梳往腦後,再編成一根辮子垂到腰間。身上穿着黑色的貼色裡褲,外罩寬大的曳地長袍,袍身上裝飾着華麗的花紋。一道暗紅色的腰帶束緊袍身,腰帶明顯提上,強調着高裡的形象。
他張開雙手,哈哈大笑道:“歡迎你們,尊敬的教皇殿下,以及勇猛的海神團首領。歡迎你們來到聖路易斯城,我代表兄弟會上下衷心歡迎你們的到來。”
不得不說,高裡賣相十足,聲音洪亮,語調中又充分展現了身爲主人應有的熱情。僅憑第一印象,就很難讓人討厭他。零看他大步走來,故意落後一步,讓保羅走在前面。保羅心有所感,大步迎上。
高裡看在眼中,暗暗留心。表面卻仍然熱情滿溢,和保羅親熱地互相擁抱後,再和零用力握手,接着道:“二位遠道而來,旅途辛苦了。快請進,我已經爲兩位準備好休息的房間,二位稍事休息之後,晚上我安排了一個歡迎酒會,還請兩位務必賞光。”
對於他的安排,零兩人自無異議。接着高裡又爲零和保羅介紹着其它人,其中兩人則是七人委員會的成員。
森馬像一個精明的商人,他戴着氈帽,披着雙排扣的鬥蓬,胸口垂着一塊懷錶,下身的條紋長褲則收束在尖腳高筒靴裡,一雙眼睛不斷上下打量着零兩人。
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委員則是個矮小的男人,穿着漆黑貼身的衣物。雖然站在那裡,卻給人會隨時閃移的感覺。他叫西風,應該是個化名。名義是七人委員的一人,可實際上卻是高裡的爪牙和心腹。西風手裡掌握着一個暗殺集團,本身則是一名八階的能力者,也是七人委員裡唯一的一名能力者。
這些人的簡單資料,早在來的路上伊沙貝爾便向零兩人說了一個大概。只是現在把資料和真人一對照,他們的形象便牢牢印在零的腦海中,想忘也忘不掉。
缺席的委員自然是門德里薩、約瑟夫還有二號人物所羅門,萌生退意的委員不在現場一點也不讓人覺得意外。
和兩名委員寒暄一遍後,高裡讓人帶着零和保羅,以及其它隨行人員到安排好的房間裡休息。到了晚上,則在城堡的大廳舉辦了一個歡迎酒會。參與酒會的人並不多,可在伊沙貝爾的從旁介紹下,卻不難發現能夠站在這裡的人都在兄弟會裡有一定的地位,又或者貢獻度僅低於幾位委員。
這些人談吐優雅,但交談之時無不在試探着零和保羅兩人的口風。兩人早在到來之前,便私下決定在將事情擺上談判桌前,都對自己的意願守口如瓶,因此那些想事前打聽出口風以便觀望的人無不算盤落空。
酒會上,高裡自始而終地默默看着零兩人,視線則不時落在旁邊的伊沙貝爾身上。這時後頭有人道:“看來我們的伊沙貝爾委員對兩位尊貴的客人十分熱情啊。”
不用回頭,高裡也知道這是森馬的聲音。他低吮了一口紅酒道:“不管保羅殿下還是零先生都是優秀的男人,伊沙貝爾應該對他們心動了吧?”
“伊沙貝爾是心動了,可心動的應該不會是男女方面的事情吧。那個女人的野心可不小呢。”森馬意有所指道。
“森馬,我不得不提醒你,兄弟會成員之間互相猜忌可是重罪,特別是我們這些委員。如果連我們也無法互相信任的話,那麼兄弟會也就到了分散離析的時候了。”冷冷丟下這句話,高裡轉身離開。
森馬嘿嘿一笑,搖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道:“別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你不也打着一家獨大的想法……”
突然,酒杯的反光裡閃過西風的面孔。森馬心中一凜,把沒說完的話生生又咽回肚子裡去。
酒會到午夜時分結束,零和保羅兩人都收到了好幾張私人酒會的邀請函。兩人十分有默契地把這些東西交給伊沙貝爾,由她挑出哪些人值得交往,哪一些則需要出出場做做樣子既可。到了聖路易斯城後,伊沙貝爾似乎變成了兩人的私人秘書,可這個女委員對此變化並無怨言。相反,還很投入這份工作。
到了第二天,在古堡的會議廳裡終於舉行了一次正式的會議。說是會議,其實性質卻和談判差不多。零和保羅在這方面已經達成一致,爲了凸顯保羅的重要性,在整個會議上零把發言權交給了這位年輕的教皇。同時也向兄弟會傳達一份再清楚不過的意思,那就是零與旗下的海神團都站在保羅這一邊。
再加上門德里薩、約瑟夫兩家,保羅的份量就顯得舉足輕重了。至於伊沙貝爾沒有挑明立場,卻在很多方面給予保羅以聲援,也不難讓人看出這位女委員的意思。
相比之下,高裡一邊就顯得勢單力薄了。所羅門缺席,森馬態度模棱兩可,只有一個西風無條件地支持高裡。但就他們兩個委員,在這個談判桌上也取不到太多的好處。
保羅在這時發揮了他那令人咋舌的口才,教皇殿下從扳倒索隆的好處說起,再談到之後的利益分配,格局變動,又不忘偶爾暗示索隆對兄弟會的敵意。指出若兄弟會不願意和他們合作,那麼索隆說不定也是個可以短期合作的人選。教皇殿下目標明確,威逼利誘數管齊下,直聽得高裡心中連連苦笑。
他雖已經設想過今日的情況,卻沒曾想過風頭正勁的零會義無反顧地站在保羅那一邊,使到他本來打算通過拉攏零反過來牽制保羅一方的算盤落空,致使今天會議上落於絕對下風。零這明面上退讓一步,實際上卻走了一步犀利無比的棋,逼得高裡全無招架之力,足見手段之高明。
可高裡也不是個好惹的主,雖然在大勢上被保羅和零的聯盟逼得只餘合作一途。可怎麼合作,在哪方面合作卻大有文章可作。在這些可供進退的地方,高裡寸土必爭。保羅亦不甘人後,處處爲他和零爭取着已方的利益,於是偌大一個會議室,卻變成了保羅和高裡的戰爭。
零不由慶幸保羅一同前來,在這方面,保羅顯然比他更能勝任談判的人選。
會議到中午結束,可雙方在很多方面還沒達成共識,更別說簽署具體的協議。按照伊沙貝爾的想法,零兩人估計還得在聖路易城停留幾天。而這幾天的時間裡他們也沒得空閒,除了和高裡開會外,還得走訪那些兄弟會的高級成員,以便爭取到他們的支持。
在零他們到達聖路易斯城的第三天早晨,一支艦隊突然到達了都靈島。都靈島是珍珠迴廊島羣中的大島之一,也是教皇廳設於這片島羣上唯一一個軍事基地的所在處。天還沒亮的時候,軍事基地的負責人少將西蒙就給副官叫醒,再匆忙趕往碼頭迎接。
因爲這支艦隊可是打着索隆本人的旗號,儘管驚訝索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到訪都靈島,可西蒙不敢怠慢。當他到達碼頭不久後,艦隊開始入港。讓西蒙疑惑的是,進入港口的只有一艘樓艦,至於其它的軍艦仍停留在遠處的海岸上,似乎還準備遠航的樣子。
沒給西蒙思索的時間,樓艦泊岸,索隆在一隊白銀之手的拱衛下走上了碼頭。西蒙和副官連忙迎上,不及說話,索隆當即要求西蒙和他到辦公室裡密談,說是有要事商量。這讓西蒙感到意外,又不敢推辭,當下便領着索隆來到自己位於基地裡的私人辦公室。
門一關,西蒙便見索隆站在一副地圖前。地圖上是珍珠迴廊的島嶼羣,索隆淡淡道:“最近我收到一些情報,聽說一些見不得光的鼠輩就藏在珍珠迴廊的某個島嶼下。他們就在你的眼皮底下,西蒙!”
西蒙心裡咯噔一聲,嘴上仍道:“索隆大人,這不可能。珍珠迴廊所有島嶼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沒有人能夠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混進來。”
索隆沒有言語,突然換了個話題道:“西蒙,你有沒有聽說過黑暗兄弟會?”
西蒙身體微微一震,立刻回道:“沒聽說過,大人。”
“是嗎?”索隆微笑,轉過身來說:“在正常的情況下,的確沒人能夠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藏身在珍珠迴廊裡。只有一種情況下才能做到這種事,那就是位於珍珠迴廊上的管理者,我親愛的西蒙少將親自爲這些鼠輩做掩護。我說得對嗎?西蒙!”
一時間,西蒙頭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