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自然有着詆譭光明神的意思。風舞怔了一怔,隨即在胸前劃了個十字,虔誠道:“您說得不對,正是因爲世界上仍然存在黑暗,所以我們纔要將神的光輝散播到每個角落中。就如這個城市的貧民區,雖然並不在神聖教廷的傳播範圍內,但我仍然帶來神的光輝,盡力幫助他們。”
“晤,所謂的幫助,就是指這些食物嗎?”何太平指了指幾個孩子手中捧着的麪包,帶着幾分譏諷嘆道,“那麼,當這些東西被吃完之後,又會發生什麼?又或者,這些孩子可以搬張小凳子坐在這裡,等着您再次前來施捨?”
數千年來無論哪個宗教都是如此救濟貧民,卻很少有人想到這一層。因此雖然何太平的語氣對神聖教廷有些不敬,但風舞卻只是挑了挑眉毛,便陷入了沉默。過得幾分鐘,她突然擡起頭來,低沉道:“那麼,何先生又打算如何救助他們?”
何太平微微一笑,也不急着回答,而是找了塊岩石坐下,開始對着溪流畫畫。風舞略感愕然的在旁觀看,隱隱察覺到那是一種玩具的製作圖,卻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好在何太平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坦白答道:“這種玩具叫做風箏,可以藉着風力飛上天去。”
“可以,飛上天去?”風舞顯然不太相信,她看着何太平畫完製作圖,又招手示意幾個孩子過來,帶着他們走向附近生長着的幾棵筠樹——那是一種類似於竹子的植物,恰恰適合用來製作風箏。
十幾分鍾後,在魔法工具的幫助下,一個簡陋的風箏已製作完畢。何太平輕輕舒了口氣,將風舞買來的線軸與風箏連接起來,隨即起身笑道:“很好,我知道你們肯定不信!不過,想看看奇蹟嗎?”
輕輕吟唱着召喚出一隻風精靈,在它吹拂的清風中,風箏搖搖晃晃的飛上天空,並且漸漸變得平穩起來。幾個孩子歡快得跳躍嬉鬧,何太平撫着他們的腦袋,不時也教授他們放飛的技巧,不消一會,這些初學者便能自行放飛了。風舞抱臂在旁觀看着,目中流露出愕然與不解,她不知道那個奇怪的東西爲什麼能飛上天空,更不知道何太平打算用它來做什麼?
“做什麼用?”被詢問者微微一笑,招手示意一個小男孩過來,溫柔問道:“那麼告訴我,你記住怎麼製作這個風箏了嗎?”
小男孩有些猶豫的點點頭,但顯然不能指望他真的全部記住。何太平拍了拍他的腦袋,將手中的製作圖遞了過去,微笑道:“沒關係,你拿這東西回去,讓家裡人幫忙……記得告訴他們,可以製作風箏去賣,但是要記得和附近的鄰居一起分享,懂嗎?”
小男孩怔了怔,突然興奮的點點頭,飛快轉身跑走。何太平拍拍手掌,轉頭望向一旁的風舞,攤開雙手道:“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我想出售這些風箏的收入,足夠他們生活了。這個道理,用我家鄉的話來說,就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風舞早已陷入了沉默,即使心裡如何不服,但這位正直的女性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方法,的確比自己一向奉行的施捨更有實效。何太平看着她那種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再多言,微微頜首道:“那麼,我告辭了,今天下午應該還會遇見您吧!”
說着話,他已經轉身離去。但是走了十幾米開外,身後卻突然傳來風舞的輕呼聲:“抱歉,何先生,請問您能不能再聽我說一句?”
何太平緩緩轉過身來,點點頭示意她繼續。風舞輕舒一口氣,平緩道:“何先生,如果您願意放棄地下城的話,我可以做推薦人,引領您進入神聖教廷!我想,教宗應當很樂意接見您這麼出色的人才,而且我很確信,您將來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晤,這是招降還是拉攏?”何太平動了動嘴角,隨意揮手道,“不過還是算了,我擔當不起這樣的榮耀。”
“可是。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風舞凝視着他,原本平和的目光中竟帶上了幾分灼熱。那種充滿複雜意味的目光,令得已經下定決心的男子也微微有些心軟,但很快的,他又恢復了理智。
“還是算了……”沉默片刻,何太平還是搖了搖頭,微微揚起嘴角道,“我討厭每天都要喊上幾百遍‘光明神在上’,那會讓我聯想到從前的某種場面。另外好奇的問一句,貴教上千人每天都喊着光明神的名字,他老人家不會覺得煩惱嗎?”
談話到此宣告結束,何太平再也沒有任何留戀,徑直返回了營帳。康斯坦絲等人忙得暈頭轉向,倒也沒人詢問他去了哪裡——反正這位遊手好閒的領主大人向來只負責出主意,至於具體的事項都是交給其他人來執行的,因此有他沒他也一樣。用濂珈的話來說,其實某人只要存在大腦和舌頭就可以了……
看到沒有人關心自己去了哪裡,何太平也輕輕舒了口氣,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心虛。半個小時後,隨着魔法鐘聲的再度響徹,下午的商展會再度拉開序幕。而這一次,商人們的焦點都已轉移到服飾展覽區中,這是因爲從午間開始,一條小道消息就開始流傳開來——尼德爾領地將在今天下午,展出珍貴的特殊晚禮服。
很快的,這條小道消息便被證實並非空穴來風。籌備多時的昆西早已等候在店鋪前,眼見人潮熙熙攘攘而來,他也並不忙亂,而是首先轉頭向身旁的侍從們頜首示意。幾名中階法師隨即一起釋放出暗雲術,將數百米之內的天空盡數轉爲暗夜,而魔法禮花也於同一時間升起,爲這黑暗增添了幾分光華絢麗。
緊接着,幾名侍從快步走向羅列在店鋪面前的木架,彼此對視一眼,忽的同時拉開遮蓋其上的黑布。剎那間,數十件光彩奪目的晚裝被出現在衆人眼前——昏暗的夜色中,這些製作精美的晚裝極顯雍容華貴,令在場的衆多女性齊齊低呼出聲,再也無法移開視線。而兩位細心的商人在看到晚裝上散發的銀色淡光時,更是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呼道:“雪蠶絲?”
“雪蠶絲”這三個字纔出口,在場的衆人都微微驚愕,就連神色始終淡然的風舞也稍顯動容。要知道這種雪蠶絲,只在穆法特邊疆的雪山頂峰上纔出產,價格昂貴得堪比黃金,而昆西竟然以之來製作晚禮服,可見他的必勝決心了。
“沒錯,這些晚禮服的編織物中,都添加了少量雪蠶絲,不僅能在夜色中發光,而且還能起到降暑奇效。”昆西帶着淡淡的矜持,緩緩的介紹道,“一共三十件晚禮服,每件底價兩千金幣,各位可以考慮半小時,然後再來出價。”
話音剛落,商人羣中就響起了低低的嗡嗡聲。昆西滿意的看着這種反應,兩千金幣的底價並不算高,但是足以令商人們瘋狂競拍,也許不用半個小時,一件晚禮服的價格就能翻上五六倍。但就在他開始泛出欣喜笑容的同時,另一邊卻傳來何太平的懶散聲音:“抱歉,昆西大人,我可以繼續借用您的暗雲術嗎?”
昆西怔了一怔,愕然轉頭望去,卻見那位男性正靠在幾十只木箱旁,微笑着向這邊望來。雖然心中暗罵對方無恥,但在數千道視線的注視中,自恃貴族身份的昆西還是故作慷慨的揮手道:“您也需要暗夜效果嗎?那麼好吧,我囑咐法師們將暗雲術持續半個小時!”
“感激不盡!”何太平微微躬身行禮,同時朝後打了個響指。得到命令的侍從們立刻在濂珈的指揮下,從木箱中取出各種大小不一的木板,開始在展覽區的空地中搭建臨時設施。這種奇怪的舉動自然引得人們側首注目,昆西與撒耶面面相覷,都有些迷惑不解——如果沒有記錯,這裡應該是服飾展覽,怎麼又變成了木工展覽?
他們的疑問很快就得到答案,十餘分鐘後,一個簡易的平臺就出現在衆人眼前。這是一個T型的木質平臺,後部以黑幕籠罩,其中隱隱傳來女性的嬌語輕笑,令人浮想聯翩。昆西先是嚥了嚥唾沫,隨即卻又皺起眉頭道:“搞什麼鬼,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話音未落,清雅的音樂聲已悠悠響起,而數道魔法制造的光束已落在平臺上,爲暗夜增添了別樣色彩。在衆人引頸長盼的期待中,黑幕忽被輕輕掀開,三位身姿曼妙的女性從幕後緩步行出,踏着優雅的步伐在平臺上行走,如同閒庭信步,卻又帶着誘人的綽約風姿。剎那間,整個展覽區都傳出了整齊的咕嚕聲響——那是數千人在同時咽口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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