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我比火拳更仁慈
“轟————————！！”
隨着她做出如此“大不敬”之舉，周遭的黑暗頓時躁動起來，一擁而上，將她和尹承一團團困住。黑暗中傳來嘶嘶的摩擦聲，彷彿有一百條蛇在周圍遊動着，不多時，這片幾乎讓人窒息的粘稠黑暗散去，就如輕煙一般飄散。原有的山、林，還有本該在不遠處亮着的手電、火把，統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溶洞。
奇石林立，星羅棋佈，一股森然寒氣從洞府中傳來，不知何處傳來的光芒映射在石頭表面，折射出冷酷的光暈。
洞頂上方，“未央”二字高高刻在一塊八角形的石頭上。盯着看久了，這兩個字竟然像蚯蚓般活動起來，跳着詭異的舞蹈，看着看着，尹承一隻覺得眼睛一陣痠痛，好像要從眼眶裡蹦出來一樣。
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邪，邪到家了。
“這裡是……”
就算再怎麼冷靜，這也是班長頭回體驗到如此邪門的超能力，下意識就緊緊抓住了尹承一的袖子，等她反應過來後，又覺得不太合適，立刻鬆手放開。
不過，此時的尹承一也無力顧及這些了——在他的視角里，就是班長莫名其妙走向一個地方，先是哭，隨後又擡起手臂，朝着某個東西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的目力遠超常人，在班長揮動手掌的瞬間，他隱約看到，空氣中確實有印出一道烏漆麻黑的影子，像是被這個大逼鬥給扇懵住了，向後摔去，那具身體砸在地面上，好像墨水一樣濺開，瞬間吞掉了整個世界。
“溟蜍？”兩年之前的湘林之戰顯然已經有名到一定程度了，即便是班長這樣對能力者毫無研究的人，都略知一二，“先等等，承一，你什麼時候見過火拳的？”
“未央宮根本不是一個現實裡存在的地方，和【爛柯】一樣，都是依託超能力創造出來的異空間！”
————
“老人？哦……你說的是，村子裡那些離死還差一口氣的人吧？”溟蜍似乎是故意撩撥尹承一的怒火，歪過腦袋，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兒，又很認真地回答道，“他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擁抱我，而我……哈哈哈……不是我吹噓，而我，則一視同仁地迴應了他們的擁抱。”
怪異的風吹起，似有一道剪紙般的影子在溶洞裡飄來飄去，聲音觸壁，四面迴盪，讓人無法分辨源頭。
等黑暗散去時，他和班長便已然身處這座陰風慘慘的洞窟中。
“這個嘛……沒個幾十萬字真的說不明白。”看這架勢，接下來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再想隱瞞能力是不可能了，尹承一唯有苦笑着安撫道，“總之你先什麼都別問，等我們出去之後，我再和你解釋……”
“看。”
“這些人本來也沒幾年好活了……他們現在沉浸在各自的美夢裡，打個比方……《盜夢空間》看過嗎？差不多就是那種感覺。黑暗可以無限包容慾望織出的美夢，在那裡，這些辛苦一輩子的老人，都過着自己想過，卻無法嘗試的生活，只需要一點點飼料，就能給他們提供數天的‘歡愉’。至於這些壽命嘛……他們也用不到了，我取之，作爲上述這些服務的報酬，有何不可？”
“他們想要年強、健康的身體，我滿足了他們，至少在變身之前，他們也確實回到過耳聰目明的狀態。至於現在……”
“現在……你來了……就站在我面前……我幾乎可以嗅到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僞善氣味……”
“見到伱之前，我一直在想……憑那兩個傢伙的眼光，到底會選出一個怎樣的繼任者？他需要有多大的膽魄，多麼果決的行動力，多麼強大的實力，纔有可能肩負起他們的期望？”
他從道袍裡拿出一疊小小的種子，撒入池水中。這些大鯢一下子活動起來，爭相翻騰，爭搶這一口食物。霎時間，平靜的池水被打破，水花四濺，嘩啦作響，幾隻大鯢甚至還主動躍出水面，展現出超乎尋常的生命力。
池子邊上，足有數十隻黏糊糊的大鯢掛着，大半個身子趴在池子外邊，密密麻麻地排了一圈，不動，不叫，若非它們黏答答的眼睛時不時眨動一下，幾乎無法分辨出這是一個個活物。這一幕本身充斥着不可名狀的詭異，又有種中式恐怖的感覺在裡邊，領悟到他是什麼意思後，班長當即打了個冷戰，再擡頭時，看他的眼神便充滿驚懼。
“——看吧，多麼完美的姿態。變成這樣，生老病死再也與它們無關，不需要再操心任何事，不會有任何煩惱，只要像這樣……”
詭異的笑聲忽然響起，在山岩四周迴盪着。
“哈哈哈哈哈——”
溟蜍緩步走到池子旁邊，蹲下，用欣賞藝術品一樣的眼神端詳着這羣大鯢，一邊笑道，“死亡是絕對平等的，任你生前如何叱吒風雲，悍勇如神，親自面對死亡時，還是會感受到絕望、迷茫和痛苦。這種時候……只要有人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哪怕是從這片黑暗中伸出，他們都會欣然接受的。”
“衰老的痛苦，不管什麼年代都是一樣的，像你們這樣的小年輕根本無法體會。人生道路即將走到盡頭，眼前只要一片黑暗，腳步卻又無法停下，不得不邁向那片黑暗時，到底是什麼心情。”
隨後，憤怒像撞入氣缸，被引燃的汽油，在四肢百骸間遊走起來。
“你把老人弄到什麼地方去了？”尹承一高聲喝問道。
溟蜍側過身，讓開兩步，從步履上能看出他很得意，像一個小孩炫耀自己的玩具。
宛若死海般平靜，泛不起一絲水花。
聲音陡然一變，黑暗中的影子聚焦成實體，從地面上緩緩升起。他的外皮緩緩滲出血色，化作一身隱隱透着血腥味的道袍。
咀嚼。
不同於班長，尹承一的第一反應是震撼。
他很清楚這些白金色的氣是什麼，那是人的“陽壽”！
————
吞嚥。
在他身後，是一座被隱藏在嶙峋怪石中的池子。它似乎被某種黑暗的力量包圍住，以至於兩人剛剛來到未央宮後，竟然都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池子的存在。
“嘶嘶嘶……”
白金色的陽壽以更快的速度抖落下來，融入池中，化作一鍋濃湯。
“你……”
多虧先前蜜糖的種種神異手段，讓尹承一開了眼界，這會兒面對突發情況，他依舊能很冷靜地分析，“火拳那天說的很清楚，他的老對頭溟蜍，是很少見的‘雙系能力者’，能自由操縱‘黑暗’元素的同時，又被‘太歲神’庇護。”
吃飽喝足後，這一池大鯢又恢復了慢騰騰的姿態，緩緩攀在池子邊緣，彷彿在享受這周圍的黑暗。
白金色的氤氳之氣從大鯢們身上脫落，掉入水池中，將這一池墨黑色的水一點一點染白。這個過程無比艱難，卻以不可逆的狀態緩步推進着。
“咯啦啦……”
尹承一的拳頭從未攥得那麼緊，幾乎要把自己的骨頭捏碎了。
而溟蜍卻對此毫無感覺，不如說，他很享受這種被人敵視、鄙夷的眼神，雙手大張開，露出心口，冷聲笑道，“我不像火拳那麼殘忍，強逼着他們直面令人窒息的終點。”
“我只希望他們……在長夢中，重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