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 琥珀心
感謝‘小磊大叔’‘上帝的左輪’‘隨便321’兄弟的打賞,多謝。)
在洪武朝和永樂朝之後,大明幾乎就再也沒有舉行過大規模的地圖繪製行動,因此現在使用的地圖,還都是百多年前那兩朝流傳下來的。連子寧手中這一章從兵部取出來的機要保密地圖,還是距離現在最近的——正統八年繪製。
距今已經百多個年頭了!
一百多年,時光荏苒,歲月變遷,說是滄海桑田也不爲過。更別說這百多年的時間,大明朝的人口從六千多萬增長到了至少一億一千萬,新增加了多少村莊城鎮?多少森林被砍伐?多少沼澤湖泊被填平?多少丘陵被夷爲平地?多少河道湮滅斷流?
地圖和現實的差距得有多大?
連子寧也唯有苦笑,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特色,對於前面的一無所知。自己也不必趕到冤屈了,張燕昌手中的地圖只怕比自己的也強不了多少,永樂大帝五十萬大軍遠征蒙古的時候還曾經以爲嚮導帶錯路而迷路呢!
時代如此,也沒辦法。
連子寧心裡冒出來一個想法,家裡各項生意現在蓬勃展開,不但超市紅紅火火,日進斗金,就連大車店也開了一家。既能運載客人,還能從各地收購貨物拉回來,如此自購自銷,比起以前來花費又小了一大筆。
家裡的大車店一共是跑南北五條線,向南的一條是去往天津出海的,一條是去濟南的,一條是去河南歸德府的,向北的則是一條去往薊遼,過薊鎮之後一路往北,知道奴兒干都司腹地,一條則是去往大同宣府一線。
連子寧心裡有個想法,是不是要家裡的大車店一路上多收集一些資料,他們這些常年跑路線的人,最是對各地的地理地勢最熟悉,繪製出來的地圖,即及時,也實用。
這樣做,雖然是不能完全涵蓋一大片地區,但是至少能找到一條又近、又好走,並且路上還有人煙的行軍路線。上面的三點要素,也是大車店遴選路線所必然考慮的。
不過這個想法,就算是實施,也要等回來之後了。
想到家裡的生意,連子寧又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臉上露出苦澀的笑意。
自己存於世間,已經牽扯了太多的因素,不再是孑然一人。這一次出京南下,征討叛軍,不知道牽扯了多少人的神經。
城瑜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如遭雷擊,當即就變了臉色。數年前爹爹隨府軍前衛出征平叛,回來的,卻只有一匹駿馬,鎧甲大槍而已。此景歷歷在目,又怎能讓城瑜不銘心刻骨?
連子寧好說歹說,又是說這一次沒什麼危險,又是說這一次非去不行等等,但是無論怎麼說,城瑜都是不能釋懷,這幾日生意也顧不得料理了,失魂落魄的樣子,看了連子寧就只是哭。於蘇蘇也把他狠罵了一頓,說他只顧自己功名,卻是不管家中親人了。
事已至此,留在家中徒增傷心,連子寧狠狠心,乾脆今天也不回去了。
就這,小青那邊兒他還是瞞着的,要不然的話,讓那兩個知道了,還不知道要如何悽悽切切?
這是關心自己的,還有些肯定是恨不得自己此次出京再也回不來的,比如說孫挺、萬夫人之類,定然也是這等想法。
連子寧想着,心裡亂糟糟的。
吱呀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了,琥珀端着個木盆走了進來。
“老爺,奴婢伺候您洗腳。”琥珀輕聲道。
連子寧唔了一聲,走到榻前坐下,扯過一牀薄被來斜倚着,兩隻腳大喇喇的往前一伸。他現在已經習慣了這等伺候,若是讓他自己動手,反倒是有些不適應了。
琥珀往臉盆裡倒了熱水,又撒了一些青鹽和銀丹草,銀丹草,便也就是後世的薄荷了。這兩樣東西混在一起,用熱水融了泡腳,可以消腫去毒,治療腳氣。連子寧血氣旺盛,運動量也大,每日一身臭汗是免不了的,這時候的鞋子透氣性又不好,自然容易滋生腳氣,很是難受。
林嬤嬤不知道從哪兒尋了這方子,便叮囑琥珀每日早晚如此清洗一番,效果倒是很好。
琥珀蹲下身,脫了連子寧的靴子棉襪,把他的腳浸泡在水中,輕輕的揉搓着。
一股股的熱量襲來,先是帶來一陣極熱的刺痛,燙的連子寧嘴裡絲絲的,然後慢慢適應了之後,就變成了難言的舒適。琥珀的手法很好,輕揉慢捏,連子寧感覺自己的腳被包攏在一片溫軟之中,說不出的舒適。一天的疲累,似乎也因此而煙消雲散了。
“老爺,奴婢聽說,明兒個大軍就要出征了?”琥珀忽然輕聲問道。
連子寧嗯了一聲。
“行軍在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呢?”
連子寧吁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啊,什麼時候能平叛,什麼時候就回來了吧!”
“老爺一個人在外面,身邊也沒有伺候的人,沒有奴婢在身邊洗腳洗臉,疊被鋪牀,可習慣麼?”琥珀擡頭,看向連子寧,一雙眸子裡面亮晶晶的。
她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着。
連子寧心裡一顫,下意識的便歪了歪頭,躲開了那炙熱的目光,道:“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也能習慣的。”
琥珀又低下了頭,把連子寧的腳捧在懷裡,細細的擦拭着,連子寧忽然感覺腳面落下幾點冰涼。
“奴婢只是心裡盼着,老爺能平安歸來。”
“對外面那些軍爺們來說,您是他們的大人,是他們的統帥,但是換一個人統領他們,也是一樣的。但是對奴婢來說,老爺您就是天,是一切。奴婢出身貧賤,也沒讀過什麼書,五歲就被爹孃給賣了,學的是伺候人的活兒。但是奴婢有一顆心,有一雙眼,奴婢知道,誰對我好,誰都我不好。像您這樣的老爺,大明朝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奴婢只怕離了您,就再也活不下去。”
“奴婢沒什麼本事,只有一顆心而已。老爺您走之後,奴婢定然夜夜在佛前焚香沐浴,爲老爺祈福。”
看着琥珀離去的身影,連子寧眼中怔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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