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中鶴拍馬趕到長虹時,剛一下飛船,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同樣呆若木雞的,還有先一步趕來的羽族士兵、軍官們,全都是第一次見識到洪水猛獸般,又是敬服,又是畏懼的表情。
準確說,除了開採稀壤的區域沒有遭到破壞之外,這個地方,已經什麼都不剩了。自從歸降淵人開始,長虹的官僚系統,就已經被默認爲是“敵人”,從上到下被肅清了也不奇怪。
真正讓他們感到畏懼的,是蜜麓一碾壓式的勝利,來的實在太輕鬆了,輕鬆到先前她陣亡的消息,這會兒聽着就跟笑話一樣。所有軍事建築都被抹去,彷彿從未存在過,淵人在長虹的勢力分佈遭到全殲,壑王身死,剩餘的淵人失去了主心骨,四散逃離,看上去是個不錯的結局。
但……這樣結局,似乎又和他們關係不大,基本上算是蜜麓一單人打出來的。這種事態發展不受控制的感覺,對他們來說,就像紮在心上的一根刺。你就不能細想,越想越難受。
而且,比起上次相見,這個人類又有些不同。外觀上的變化且先不論,她的眼神變得更加渙散,沒有焦點。就算和你說話時,好像也完全不在乎對話者的感受。但仔細看去,她又不像是在看任何東西,視線直直地穿過你,落到無垠的虛空之中。
她的腳不踩着地面,始終和地面相隔一小距離。
“話說回來,這座城市裡的稀壤礦石,可以給我嗎?”她忽然轉過頭,提了一個微妙剛好讓雲中鶴沒法回答的要求,“對羽族來說,稀壤也沒什麼其他用,對吧?”
“這……”
雲中鶴略一猶豫,索性把話說開了,“很抱歉,在羽族內部,稀壤已經被定性爲戰略資源的一種了。究竟能否像你說的那樣,作爲禮物贈與,可能還需要討論後,才能做出決定。”
“誒,是嗎?”蜜麓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幫你們擺平淵人,我也算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吧?”
“我只能以個人的名義向你承諾,會盡可能促成此事。”雲中鶴也不跟她玩虛的,直接把他這邊的底線亮出來了,“長虹市中,一共有五座稀壤礦坑。羽族並沒有要和人間開戰的打算,因此,這種戰略物資的開採,適量即可。留一到兩座礦坑給你,應該沒什麼問題。”
一到兩座嘛……
這個結果,蜜麓一併非沒有想到過。
不出意外的話,就在昨天或者前天,羽族應該接到了自己的死訊。爲了重振淵人軍心,壑王大肆宣傳着把自己幹掉的事兒,時間、地點、人物,手法,一應俱全。羽族這邊肯定也知道,稀壤礦石精製出來的子彈,對異能者有着致命的效果。雲中鶴能清楚說出長虹的礦脈數量,說明在來之前,他們內部肯定已經對這個問題討論過了。
多虧壑王的一手操作,讓華夏沿海一帶損失慘重,更糟糕的是,他的主動挑釁,已經讓人類意識到了虛假之天的存在!
人類和羽族就此結下無比新鮮的仇怨,之後,還不知道會走向什麼道路呢。當然,以小白的性格,很可能會主張和談,問題是……到了談判場上,知曉了高天上還生活着不同種族的人類,真的會這樣息事寧人嗎?
在已知的歷史中,人類之間的戰爭幾乎就沒有停過。
一個地貌廣闊,技術發達,人文落後,而且剛剛對人類主動發起進攻的異種族,聽上去,非常符合人類的口味。
真到那個時候,稀壤就是他們不可或缺的戰略資源。要是連這一點都考慮不到,也枉費她在王的位子上堅持那麼久了。
“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淵人是相當具有團隊意識的族羣,他們是被放逐到北境的罪人,最初,那邊的環境相當貧瘠。必須要比平常更緊密地抱團,纔有可能生存下去。”雲中鶴沉聲道,“所以,他們會在一個強有力的領袖下團結一心,也會因爲領袖的死去,而變成一天散沙。”
“如今,壑王以及淵人的中堅力量,都被你一人剿滅。剩下的早已是散兵遊勇,不成氣候。羽王打算軟硬兼施,先將剩餘的淵人趕到北境,外部和內部同時施以壓力。在漫長的時間後,將其再度同化爲羽族的一部分。”
將答案交給時間,非常成熟的戰術。
在蜜麓一所熟悉的華夏大地上,有着全世界民族融合度最高的生存方式。但其實,這些民族並非一開始就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文明與文明的融合過程,往往不會像故事裡寫的那樣美好,基本是一方把另一方屠得沒有力氣反抗了,再花幾百年的時間,從血脈上進行稀釋,最後在生活方式、文化認同等方面達成高度一致。就像諸葛亮征討南蠻一樣,同樣是雷霆手段加上招安政策,恩威並施,才能鎮得住場子。
“除此之外,羽王還特意交代了,對你開放羽族的【大圖書館】全部閱覽權限。你好像對羽族的一些歷史很感興趣吧?雖然大部分手札已經隨着國寶流失了,但,大圖書館裡應該保留了一部分摘抄本。”
“希望能夠幫到你。”
說完這句話後,雲中鶴終於在她臉上,看到了一丁點人類會有的笑容。
“真的嗎?”蜜麓一直截了當地問道,“和天之璧有關的事,也能在裡面查到嗎?”
“天之璧……”
看得出來,這玩意兒真的是個老古董了。雲中鶴甚至還思考了一會兒,才確信她說的是什麼,“哦,對了,是那塊催生出稀壤的怪石頭啊。我記得……”
“它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存放在寶庫裡了,期間有沒有人再動過,我就不清楚了。”
“不過,現在開啓寶庫的鑰匙也不在我們手裡。如果你真的想找到那個寶貝……”
“還是回到人間去找,更加現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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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我們叫過來,結果就是看這傢伙一個人出風頭啊。”
遠遠看着天上的火拳,艾米嘆了口氣,又開始像轉筆一樣轉動她的魔杖,嘟囔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病房呆着呢,我好想玩塞爾達……”
“別胡說八道。”凌如月翹着二郎腿,一邊喝茶,一邊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的傷還沒好利索呢,能不動就躺着。”
“我好了!”一提到這個,艾米就像忽然炸毛的貓咪一樣,大聲嚷嚷起來,“不信你讓海藻頭來看,絕對好了,好的透透的了!話說都快過去一個月了,我再怎麼樣也該養好了吧!”
“剛纔還說要玩塞爾達呢,你到底是想怎樣啊。”徐少陽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艾米。”
“連我們這些還在訓練的預備役都上了,這說明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