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父憑女貴
張氏這胎懷得不順當，最後早產出生。
她原來是難以受孕的體質，得了姜嫺從京中寄來的易孕丸才一舉得子，有系統出品的金手指保護下，孩子雖然早產，卻還算健壯。
重新上新時，姜恪肩負起帶娃責任，評價：“看來我這一生就是帶早產兒的命，他姐也不足月降生，跟只奶貓崽子似的。彥川就一點好，他不愛哭。”
“得了兒子就嫌棄起女兒來？我擰掉你的耳朵，要我說彥川就是他姐福氣好才帶來的。”
“不是嫌棄，說來我多憐惜嫺兒多些，做爹孃的盼着兒女有出息，可心總會多牽掛讓人操心的那一個。嫺兒剛出生時因不足月而先天弱，卻特別喜歡哭，一不留神沒哄住，她就能把自己哭得小臉發紫。看到彥川不愛哭只愛笑，我放心許多之餘，便格外想女兒。”
姜彥川現還只是襁褓中的小小粉團兒，定點喝奶，喝飽就睡，有人看他便露出無齒的笑，並不知道自己從啓蒙到科舉都被姐姐定好了日子。
命運所有的安逸，都被暗中定好了考期。
兩人對女兒的思念之情越加濃重，終於趕在姜嫺快將生產之前，車隊抵達了京城。姜恪帶着之前女兒給的銀兩，先置辦了一個小小的一進院，大門繞過影壁後便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姜家的人口簡單，既無姬妾也無丫鬟，一進院已經很夠住。
姜恪去翰林院報道，別人原本看他一身村氣態度淡淡，得知是顧婉儀她爹之後立刻熱絡起來，“姜兄你怎麼纔來？等你好久了”、“不愧是婉儀娘娘的父親，長得也是玉樹臨風”……之類的話不絕於耳。
離開翰林院後，姜恪也沒忘記女兒吩咐，去容府拜訪。
顧婉儀她還吃苦？
她讓別人吃苦倒是真的！
因爲腹部隆起，姜嫺不喜多坐，更愛站着說話：“我知道爹孃不是愛榮華富貴，好高騖遠的人，但誰不想過好日子？我們是一家人，你們承我的好處，理所應當。”
姜恪故意問：“我官位低微，也配見您家老爺嗎？”
姜恪始終不是小肚雞腸的男人，聽他這麼說話，爽過一刻後便不跟他計較了：“行了行了，麻煩替我通傳一聲吧。”
原主被爹孃慣得很嬌氣，由她這客觀的成年人視角來看，才知有諸多不易。她對物質享受不感冒，卻希望家人能用上好的。
逢年過節，容府收禮名單就跟在京官員清單似的。
姜嫺在信上寫得很明白，此行既是通個人情也是做給外人看的，容貴妃願意賞她家這麼個面子，她便讓父親笑納了。這事兒她跟皇上說過，是過了明路的人情——她家的門楣實在太低，皇帝捧了捧，又讓容家略作擡舉，也影響不到朝廷上的半點風向，這點體面皇帝是願意給她的。
張氏不禁傷懷：“你如今這樣能幹，看來是吃過許多苦。”
有政敵多正常的事，張氏聽完卻哭了：“你沒良心的，我就知道女兒在後宮裡過得不好，這麼多人想害她，光你說的就有一個姓郭的和一個姓陸的，她在宮裡的日子要過得多艱難，我們有今日的榮華富貴全靠嫺兒，這院子住得虧心。”
她心如刀割的心情一直維持到見到姜嫺本人。
“你們待我好的時候，沒想過回報，那我待爹孃好，難道就非得想配不配？以後快別說這樣的話了，我不愛聽。”
“孃親你來了！”
“我着急見到孃親嘛。”
要是讓六宮妃嬪聽到這話，必然要炸。
張氏進宮時帶着萬般擔憂，卻不敢在面上顯露出來，怕影響了女兒待產的心態。
何況容府是真的氣派無雙，在天子腳下的京城鬧中取靜，假山流水沒一處不精緻奢華。姜恪爲官多年，沒見過這樣的府邸。但他到底無求於人，一路走得目不斜視的穩當，並沒顯出羨慕來，更沒有自慚形穢，無形中便讓人高看他三分。
那家丁聽罷腿一軟，差點兒沒站住。
她先是去給皇后娘娘請了安，皇后淡淡說了兩句便讓她告退去碧華宮陪着顧婉儀了。張氏出嫁前從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踏足皇宮，皇宮固然處處富麗堂皇，她卻未心生豔羨。
容老爺何等周全，深諳送禮之道。
張氏聽得百感交集。
家丁舍下一身臉面，往死裡貶低自己。
張氏到院子大門前接的丈夫，聽得捂胸口：“一出手便送馬車，這該如何回禮纔好？梅澤縣的特產也拿不出手啊！”
可問題來了，女兒在宮裡，沒門路連遞消息都困難。
張氏便把進京後得到的各種好待遇一一道來。
女兒面上展現的，是張氏不曾見過的從容。
“如今也享起了旁人沒有的富貴，沒孃親你想的那樣苦，像我能蔭及爹孃兄弟，纔是我想要的。說說進京後都發生了什麼事吧，我想聽。”
見了容老爺，對方絲毫沒端架子，反而隨和得很。他說話的聲氣兒很和善，嗓門卻有些大，是行軍領兵落下的習慣。
姜恪扶着妻子回屋裡，張氏仍恍惚着：“你去容府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是容家流落在外的子孫？他能對你這麼好？還是說我們嫺兒其實不是入宮當娘娘了，是嫁進了容府給他家添丁了？”
容老爺請他吃了幾口茶：“許多人會看在顧婉儀的面子上爲你行個方便，但世上沒有隻有好處的事兒，顧婉儀得寵，在後宮中沒少得罪人，小心姓郭和姓陸的人。慧嬪被送去鍘草等同死人，可顧婉儀救過太后，兩事相抵，他們不一定會針對你。”
容老爺不喜歡白聊天，反手就送了姜恪一套京城四合院。
張氏記着宮裡規矩多，先給女兒行禮，姜嫺連忙將她扶起來，按回椅上坐好。她剛穿越過來時，在家中待了一段時日，記得張氏待她極好，何況有原主的情分在，完全能承她一句孃親。
張氏瞅他，看他要說出什麼章程來。
容府的家丁聽到他說要來給自家老爺敬茶，立時笑了：“想給我們家老爺敬茶的，六品以下，可是不能夠的，敢問大人官拜幾品？”
張氏只好託車伕回去向容家老爺遞個話，說謝謝他的心意。
“謝容大人提點，下官都記着了。”
這後宮中，怕是遍佈她女兒的眼淚！
“我娘走沒多久，你嫁給我爹當續絃，早產兒最是難帶，再大一點，你教我做女子該學的禮儀規矩和道理，初次來癸水也是你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你在給我洗髒被子的時候便知道我今日會飛黃騰達，成爲宮裡的娘娘？……做人後娘何必操那麼多心，隨便找戶人家把我嫁了便是，又何苦爲了給我討公道，上門被人羞辱。”
想到此處，張氏心如刀割。
容府的家丁記得他們和夫人的相貌，把姜恪當成來京報道的衆小官之一，沒有資格拜訪容老爺。
幸好很快，張氏就如願被傳進宮陪產了。
“大人折煞小的了，咱們老爺定下這規矩，是因爲來拜託的人太多太多了，實在是見不過來。平常六品官以下的，跟老爺打不上交道，有求於老爺，當面拒絕未免令人生怨，不如定下冷冰冰的規矩，讓小的這不值錢的玩意來得罪人，官老爺也犯不着跟一小人物置氣！”
姜嫺挺着個大肚子，身後烏泱泱地跟着太監宮女嬤嬤：“娘娘在裡面等着便是，怎麼還出來走動……”
姜家夫婦：……
說實話，容老爺就沒搞懂自家閨女怎麼跟顧婉儀交好的。
送車把司機也打包送來，他是懂送禮的。
馬婉儀做了他女兒多年附庸，也少得她青眼。
“我是沒有五品官，”姜恪說：“但我女兒是從四品的婉儀娘娘，小女說她欠貴妃娘娘一次敬茶，貴妃娘娘說女債父還，下官便前來拜訪了。”
結果車伕愣住：“可姜大人，小的也被容老爺送給您了呀！日後總不能讓姜大人親自趕車吧！”
不愧是父女，都喜歡說有事報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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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一會，姜恪已是容府座上賓。
嫺兒體弱愛哭，對月對花對雪都能傷懷一番，本就不適宜嫁進高門大戶裡，姜家夫妻原想給她找個知根知底又好拿捏的夫婿，未想事情生變，女兒執意入宮。
“這院子的確不能住了……”
見張氏神色緊張，姜嫺便讓宮女到外面候着，無傳令不得入內：“現在沒有外人，孃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碧華宮被我管得很好，哪怕漏了一字半句被她們聽到了，也傳不到碧華宮外。”
但他很清楚女兒的脾氣，“顧婉儀勉強入能眼”已是極高評價，也是她第一回出自自己的意願去交朋友，她一旦認了人好，便不輕易改變，他爲人父親的，也願意滿足閨女的願望。
姜恪：……
他將在府上的事一說，又提到女兒在後宮中樹的敵。
送銀子更不是個事。
一直到下午，姜恪回來了，他走路去的容府，卻是坐馬車回來的。容老爺得知他是徒步過來的，便說在京中行走沒點代步工具不行，把馬車送他了。
“聽說你在京城置辦了一個一進院？一進院怎麼住人，正好容家有個三進的院子空着，你不嫌棄就送你了。”
姜恪抹額：“容老爺送了咱們一個三進的院子，我沒要，但他硬送。”
這問題可也真把姜恪給問住了。
相貌平平不打緊，誰敢冒認宮裡娘娘的爹孃，又編造貴妃的話？方纔還擺了副主子相的家丁立馬深深地彎下腰來，連連賠不是：“小的眼拙，大人有大量，勿要與小人見怪，小的這就去通傳一聲。”
上輩子，姜嫺沒享受過一天親情。
幸虧在容府當看門的大場面見過不少，這才堪堪穩住沒丟人，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姜恪，沒從對方臉上瞧出幾分風華絕代的影子來，也許顧婉儀長相隨了孃親，爹倒是相貌平平。
人情都在女兒上，平時也輕易不得見面，實在沒什麼好聊的，容老爺子只把他當作親近的晚輩，提點了他這番回京爲官須注意的事項，以及一個許諾：“若有什麼要緊事，便來容府找我。”
“人家爲啥送你院子，圖你那九品芝麻官？肯定對我們女兒有所圖，你別聽見三進院魂兒都丟了我告訴你，這事得問問女兒。”
他既吐氣揚眉，又不免感到傷懷。
張氏臉熱：“倒是沒閨女你說得那麼好……”
言談間，她多有心虛，似是覺得自己德不配位。
遠在梅澤縣的時候還不覺得，進了京城來，姜恪才發現女兒的名字這麼好使！又想到姜家在京城沒有根基，女兒今日的面子全靠她自個掙來，是做爹的不爭氣，失職了。
……
緣份的事，說不準。
在進京前，就有戲班子演過皇帝和當今寵妃的絕美愛情，她有想過是女兒的戀愛腦和皇帝對上頻率了，沒想到進宮一趟，女兒活得這般通透明白，除了情愛，也曉得孝順家裡。
張氏吸了吸鼻子，忍下淚意：“我是沒盼過子女出人頭地，能平穩過好安樂一生已很足夠……當娘娘，中舉當狀元之類的事想都沒想過……”
“但又話說回來，孃親你帶弟弟時不能這麼想。”
姜嫺話鋒一轉：“我已經爲弟弟和他外甥制定了一個周全的學前啓蒙計劃，留給我出生一個月的弟弟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