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今天頭份甜品的程喬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步履從容地從屏風一端走了出來。看到他薄脣微抿,眉宇間難得顯出這種峻然嚴肅神色的模樣,我想他心裡現在一定頗爲淒涼與無助。
原本這時候他不用在風口浪尖上跟條稀有大白鯨一樣被衆人圍觀的。
照理來說,不管是哪個服務員,一看到有客人點單廚房要上甜品什麼的,就應該一馬當先隨叫隨到。而如今店裡多了幾個新員工,他們除了要迅速上手日常的清潔衛生之外,也需要儘快熟練在甜品店裡操作的工序,所以應該多給他們一點試練的機會,當然就包括今天早上。
而阿姨的意思是程喬這段時間可以先暫時窩在廚房,等到客流高峰期到了再隆重出場,但他還是硬生生地被推了出來。
主要是始作俑者存心想看好戲,於是威逼利誘地誆了他出來。
那個始作俑者,就是我。
因爲我不僅想看一下久違程喬之面的客人們狂熱癡迷的表現,還想看看新來的員工在見到這種情況會有什麼特別有趣的反應,以及……
自己在看到猶如衆星拱月的程喬時,又會有什麼感覺。
其實上次被程喬借“治感冒”之名而碰到舌頭的事,我雖然沒有掛在嘴邊,但心裡還是一直耿耿於懷。看到程喬心裡偶爾也會有點彆扭,只是都被我小心地掩蓋過去了。
畢竟這不是被嘴脣貼了下臉頰或者額頭那麼簡單,就算真有什麼獨門秘方能用舌吻來“治感冒”,但舌頭的部位儼然是屬於深度地帶的,哪裡能輕易被只有朋友關係的人說都不說就碰?當然,說碰就碰也不行。
而不是情侶的兩個人居然舌吻了,這種舉動怎麼看都怎麼不在正常點子上,倒覺得像是蓄意而爲。可偏偏程喬當時天真無邪中又帶着點苦口婆心的神情卻一點也不像作僞。
再加上憑我和他認識這麼久以來對他的瞭解,也根本看不出他整天唸叨着未來老婆的心裡,還能存着什麼其他的動機。
但……有沒有極微小的可能是,程喬一直故意扮成不入世的小白兔來誆我們所有人呢?
我突然想起今天凌晨時和阿淺發的短信。
那時候差不多是兩點了,旁邊的白悅睡得很沉。我因爲白天睡得太多,腦子裡一片清明毫無睡意,一時興起就給阿淺發了條短信,大意是問她和tony離玩出混血寶寶的路還有多遠。
原本以爲阿淺已經睡了的,沒想到幾秒鐘後放在抽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了我一跳。
“小蝌蚪都還沒出生。”阿淺如是回覆。
我滿頭黑線地又打了一句話:“缺德。tony躺在水裡也中槍。”
幾秒鐘後手機又是一陣震動:“三更半夜了精神還這麼好,今天和小喬過得很滋潤?”
看到“滋潤”兩個字我愣了愣,立刻想到白天那個溼潤的舌吻。不由得整張臉都黑下來,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入:“你說小喬會不會有精神分裂?”
“爲什麼這麼說?”
“感覺啊……”
“那你說說你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我驚訝了一下,還以爲她會直接回我一句“你的感覺錯了”呢。
深沉地思索了一下後,我纔打上去:“他今天在我面前的表現很異常,所以我懷疑他平常在我們面前是不是帶上了僞裝的面具。”
這次她回覆的時間有點久。幾乎超過一分鐘:“他沒必要在我們面前僞裝。”
這叫什麼回答?我木然地看着手機,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沒想到手機立刻又震動起來:“如果你非要覺得他真的有僞裝,那你總該找出他這麼做的目的,如果連目的都找不到,那隻能說是你又感覺錯了。”
我咬咬牙,顫着手發出這條信息:“莫非。小喬喜歡我?”
這下手機徹底沉寂下去了。
就在我懷疑阿淺是不是睡着了的時候,屏幕終於再度亮起來,我立刻點開。卻只有短短几句話。
“喜歡你,還在你面前故意僞裝成一個受,這種泡妞的方式是不是略蠢了點?”
我頓時幡然醒悟。
對啊,如果說程喬是像其他正常男生一樣……喜歡我的話,那他平常還在我面前天裝成一副不諳世事純潔乖寶寶的模樣未免也太禁慾了一點。這樣怎麼能勾出我對他的非分之想呢?雖然他要不是這麼的純受的話,我跟他也不會有認識的契機……
“親愛的你真是資深情感醫生。輕輕鬆鬆就解決我問題。”不再多想,我喜滋滋地發了過去。
“耀耀,你要是想把小喬收了當男朋友,我們也不會鄙視你,真心的。”
看到這句猶如警世名言的話,我拿着手機差點笑出聲:“是啊,我愛上一個誘受,可我的家裡卻沒有強攻。”
“我睡覺了。”
“恩!我們一起相擁而眠吧親!”
過了一會兒後,我傻傻地盯着屏幕裡對方最後發來的“晚安”兩個字,心裡一陣唏噓,阿淺這個月不會是被移動客服強行開了短信包吧?我可從來沒在她那裡收到過這麼溫馨的字眼。
忍不住又翻到上面一點,看着阿淺那條收程喬做男朋友的信息,我打了一個激靈。
不說一想到跟程喬扯上朋友之外的關係,我就有種對自己親弟弟做了什麼的莫名感。而且他這種級別的受,一張臉雖然驚爲天人,但我一個心心期盼着能有另一個極品強攻來駕馭他的資深腐女,又哪裡承擔得起?
不過被阿淺這麼一引導,我已經確定程喬果然還是太傻太天真,沒有深刻了解男女之事的禁忌,那時候纔會毫無顧忌地對我動舌頭。
把事情想通透了,於是那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小喬學長!小喬學長!我要點這裡最貴的甜品!你過來好不好!”
正陷在之前的記憶裡,一個尖細的聲音冷不丁在衆多尖叫聲中拔地而起衝出重圍,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這纔想起現在所處的環境,斂了斂神,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時候大廳裡也因爲那個女生的突然出頭而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那個女生身上。
因爲很久之前我就下了程喬在店裡只用端甜品的指示,所以現在聽到客人的呼聲後,阿秀立刻小跑過去幫那個站起來的女生點單。
那個頭上帶着橘色髮箍的女生明顯是第一次來,竟然不依不饒地說:“小喬學長我想讓你幫我點嘛,我會把最貴的全部點過一遍哦。”
程喬端着已經空了的托盤,安靜地站在另一桌客人旁邊,絲毫沒有移步的打算。
這會兒其他的女顧客像是才反應過來是什麼狀況,立刻不用號召地就對那個女生羣起而攻之。
“你是什麼貨色?竟然敢叫小喬學長幫你點甜品!”
“不知道小喬學長在這裡只用上甜品而已嗎?”
“你以爲在這裡點了最貴的甜品很了不起?土不拉幾的鄉巴佬!”
“也不看看小喬學長是誰,還敢在他面前提錢!”
“一點規矩都沒有,滾出去!”
“對,滾出去!”
……
看到這混亂的局面我完全沒有去救場的打算,阿姨也沒有出聲制止,因爲我們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那個被圍攻女生的人民幣……我們是不可能賺得到手的。
而且那女生拿錢玷污程喬的舉動讓我也很不爽。
很快,那個女生不堪衆人辱罵,拉着她同伴的手淚奔了。大廳裡立刻響起一片勝利的歡呼聲,程喬就在衆人虎視眈眈的視線中再度踱進了廚房,而其他服務員也立刻忙着點起單來。
跟阿姨打了聲招呼後,我也一路笑眯眯地跟客人們一邊打些沒營養的招呼,一邊優哉遊哉地進了廚房。
一推開門就看見程喬在桌子旁邊乖乖地切着水果,看到我後,他賭氣一樣地移開視線。
我也不糾結,跟蘭姐喜姐她們打過招呼後,直接去了主桌開始做幾天以來的第一份甜品。
直到午餐的外賣送來,程喬都沒主動跟我說一句話。倒是閆濤,進廚房拿甜品的時候,偶爾會走到我旁邊看一看,然後說一句“老闆娘真厲害”之類的話。
下午阿淺到甜品店找我那會兒,我還在廚房研究一個跟顏色有關的成語系列甜品,初步擬定的有五彩繽紛,一碧千里,花紅柳綠,綠水千山,銀裝素裹五樣。
“tony怎麼沒跟你一起?”我頭也不擡地說。
“怕影響你的生意,不敢來了。”阿淺掀了掀我面前的材料,“這就是你剛剛打電話告訴我的成語系列甜品裡要用到的?”
我得意地說:“你不要看它們現在這慫樣,做完你就覺得美到爆啊。”
“嘖,什麼你都敢混一起,把人吃進醫院你就比它們還慫了。怎麼都是綠色的獼猴桃,黃色的不是更好吃嗎?”
“綠色的獼猴桃要用在‘綠水千山’裡的,會不會進醫院我不知道,反正等下你都要試過一遍。”
“白耀耀,你……”
阿淺話沒說完,就被一個滿含委屈的聲音打斷:“阿耀,剛剛有人欺負我。”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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