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一 女真來使
晨光微曦,東北的清晨,已經不是清冷二字所能形容的了,正確一點兒說呢,乃是冷到了極致,冷到了骨子裡。
寒風呼嘯,打在臉上,冰寒刺骨,小刀割肉一般的疼痛,冷在心裡,就像是能把人的靈魂都凍結。
看來今兒個不是什麼好日子,太陽還未出來,風就已經是很大了,大風席捲,掛起來無數的雪粒子,貼着地面掠行,向就像是平地一場雪風暴也似的,讓人身在其中,連視線也看不遠,瞧什麼都是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
正因爲如此,在這種天氣之下,乃是偷襲的最好時候,是以這些負責巡狩的士卒,都是格外的戒備,更是加大了人手。
負責外圍巡伺的,多半都是騎兵,第四衛或者是第六衛第七衛的,而每一日,則都有一名千戶軍官,坐鎮轅門,負責調度管理。今日負責總度外圍巡伺事宜的,乃是第七衛第三千戶所千戶軍官,張十三。
這張十三自從在乞勒尼衛歸順了連子寧之後,便是讓連子寧給扔到小旗上鍛鍊去了。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殺他就已經是不錯了,總不成繼續高官厚祿的養着他,慣着他,這也不符合用人之術,這般做的話,非但是不會讓降者歸心,只以爲你這上官糊塗好欺負,而且也會使得本來自己麾下那些立下汗馬功勞卻升遷艱難的軍官們心存不滿。
就連張十三都覺得自己能從頭再做起,也是很順理成章之事。
不過他終究是有本事的。驍勇之極,戰場之上,以一敵五,以一敵十,絕對不是吹噓,而且還很有些謀略,並不會一味的莽撞行事。在投誠之後。接下來的蘇里河衛,考郎兀衛,乃至於是後來的守城。第一次徵北之戰中,都是立下了汗馬功勞,一路從小旗又是升回來了。做到了第四衛的第一千戶所副千戶的位子上。
後來連子寧新建十個新兵衛,不少軍官都是被調走另有他用,而第七衛空缺了一個千戶的位子,張十三順理成章的便填了上去。
要不然說爲何武毅軍的凝聚力強呢,除了連子寧強大的個人魅力,以及連戰連捷的赫赫戰績和有效的框架管理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因爲這些軍官士卒,在裡面能看得見指望——何爲指望?說白了,就是升官兒發財!
武毅軍在不斷的打仗,不斷的擴張。其規模,每日都要增加,每日都要膨脹,慢慢的,新兵變成了老兵。老兵變成了小官,而小官兒又變成了大官兒,武毅軍絕大多數的軍官,都是這樣一步一步走上來的。甚至包括指揮使這一級別的也不例外——張球就是個再明顯不過的例子。
也因爲這樣,所以這些軍官們,更是能服衆。上下一心,指揮調度都是無人不從。就像是張十三,剛歸順的時候,心裡面肯定是有點兒想法的,怕也不是多麼的忠心,不過等他從零做起,再一步一步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武毅軍的自己人了。
很是盡職盡責。
在武毅軍大營的防衛體系中,軍營中和靠近軍營的所在,都是步卒在巡伺,而只有在距離軍營百餘米到三裡之外這一塊兒,這片區域太大,步兵速度有限,因此自然就需要機動性更好的騎兵來擔綱了。是以以小旗爲單位的騎兵們,都是灑在了外圍,張十三騎了一匹戰馬,披着棉甲,大槍掛在了馬鞍子的一邊,向也帶着一個小旗的騎兵,在這寒風之中,策馬四處溜達,不過他可不是巡邏,而是觀察自己手底下的士卒有沒有偷懶,消極怠工的。
出來觀察了半個時辰了,張十三也很是滿意。
女真兵比漢人兵更難管教,這是武毅軍中幾乎所有軍官都認同的一點,是以每每把調到第六衛和第七衛當成一個苦差事,不過在連子寧的有意控制下,第六衛第七衛的軍官輪換的還是想當年頻繁的,當初組建這兩個衛時候的軍官,現在幾乎已經是剩不下了。
和別人不同,張十三卻是很喜歡這些女真兵,這些野女真漢子們,耿直,爽朗,大大咧咧,有什麼說什麼,很是投他的脾氣。而他的脾氣也是豪爽暴躁但是卻不缺乏心機,管起這些漢子來,自然是得心應手,這些時日,已經是把這個千戶所給管的服服帖帖的。
而且身在武毅軍這個大熔爐之中,就像是淬鍊鋼鐵一樣,把體內的雜質給一點兒一點兒的提煉出去,只剩下有用的,或者說軍隊需要的那些東西。潛移默化之中,這些野女真士卒也更加的聽話,馴服。
張十三正準備迴轉,不遠處卻是傳來了一片吵吵聲音,他頓時止住了動作,向那邊看去。
那裡是一片低矮的丘陵,上面長滿了茂密的松樹,鬱郁蒼蒼的,看不真切後面有何物。少頃,一隊巡伺的騎兵便是夾着幾個人過來了,來者大約有六七個,想來是爲了禦寒,都是穿的很臃腫,而且外面還套了大大的黑色斗篷,把頭臉都給遮蓋住了,給人一眼看去,就想到四個字——鬼鬼祟祟。
那小旗到了張十三近前,哈哈一笑,拱拱手得意道:“千戶老爺,俺們逮着幾個奸細。”
“我們不是奸細!”那幾個黑斗篷中忽然傳出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接着,一個人撩開了斗篷,露出了頭臉,衆人只覺得都是眼前一亮。
原來說話的這人,竟然乃是一個極漂亮的女子,膚色白皙,眉目清秀,一頭栗色的頭髮紮成了馬尾,給人一種爽朗利索的感覺。
她向張十三拱拱手,道:“這位大人,我等是有要事而來。請求求見你們的武毅伯爺!”
張十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這個女人氣度不凡,隱隱約有些頤指氣使的氣派,心裡便是信了三分——若是奸細,又怎麼會派這麼一個身居高位之人來冒險?
那未免也太過不划算了。
不過張十三心中還有些疑慮,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有何目的?若是見了大人。發現竟然乃是刺客,這個責任,可不是自己能承擔得起的。
張十三打量了他們一眼。淡淡道:“你們是什麼來路?說清楚了,本官便爲你們去稟報!”
“這個?”那女子更是有些遲疑,張十三心中懷疑大起。正要喝令將他們逮起來盤問,忽然一個黑斗篷發出一聲又驚又喜的聲音:“張千戶?”
張十三頓時悚然一驚,若是自己人管自己叫做張千戶,那自然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偏偏是從這些來路不明的人之中——若是被人聽到報上去,豈不是惹得伯爺生疑?
說話那人已經是摘下了帽子,道:“張千戶,是我,老薩!”
“老薩?是你?”張十三眼睛在這兒粗豪大漢的臉上盯了好一會兒,纔是認了出來。訝然叫道。
原來這老薩,乃是原先何雲雁麾下的一員大將,乃是虎豹騎的統領,和張十三同城爲官多年,兩人自然是很熟悉。而且交情也是不錯。
“你怎麼會在這兒?”
“還,別提了,說來話長。”老薩嘆了口氣:“乞勒尼衛被攻破之後,咱們跟着何大人四處逃竄,後來就歸順了大金國完顏野萍公主殿下,現在帳下效力。倒是你。張千戶,看來是在這邊混得不錯啊?當什麼官兒了?”
“得您老兄吉言,現在還是個千戶。”
張十三應了一句,笑眯眯道:“原來你們現在是在女真人麾下。”
那栗色頭髮的女人眼見也瞞不下去了,狠狠的瞪了老薩一眼,向張十三昂然道:“沒錯兒,我們就是完顏野萍殿下派來的時節,還請勞煩將軍通秉一下。”
“好說,好說!”張十三打了個哈哈,吩咐道:“先把他們帶到那小林子裡頭看管起來,不得讓別人瞧見,老薩,且委屈委屈你了。”
拉薩哈哈一笑:“我知道你難做,放心就是,我們可不是搗亂來的。”
這幾位女真來人被看管起來之後,張十三便是打馬向大營之中而去。
一盞茶時間之後,消息已經傳到了連子寧的中軍大帳。
這會兒連子寧正摟着野奈春宵苦短。
雖然估計野奈的身子骨兒,連子寧未曾真正與她有那男女之事,但是平日裡摟摟抱抱,卻是不忌諱的。尤其是晚上睡覺,摟着個柔柔滑滑,香香軟軟,嬌嬌嫩嫩,溫溫熱熱的小身子酣然入睡,總比自己一個人強。每晚在野奈的小嘴兒裡面泄了火兒之後,便也沒了多大的情慾,睡得安樂舒服,一覺奔到天亮。卻是苦了野奈,小嘴兒又酸又麻幾乎都沒了知覺這且不說了,這小丫頭情竇早開,最難受的就是,每晚弄完之後,那心裡就像是一團火一般,四處橫衝直撞,心裡頭砰砰亂跳,腦袋裡一團亂麻,折騰許久才能入睡。
但是在他身邊,又是溫暖的緊,舒服得緊,也安心的緊。
正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小丫頭卻是樂在其中。
得到消息之後,連子寧去也不着急,在牀上又眯了一會兒,行了個盹兒,這纔是翻身而起。這一動卻是驚動了野奈,她掙扎着起來,兩隻眼睛困得還沒睜開呢,嘴裡道:“大人,我伺候您穿衣服。”
“小丫頭,睡着吧啊!”連子寧寵溺的一笑,擰了擰她的小鼻子,把她放平擺在牀上,小丫頭甜甜一笑,探頭在連子寧臉上親了一口。連子寧一愣,摸了摸臉,卻見野奈已經睡着了。
連子寧穿戴好,外面士卒早就送了熱水來,又洗漱了,這纔是走到前賬,石大柱正在在那兒等着。
“女真人來了?”連子寧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問道。
“是!”石大柱道:“方纔張十三前來報告,說是一羣人自稱是女真來使,一共是七個。其中一個女人。”
“算算他們也該來了。”連子寧非但是沒有驚訝。反而一臉的理所當然,意料之中,他的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中透出來的是自信,堅定,還有掌控一切之後的悠然自如。
就是這等笑容,讓石大柱等一羣悍將追隨着他的腳步。始終未曾有過任何的懷疑!
“七個人,一個女人?在完顏野萍帳下,但凡是女人。一定是她的心腹,看來這次他們倒是頗有誠意的,那凡事。可就好商量了。”連子寧仔細琢磨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那等惡魔般的微笑,擺手道:“請他們來見吧!”
少頃,幾個女真來人便是被帶了來,他們都已經被搜了一遍,確定並無暗藏的兵器,那栗色頭髮的女子也不例外,卻是張十三去軍妓營尋了個女人給她搜的身,倒也講究。
“大人,女真時節帶來了。”石大柱在帳外稟告道。
“讓納蘭若姜進來。其他人便在外候着吧!”帳中傳出來一個清朗卻又是帶着些許懶洋洋的聲音。
那栗色頭髮的美女眼中露出一抹驚愕,她正是納蘭若姜,心裡卻是詫異,自己並未透露姓名,這武毅軍統帥怎得會知道?
年輕。俊朗,文人,武將,前兩者不算什麼,這個世上年輕俊朗的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此人卻偏偏是以文人而統領大軍。南征北戰,又是能把這兩者都結合到極處——爲文則名動天下,爲武,則戰無不勝!
這麼富有傳奇色彩簡直是神話一般的人物,本就是讓納蘭若姜充滿了好奇,而此時,這好奇就更是濃了幾分。
“納蘭姑娘,請吧!”
石大柱伸手一引。
想到即將見到這個人,她心裡竟然不自覺的有些緊張,整了整衣襟,便是大步走了進去。
比起外面來,帳中光線反而是更明亮了些,燃了許多燈燭,還有不少的地方,點綴的卻是碩大的明珠。
因此也看的分外的清楚。納蘭若姜擡眼便看到了一個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臉上帶着溫和的笑。
“似乎不太一樣呢!”
在女真人眼中,連子寧乃是一個殺人無算,陰險狠毒,狡詐詭異的惡魔一般的人物,如何能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掛上鉤兒?
納蘭若姜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拱手爲禮:“見過明國武毅伯爺!”
“坐吧!”
連子寧指着一邊的錦墩道。
納蘭若姜倒是也不客氣,徑直坐下,這等不卑不亢,倒是讓連子寧略有些愕然和欣賞。
這個女子,能被完顏野萍委以重任,倒也是有些過人之處。
連子寧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忽然笑道:“姜花素雅,悽美婉約,又狀若蝴蝶,詩經有云‘庶姜孽孽,庶士有朅’,給你起這個名字的,定然也是胸有丘壑之人,是你們公主殿下吧?”
納蘭若姜又是一驚,卻是板着臉反問道:“你怎知不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連子寧看着納蘭若姜,哈哈大笑,這笑聲讓納蘭若姜白皙的臉蛋兒刷的一下便是紅了起來,心中惱火不已,看着連子寧放肆的笑,氣的咬牙切齒,攥緊了小拳頭,恨不能上去咬他兩口!
好一會兒,連子寧才收了笑意,淡淡道:“納蘭部並非是女真豪族,不過是沿海的一個小部落,裡面識字兒的人怕是也沒幾個,而能讀詩經的,女真人裡面也不多。本官嘗聽聞,你們公主殿下乃是素來仰慕我大明文化的。”
說這話的時候,連子寧的語氣很平和,雖然指點的乃是女真族粗俗無文,教諭鄙陋,但是卻是給人一種就事論事,陳說事實的感覺。
納蘭若姜有一種被揭短的感覺,只是人家說的乃是實話,也並無冷嘲熱諷,這讓她生氣都沒地兒生去。
納蘭若姜忽然狡黠的一笑:“我們部落外邊就有姜花,大片大片的,我們部落裡面的女孩子不少叫做若姜的,我只是其中一個呢!”
“你有在撒謊了。”連子寧嘆了口氣,用一種看闖下了大禍卻在拼命狡辯的調皮小妹妹的眼光瞧着她:“姜花不耐寒、喜溫暖、喜陽光、喜溼地,你們這極北之地。如何能長的了了?姜花只長於楚地,本官都未曾見過,你如何得見?”
納蘭若姜面紅耳赤,謊言一次次的被拆穿,而且是被如此輕描淡寫,證據確鑿的拆穿,讓她幾乎惱羞成怒。只想衝着這個淡淡溫和笑着的男人大吼一句:“不就是看的書多點兒麼?有什麼了不起的?笑的這麼賊,這麼賤!”
不過心裡卻也是知道,面前的這個人。當真是了不起的。她甚至還有些豔羨和不服氣,自己若是讀的再多一些,能讓他這般佔了上風?
她趕緊轉移話題道:“對了。你還沒說,剛纔是怎麼知道我是納蘭若姜的?”
連子寧又是哈哈一笑:“我若是說猜的,你信不信?”
“猜的?”納蘭若姜磨了磨牙,卻是無可奈何。
連子寧自然不是猜的,事實上,武毅軍龐大的情報系統和那些不怕死的軍情六處密探們,通過種種手段探知,早就把關於女真高層的情報帶給了他,而納蘭若姜作爲完顏野萍的心腹大將,自然也是身在其中。
連子寧吁了口氣:“其實。你們納蘭部,也是有不少人傑的。納蘭建成,你認識吧?”
“那是我堂哥。”納蘭若姜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我們倆從小玩兒到大的,被大汗一起從納蘭部帶回汗廷。不過後來我在宮中,見面就少了。聽說他當了大官?”
“嗯。”連子寧點點頭:“他領兵在白鷹峽抵禦我的武毅軍。這人很有些本事,心機也不錯,是個人才。不過本官略施小計,就離間了他和你們汗廷,他被撤了,第三日。本官就滅了那些女真兵。”
納蘭若姜咬牙切齒道:“你當真無恥。”
眼中卻殊無怒意。
在連子寧的引導下,兩人又是一番閒話家常,竟也是有說有笑。
連子寧當然不是真的多麼和她一見如故之類的,只是三言兩語之後,卻是覺得這小丫頭乃是那等很有意思之人,雖然是女真軍中有名的大將,又是被派來這邊的使臣,但是實則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而已,逗弄着玩兒,倒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兒。另外最重要的,則是連子寧要用種種手段把她帶入自己的節奏,待會兒談判起來,安全佔據主動。
這是一種很高超的談判手段,仿若是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不知不覺的,就侵潤到了心中,思緒裡。
納蘭若姜恍然發現,自己的情緒,似乎已經被你連子寧所帶動。
本來通過無數次給自己的鼓勁兒和心理暗示才鼓盪起來的氣勢和早就想好的說辭,竟然是一句話都開不了口。
這讓納蘭若姜有一種不真實的荒謬感覺,在她來之前,預想到這一次的會面,定然是充滿了憎惡,厭恨,脣槍舌劍,甚至自己還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卻沒想到,身在此中,竟然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這位明國的武毅伯爺,談吐文雅,笑容溫和,長相更是沒的說了,讓人一看便是生出好感,雖然明知道他乃是大金國的仇人,甚至大金國陷入如此之境地,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當他站在你面前的時候,偏偏你就是恨不起來。
和他在這裡談笑風生,他妙語如珠,出口成章,引經據典但是偏偏又讓人感覺不到沉悶,和他說話,當真是很舒服。
她甚至還有種感覺:“若是公主殿下來的話,定然和他相談甚歡。”
不過很快,納蘭若姜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連子寧眼看閒話也扯得差不多了,便道:“納蘭姑娘,今次完顏野萍殿下遣你過來,難不成就是爲了跟本官敘舊閒談的?”
“是你一直在跟我閒談好不好!”納蘭若姜暗自腹誹一句,沉吟片刻,道:“武毅伯大人,我受公主殿下的委託,來問您一句話。”
連子寧抖了抖眉頭:“什麼話?”
納蘭若姜盯着連子寧,一字一句道:“公主殿下問您——要如何,才肯撤兵?”
“撤兵?”連子寧早就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這完顏野萍竟然是問的如此的直接,如此的簡單,如此的——冤大頭!
典型的女真式的直來直去,這讓連子寧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哪有這樣談判的,上來就擺明了陣仗車馬,既不講究策略,也不錙銖必較,步步敲定,這麼問,不讓人給敲詐致死纔怪!不過麼,碰上這麼笨的對手,卻也是難得。”
但是連子寧很快也明白,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兒。
“讓我撤兵?”連子寧淡淡一笑:“爲何要撤兵?現如今我武毅軍和俄羅斯大軍合圍你們女真人,二十五萬對七萬,佔據了絕對上風,只消打一次,怕是就要把你們給打散了。滅了你們,到時候大軍直取女真汗廷。滅了金國,瓜分金國之土地,豈不快哉?”
“打的倒是好如意算盤。”連子寧華麗滿滿是掩不住的輕蔑和手拿把攥的從容,話中根本沒把金國,沒把這幾萬兵放在眼裡。而且讓納蘭若姜最悲哀的是,她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竟然也是認爲,自己這邊真若是開戰的話,當真是沒有幾分勝算的……
這個發現讓她心裡一慌,當下便是冷笑一聲,反脣相譏。
她頓了頓,冷笑道:“公主殿下說了,你是絕對不會和我們開戰的。”
連子寧心裡一凜,心道這完顏野萍的眼光當真也是夠毒的。臉上卻是絲毫不變,反而是微微一笑:“哦?說來聽聽,本官倒是很想知道呢!”
“你們和俄羅斯人,根本是面和心不合,前兩日你一部騎兵前逼,做威逼俄羅斯之形勢,劍拔弩張,差點兒就撕破臉,這一點,就不用我說了吧!而我女真人,雖然士卒只剩下七萬,卻也絕對不容輕辱,一旦決戰,我軍上下,必奮力死戰!到時候你們兩部,互相忌憚,七成的力量倒是用在互相戒備,互相提防上面,反倒是不如一部單獨來攻效果更好,也未必就能把我女真一戰而下!”
納蘭若姜深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胸膛傲然道:“而一旦拖得時間長了,難道你就不怕變生肘腋,俄羅斯人難道也不怕?別到時候打不下我們來,反讓我們給打垮了,損兵折將,實力驟降,到時候撲上來狠狠的咬你一口的,說不得就是你們的友軍!所以,你們固然是想要打我們,但是又都不敢打我們,生怕實力削弱反而是被人撿了便宜!”
“另外,你們北伐,俄羅斯人南征,你們連克海西女真,又攻略了建州女真的大部,大金國最肥沃,最豐沃的所在,都被你們給佔據了,而俄羅斯人只是佔據了荒無人煙的北山女真部一半兒而已,你們已經撈到了這麼多的好處,還想要多少?你撈了這麼多的好處,更從俄羅斯人那裡也敲了一筆,俄羅斯人能甘心?現在被你佔了便宜,肯定在後面想着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