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書房擬旨
“不叫晉位，該叫什麼？”
張氏警惕起來：“你向來清高，該不會是覺得嫺兒進宮追名逐利，墜了你的名聲吧？你要是這麼想，我就要跟你好好說道了。”原主的親孃死得早，續絃是祖母張羅着娶進來的，一直沒開懷，也把原主當成親閨女一樣疼愛。
姜恪好氣又好笑，直呼婦人愛多想：
“我這叫升官。”
“人家說升官發財，那咱家是發財了麼？”
知縣的工資是四十五兩，加上養廉銀，能在梅澤縣過上非常不錯的體面日子了，可說到發財，那還有頗爲遙遠的一段距離。張氏面露憾色：“只升官不發財，少了點意思。”
姜恪看不得她談錢的樣子，嗤道：“按土話說，升官發財後面還有一句死老婆呢，你怎麼不說？”
“你又不是沒死過。”
被謠傳克妻，且已經剋死了一位原配的姜恪：“……”
自從姜老太駕鶴西去，多愁善感的女兒又進京去後，這個家裡說話是越發的不仔細了。
姜恪不跟她計較，喜滋滋地跟妻子科普：“我從前只是一個縣丞，知縣和縣丞雖然只差着一級，但我之前是屬官，現在是正印官，這一字之差啊，以後我就是梅澤縣的一把手了，也不再用看何知縣的臉色！我等了那麼多年，終於被提拔了啊！”
打工人當陪客太正常了，能在老闆身邊刷存在感就是好事。
結果，張氏向他投來狐疑的目光：“相公，朝堂的事我不懂，但方纔接旨的時候，我是一塊兒跟着聽旨的。”
“要說有功也是前頭那位十月懷胎，要不你現在去給姐姐上兩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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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結尾，才極爲敷衍地提了一下姜恪的才幹，予以期許，比例爲四分之一。
嫺兒真是實誠又知避諱，進來這麼久，眼都沒往奏章和聖旨上撇一眼，極守本分。
姜嫺搖了搖頭，搖的幅度很小，免得冰涼的耳墜摔打到面頰上：“臣妾最大的願望便是伴着皇上身邊，哪怕光是在旁邊站着，對臣妾來說也是獎賞，豈會有無聊一說？皇上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折煞臣妾了，臣妾也怕皇上真這麼以爲，下回就不讓臣妾伴駕了。”
姜恪一進門就聽到妻子把他比成了畜生。
誇姜嫺的內容，佔四分之三。
罷了，愛妃就是這麼個一心爲她的脾性，他不是早知道了嗎？
本來想着何家知根知底的，又被他壓着，能爲女兒謀一門靠譜的好親事，沒想到人心大得很，進京攀高枝去了，從此和何家結了死仇，他也和何教諭割袍斷義，從此姜家變得更孤闢冷清。
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皇上是因爲什麼提拔他。
姜恪不知道該怎麼跟妻子解釋，自己的官位要是擱後宮裡，那就是個答應。他打起精神來：“放心吧，爲夫會發奮圖強，爭取把官做大做強……也不難，你看今兒不就得皇上賞識了嗎？我有才幹，皇上是看得見的。”
說到最後，他雙眼含了熱淚，臉上綻出狂喜的笑容。
彷彿爲他磨墨，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
他不擅鑽營官場，和誰交情都是淡淡。
“……很遠。”
姜嫺換了一件水綠色的錦袍來，手上戴着皇后所贈的碧璽鐲子，襯得研磨墨錠時的手蔥白勝雪，在白蠟燭光下細看，更是細嫩無瑕如玉，纖細動人。
等了好久，沒等到。
畢竟，皇帝是個很親疏分明的人。
皇上頒的聖旨裡說得很明白，誇讚姜恪教女有方，洋洋灑灑地吹了一段彩虹屁，內容大意是姜氏有女溫柔賢淑大方，秀外慧中，書畫雙絕，對朝廷獻上活頁本，深得朕心，觀其父多年在縣丞一職上恪守本分，因此提拔成知縣，望他戒驕戒躁，繼續在新崗位上發光發熱。
見她言辭懇切，情狀可愛，皇上歡喜之餘又有點心疼——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逗愛妃玩，把人逗的委屈上了，看愛妃多可憐啊！他立刻把人摟進懷裡：“朕擬完這張聖旨，今日就空下來了。”
皇上默默地看着她，等她什麼時候來勾引他。
一個八品官的才幹，比一個答應的美貌更加難以被皇帝發現。
皇上蘸了墨，擬好聖旨，等她發現聖旨上的不同。
“皇上在忙呢，臣妾怎好打擾。”
皇帝擬提拔姜恪的聖旨時，特意將姜嫺召來乾坤宮伴駕，讓她替自己磨墨。
這輩子來往得最頻密的是何教諭。
其實皇帝今天真不忙。
一個綠豆芝麻官，不能讓他自降身份的多談兩句，於是由着性子來，在聖旨上一通誇誇姜嫺，閉着眼睛聽還以爲是姜嫺的晉封聖旨。姜恪被說得臉紅，擡手以袖掩面：“女兒出息，我記首功。”
“……”
這純純是自欺欺人了。
姜家一直有牌位供奉着逝者。
“你不去我去了，嫺兒晉位了得告訴她。”
卻見她研好墨後，垂手立在一旁，乖巧安份得如同一尊漂亮的雕塑，他不禁問：“嫺兒今日爲何格外安靜？”
別的宮妃來伴駕，無不想着溫柔小意的跟他說說話，談談風花雪月，可在承寵時最妖嬈撩人的姜嫺卻專心地研墨，磨好後將墨錠拿出來，用布將其仔細擦乾，再收走。
皇帝心中一嘆。
他是特地撥了時間出來，今兒要好好讓姜嫺陪一陪自己的，但他保持着皇帝的矜持，沒點破此事，準備逗一逗她：“光叫嫺兒過來做些宮女的活兒，也沒空陪你說話，豈不是無聊得很。”
且說回皇宮。
說到最後，姜嫺把小可憐光環打開。
說着，張氏就去給原主的生母上香磕頭去了，跪在下首叨叨近況：“嫺兒進京後得了皇上賞識，在後宮站穩腳跟，現在已經是貴人娘娘了，你在泉下有知，也能安心啦，”她一頓，嘟噥：“相公也因爲嫺兒的緣故被皇上提拔了，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相夫現在是知縣了，距離京官還會遠嗎？”
這回皇上是真想岔了——對姜嫺來說，工作是天底下第一號重要的事情，於她如此，於別人亦然，所以皇上召她來辦公室，她就真認真工作，沒想跟皇上搞辦公室貼貼。
皇帝只瞥了一眼，便心猿意馬起來。
窺探朝政的事，她不會做。
“真的嗎？”
姜嫺在他懷裡歡喜地擡起頭來。
而在一分鐘之前，姜嫺早就用眼尾餘光把聖旨內容全看完，也知道自己爹升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