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殺!”
“殺殺殺!!”
……
雨勢漸大,搖曳的燈火下,盡是掠動的人影以及亮起的刀光。
這般陣仗,連李暮蟬也不禁露出凝重之色。
別看這些江湖高手的名頭有多大,有多兇,但揚名之初多是憑武林約戰而立足江湖,少有以寡敵衆的經歷,充其量不過是殺些山賊草寇,這就算是大能耐了。
何況眼下面對的還都是精銳好手,雙拳難敵四手,防得住明刀,敵不過暗箭,死傷無數。
至於那些殺手刺客就更是不堪,露了面的殺手還算殺手麼?
這些人出招是狠,也夠辣,但求一招斃敵,可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又能敵的過幾人?
而且青龍會的精銳不但身手高,出手狠辣,每人還都配了袖箭一類的暗器,動行如風,連成陣勢,過處摧枯拉朽,連機關暗器也擋不住這些人的攻勢。
金錢幫也有高手,可這些高手堪堪殺了不過兩三個人,身旁便立馬圍過來一羣青龍會的狠手,將其圍殺當場,亂刀砍死。
金錢幫的底蘊到底還是不夠啊,再加上一些人的臨陣倒戈,以及潛伏多年的青龍會子弟背刺,局面只維持了不到一盞茶,便已開始敗退。
強以劉媽媽這等修有橫練外功的高手,“嚼鐵大法”大成的人物,也被逼得左支右拙。
這些人可不管什麼江湖道義,男人女人,只求殺人,她雖外功強橫,刀槍不入,但終究還有罩門要害,防不勝防。
一陣刀光罩來,再加上那老太監的七殺手招招不離下三路,等退出來已是披頭散髮,滿身血污。
李暮蟬卻沒有急於動手,而是望向更遠的地方。
“殺啊!”
又有人殺過來了。
這些人不是金錢幫的人馬,也不是青龍會的人馬,而是……神劍山莊。
清一色的劍光乍亮,寒氣迫人眉睫。
果然聯手了。
不過也算正常,倘若“金錢幫”覆滅,神劍山莊必然難逃滅亡,謝家都已退到北方了,難不成還要退出中原。
就好比當初對付魔教一樣,絕境之下,什麼善惡正邪都是可以摒棄前嫌的。
局勢再變,金錢幫與神劍山莊裡外夾擊,開始反撲。
李暮蟬站在雨中,四面仍有慘叫和殺聲不住響起,這一戰恐怕會是前所未有的漫長。
青龍會絕對不會只這一波攻擊,真正的殺機還沒來呢。
幾大龍首也都還未現身。
他又望了眼身後,望向那條燈色漸消,看似沒有盡頭的路。
盡頭便是金錢幫總堂的所在,就在傳聞中老子故居的附近。
但李暮蟬已不打算過去了,因爲已有不少青龍會子弟殺了過去,但如劉媽媽這樣忠誠的手下非但沒有回防,而是一味的向外衝殺,那便說明上官小仙沒有在銅駝巷,或許連荊無命也不在這裡。
這個女人看來另有打算啊。
李暮蟬忽然側過身體,一隻銀色飛環霎時撕裂雨幕,險之又險的貼着他衣襟飛過。
那老太監瞧見回來的居然是李暮蟬,一雙微鼓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嘴裡呲牙厲嘯一聲,閃身錯步,周身勁風涌動,已是繞過了劉媽媽,起招攻來。
李暮蟬抿嘴一笑,眼裡殺意涌動。
但見這人七殺手迅疾如風,透破風雨,已閃電般拿捏在他的肩肘關節之上。
可熟悉的感覺瞬間自手上傳來,老太監駭然發現自己雙手十指竟難以着力,眼前人仿似輕飄如紙,一雙眼珠子差點都要瞪出來了。
這天下獨一份兒的感覺他怎麼可能忘啊,“啊!”
一聲尖利怪叫從老太監口中發出,他如見鬼魅,臉色煞白,接過多情環的同時閃身暴退,然後頭也不回的遁向遠處。
李暮蟬並沒有急着取此人性命,這人既是白玉京手底下的高手,還是個太監,必然也是自廟堂中走出來的。
他倒想看看這人能逃到哪去兒?
劉媽媽同樣留意到了這一幕,先是擰眉,而後面露驚疑,接着嘴脣翕動,張口欲言,已然認了出來。
不過這人也是心思靈透,竟低聲恭謹道:“奴婢見過姑爺!”
低低的嗓音,只有他們兩人可以聽到。
李暮蟬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他沒有說話,徑直追着那老太監沒入雨中。
他是生是死關乎局勢的變化,上官小仙知道他還活着,公子羽也已經知道,但還有一人不知道,那便是白玉京身後的人。
這個人有沒有可能也已經到了洛陽城呢?
畢竟如今這個白玉京或許武功不弱,可惜氣魄和膽氣與公子羽相差較遠,他若想要重掌青龍,只能等公子羽敗了,或是公子羽和上官小仙兩敗俱傷,好坐收漁翁之利,又或者老青龍前來撐腰。
可現在李暮蟬沒有死,那贏家就絕不可能是白玉京。
而且公子羽一旦敗亡,青龍會即刻覆滅,幕後之人的所有心血悉數付諸東流,豈能甘心。
微雨紛紛,雨中萬家燈火亮如星辰,明滅閃爍。
老太監心中猶自駭然,鬢角冷汗涔涔,仍是心有餘悸。
李暮蟬的強橫他是深有體會,那麼多高手圍殺都未得手,單打獨鬥焉有勝算。
而且這個人居然還活着……他還活着!!!
老太監於屋頂連連起落提縱,一飄一蕩,去勢甚急。
而他的身後,李暮蟬身輕如紙,再加上天佛捲上的“無色無相,千幻飄香”身法步法,整個人青袍鼓盪,展臂如鷹,竟在雨中橫飛不墜,滯空久矣,仿似風箏般綴在老太監的頭頂身後,藉着疾風滑翔,可謂驚世駭俗。
這卻是他在那翠雲峰峰頂所領悟的手段。
那峰頂每每晨、暮之時,晝夜交替之際便會颳起一股凜冽罡風,仿似刮骨鋼刀,如能銷魂蝕骨,謝龍騰憑此磨礪心性毅力,修習劍法,他則是參悟“無相神功”,原本只是下意識運勁抵擋那罡風,不想竟從中琢磨出了門道。
雖說只是初成,但也盡顯非凡之能。
二人一前一後,只說出了銅駝巷,李暮蟬一口內息耗盡,身形如葉飄落,於暗中又跟着對方穿過一個裡坊,來到了一處街市。
那頭殺的天昏地暗,這邊反是猶爲熱鬧。
街上商鋪林立,雨中人來人往。
那老太監一個閃身,倏然鑽進一條巷弄。
也就在片刻的功夫,等李暮蟬趕進去的時候,才見這人就站在前面不遠處的地方,一動不動,似在等他。
但李暮蟬的臉色卻變了,他能感覺得對方身上的生機竟在飛快消散。
死了。
果然死了。
彷彿被李暮蟬的腳步所驚擾,老太監忽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李暮蟬停也不停,瞬息飛身一掠,風也似的穿過巷弄。
巷弄的另一頭,是一條幽靜的老街。
迷濛的雨中,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正站在自己的小攤前,乾枯蒼老的雙手握勺捲動,攪着鍋裡的肉湯,攪出陣陣翻滾的熱氣。
燈火昏黃,老婦人有氣無力的吆喝着。
“羊肉湯!!好喝又便宜的羊肉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