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二 雙姝
這一場宴會,直持續到亥時才結束,將官們思量着數萬大軍雲集於此,晾白袍軍也是不敢來犯,今曰藉着連子寧這個由頭兒都是喝了個盡興。
軍人大都豪爽,酒到杯乾,不會作僞,七八成都是喝了個酩酊大醉,一個個面紅脖子粗,有的出了大帳,被冷風一吹,便是彎腰哇哇大吐,一股酸臭隨風襲來,讓人掩鼻。
辭過了張燕昌、陳大康等人,連子寧便迴轉自己的營地,他在裡面宴飲,石大柱等十來個親衛在外面一直等着,見他出來,便扶着他一路回去。
連子寧其實喝的並不多,他酒量極好,這個時代的酒讀書也不怎麼高,是以不過微醺,了無醉意,適才裝醉,卻是被人給灌酒灌怕了。這些軍漢,最愛較勁兒,見你酒量好,便一堆人輪番而上也要放倒你!
武毅軍營盤在大營內側偏西的位置,大帳附近,駐紮的是壽寧侯爺帶來的一千精銳親兵。在他們後面隔着百十步,就是武毅軍的駐地。位於大營的核心位置,最是安全,而且條件也好,帳篷都是頂新頂新的,也寬綽的很,張燕昌足足給分了二百頂大帳,十個人打了通鋪在裡面睡下,還都有個翻騰的空間。
一到了自家地盤兒連子寧便一挺身子,站起身來,臉上那哪裡還有半分醉意。周圍的親兵都是跟着他久的,知道連子寧精明,也都見怪不怪了,只是捂着嘴偷笑。
連子寧也向石大柱笑道:“剛纔宴飲,個個都來向本將敬酒,當真是苦不堪言,不得已,只好裝醉了。”
石大柱撇撇嘴,臉上便露出一抹不屑來,道:“大人,把咱們武毅軍給他們放在一起,當真是埋汰人,一個個都喝成那等爛醉模樣,醜態百出,讓人瞧不起。這要是放在咱們武毅軍,早就都的上殺頭處斬了。若是那白袍軍這時候來到,還不得一個個殺豬宰羊一般讓人給他屠了?”
這廝傷勢絲毫無礙,聲音嗡嗡的,傳出去老遠,連子寧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夯貨,別亂嚼舌頭,小心被大帥逮到,老子也救不了你。”
石大柱摸摸頭,只是憨笑。
士兵辛勞一天趕路,此時都已經睡下了。暗夜闌珊,天上星月都被烏雲遮掩,一片黎青色的黑,每隔幾步遠才放着一個火盆。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水火把的獵獵聲音和巡營士兵的腳步聲。
連子寧也不進去,只是在原地站着看,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見過去了三波巡營士兵,這纔是滿意的點點頭,舉步向自己的營帳走去。
連子寧治軍極嚴,巡營的士兵都是以小旗爲單位,一盞茶要過去三波,這是最基本的要求。而且這些巡營士兵,看到連子寧站在這兒,也只是敬個軍禮便接着去履行責任,並沒有上來獻殷勤。
連子寧的大帳在武毅軍駐地的核心,雖然比不得張燕昌的帥賬,但是也很不小了,足有百多平米。以他的營帳爲中心,周圍又是四個大帳,裡面住的都是龍槍騎兵親衛。現在他原先的那三百親衛,職能已經漸漸地向專門的火槍手轉化,他的安全工作,更多的是機動能力,戰鬥力更強龍槍騎兵們來負責。
在這之外,卻是個寬有三十多步的隔離帶,一片空地,四面豎滿了火把,把這裡照射的亮如白晝,一片通透,就算是鬼影子也藏不下一個。
如此設計,既能保護主帥的安全,又能讓龍槍騎兵迅速的在空地上集結成羣,立刻形成戰鬥力。武毅軍紮營,一向是嚴格按照大明軍法中規定來的,雖然身處河間府大營,但仍是絲毫也不懈怠。
四面燈光白晃晃的,連子寧望着漆黑的天空,心裡卻總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但是那個地方不妙,卻是又說不出來,只是覺得不妥。
他暗暗思量了一下,心道,自己來到這裡之後,只結怨了那王千戶和洛養青,莫非是他們要對我不利?不對啊,若是這樣的話,他們定然也難逃干係!除非是有些能圓過去的手段才行。
想到這裡,他心裡盤算了一下,便回頭叮囑石大柱,讓他把大帳周遭的巡視人手增加一倍,以備不測。
石大柱應了,連子寧便擺擺手,讓他們各自回去休息,自己一個人走向大帳。
軍中不許蓄養女人,那些軍中大將,讓自己的親兵伺候洗腳搓背捶腿的不在少數,甚至有的大將專門養幾個眉清目秀,體軟臀酥的年輕侍衛,行軍打仗的時候興頭來了,便是一番玉兔雌伏,吳剛搗杵。所謂三扁不如一圓,倒也是快意的很。
明初大將常遇春不但打仗勇猛,所向披靡,便是幹那事兒也是極爲兇猛霸道,堪稱牀戰無敵。他的帳中養了幾個體格粗糙,滿臉橫肉,強壯無比的婦人做男兒打扮,隨時供他發泄,有的時候太過猛烈,這些健婦被幹的下體出血,不堪承受,慾火焚身之下,竟只好牽來母牛應景。
此人兇猛,可見一斑。
連子寧卻是怎麼都不會讓自己的親兵伺候的,在他看來,讓這些馳騁疆場,殺敵奮戰的極陽男兒來做這等極陰卑賤之事,便是一種不折不扣的侮辱!
所以寧可自己伺候自己。
帳中有大牀,有小几,有大桌,小几上燃着一盞琉璃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帳中一片朦朧朧的。
連子寧一進去便發現有異,大牀之側,帳篷角落裡,竟然有兩個人影站在那裡,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形狀。連子寧心裡一驚,腰間長馬刀哐當出鞘,指着那角落,語氣森然:“什麼人,出來!”
那兩個人猶豫了半天,纔是走了過來,在連子寧面前站定。
連子寧這纔看清,原來這竟然是兩個容貌甚美的女子,都穿着單衣,正一臉驚懼的看着自己,身子還在不斷的發抖。
看清楚她倆的樣子,連子寧頓時便眉頭一皺,收刀入鞘,道:“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這兩個女子,便是當初楊滬生救下的那兩個被白袍軍搶來的女子,這兩個女子整個村子都被燒成一片白地,親人都死光了,救回來之後就只是哭。連子寧着實也沒處安置他們,無法可想,只好讓她們暫留軍中,以後再尋了那任丘官府,看看能不能幫她們找到親人。見她們偏生又是生的甚是美貌,連子寧生怕被這些姓欲旺盛的軍漢給禍害了,便讓她們去了王大春那裡,暫且做個廚娘僕役。
卻沒想到,此時竟是在自己帳中。
連子寧大致已經猜到爲何。
見他面色不愉,兩個女子臉上的表情更驚懼了些,過了半響,那看起來成熟一些的女子才彎了彎腰,略顯笨拙的學着做了個萬福,期期艾艾道:“王大人,王大人,讓奴家來伺候大人。”
她趕緊又補充了一句:“是伺候大人起居。”
“這個王大春,當真多事。”連子寧暗自嘀咕一句,見兩個女子依舊是滿臉畏懼的站着,他心中也略有些不忍,想想這兩個女子也真是可憐,家人被屠戮一空,連家也回不得了,便軟聲道:“我這兒不須人伺候,你們且回輜重營吧?”
卻沒料到,那女子聽到之後竟然是臉色慘白,眼中瞬間便是淚盈盈的:“大人,王大人說,說,若是奴家二人伺候不好大人,就也不要回去了!”
她跪倒在地,向連子寧連連磕頭,哀聲道:“大人,求您收下我們吧,我們,我們,實在是無路可走了……”
那另外一個女子也是跪在地上,跟着哭了起來。
聲音悽婉,讓人心裡油然生出一股憐憫來。
連子寧心裡已經把王大春罵了個透,卻也知道,王大春如此做,卻也是爲了逢迎自己,着實沒有錯處。
“你們先起來!”連子寧最見不得女人的眼淚,便有些手足無措。
“大人願意留下我們了?”那女子擡頭問道,滿臉都是期許。
連子寧嘆了口氣:“行,你們留下來吧!但是有一樁,軍中不許蓄養女子,你們平曰不準出帳篷,若是一定要出去,也要換上鎧甲才行。”
“是,大人,奴傢什麼都聽大人的!”那女子破涕爲笑,拉着那女孩兒起了來,眼睛紅紅道:“大人,你人真好!”
說完了便有些不好意思,臉紅紅的又低下了頭。
心中卻是想起那位慈眉善目的王大人說的話來。
“二位姑娘,你們現在村子也被亂賊給燒了,家裡的親人也都被殺了,已經是走投無路了啊!我家大人吩咐我說,讓你二位先在軍中呆着,等戰事完了,便去尋你們任丘知縣,讓他爲你們二位找尋家人。但是恕本官說句難聽的,你們親人找到找不到還是一回事兒,就算是找到了,你們兩個被賊兵擄去,在他們眼中便是失了名節,還能做人麼?恐怕也只有尋死一條路了。若是碰上那黑心的官兒,見你們美色,說不定便把你們給賣了,賣到記院青樓,這輩子就完了!”
“唉,本官這輩子就是心軟,最見不得人受苦受罪,所以啊,給你們指點一條明路。咱們武毅軍的總統連大人你們知道吧?嗨,怎麼練連大人都沒聽過,當真是孤陋寡聞!咱們連大人可是聞名北地的大名士,文人出身,文章詩詞那是一等一的,可不是咱們這等粗魯軍漢能比!連大人這麼年紀輕輕就坐了一軍總統,正五品的官兒,什麼?縣太爺?告訴你,比你們縣太爺大多了!連大人官兒也大,又有本事,家裡生意做得大,金山銀海一般!對女人也溫柔體貼,從不打罵,跟你們說,若是能跟了連大人,可是八輩子修來的服氣。”
“若是能討了大人歡心,升個妾侍什麼的,那就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二位,本官跟你們說了,接下來怎麼做,你們自己看着辦,唉,我這個人吶,就是心腸軟,見不得別人受苦……”
“二位,額,姑娘,怎麼稱呼?”連子寧斟酌了半天,這才問道。
“大人,您可別跟我們這麼客氣。”那成熟些的女子似乎也看出來連子寧脾氣不錯,柔柔笑道:“奴家叫康素,這是我親妹子,叫康凌,您以後直接喊我們名字就成了。”
“哦,康素,康凌!”連子寧點點頭,解下腰間斬馬刀,康素趕緊乖巧的接過來,放到小几上。
連子寧不由得失笑:“康素,這刀可不是放這兒,是掛到一邊的牆上的。”
康素臉一紅,低下頭,絞着手,期期艾艾道:“對不住,大人,奴家,奴家……”
她一着急,眼中又是泛出淚來。
連子寧哈哈一笑:“跟你看玩笑的,不會做,學就是了。”
他脫了襆頭,康凌趕緊接了過來,看着連子寧往一個木架上一指,便趕緊放到上面。
不得不說,康素姐妹倒是有些潛質,連子寧給她們指點着,帳中哪些東西要放在哪兒,哪些東西不要亂動等等,沒一會兒,兩人便很是純熟了。連子寧出京,衣甲武器、地圖書籍,各種東西帶的很多,自己懶得收拾,帳篷裡頭也是亂糟糟的,姐妹兩個幹起活來很是麻利,沒一會兒便收拾的妥當。
“大人,還要做什麼?”在連子寧的指揮下兩女把帳篷收拾乾淨,便站在連子寧面前問道,一番勞累,鼻子上已經沁出幾滴香汗。
“接下來,自然是睡覺了。”連子寧促狹的笑笑,便是解自己的外衣。
姐妹倆大羞,紅着臉低下了頭。
連子寧呵呵一笑,背過身要脫衣服,忽然感覺衣服已經被人給輕輕地脫了下來,一個聲音低低道:“奴家,奴家願意伺候大人。”
在康素的伺候下脫了外衣,連子寧只穿了一身白色小衣,坐在牀沿,拉過一牀被子來斜倚着。
這纔是有心思打量着兩女的長相。
一個成熟些,約有二十五六歲左右,瓜子兒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膚色白皙,身材很是惹火,胸前尤其碩大堅挺,那衣服似乎緊了些,好似要裂衣而出一般。另外一個則是要小一些,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跟康素的長的很像,一看就知道是親姐妹,但是氣質卻是大爲不同,羞怯怯的,拉着她姐姐的手一句話都不敢說,直往她姐姐的背後躲。
這兩姐妹,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一個嬌媚火爆,一個清新可人,倒是養眼的很。
兩女讓他看得面紅心跳,手足無措,似乎手都沒地方放了。
連子寧淡淡一笑:“還愣着幹什麼?打水,本官要浣足。”
“哦,是!”康素趕緊應了一聲,前行幾步,蹲在連子寧身前,便爲他脫靴子。
見妹妹還在那傻傻的站着,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康凌這才如夢方醒,趕緊慌慌張張的去打水。
“奴家這妹子笨手笨腳的,大人您別見怪。”康素脫下連子寧的靴子,又把襪子脫了,放在手中輕輕地揉着。
連子寧被她這般揉搓,只覺得一股舒泰便從腳底板兒傳來,勞累了一天的腳,現在說不出的輕鬆。
“不過是個孩子罷了。”連子寧不以爲意道。
沒過一會兒,熱水打來了,康素先試了試水溫,撩起袖子,把連子寧的腳侵入水中,連子寧頓時舒服的呻吟了一聲,疲累盡消。
他想起一事,道:“那邊小几旁邊有個紅箱子,裡面有青鹽和銀丹草,取來泡上吧!”
“是,大人!”康素尋到了這兩樣東西,泡入水中,輕輕地活開,笑道:“奴家以前還不知道,泡腳的時候還要放這等東西,這青鹽可貴死了,奴家以前只在縣城的鋪子裡瞧見過一眼,那麼一小罐就要幾十兩銀子。”
連子寧淡淡一笑:“我也是貧寒人家出身,去年這個時候,還在爲一曰三餐擔憂呢!不過做到這個位置,自然就有了這些享受,你們以後跟着我,錦衣玉食不敢說,但是定然不讓你們受苦就是了。”
“嗯,奴家相信大人。”
連子寧身子往下滑了滑,舒服的半躺在被子上,忽然感覺一雙小拳頭在自己的小腿上輕輕地錘着,低頭一看,原來康凌正蹲在地上,輕輕地給自己捶腿。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卻是怎麼着都不敢擡頭看自己。
“以前學過麼?”連子寧感覺她這手法就算是不必上琥珀,也差之不遠了。
“奴家孃親腿腳不好,以前奴家姐妹便天天給孃親泡腳捶腿……”康素說着,聲音卻是漸漸地低了下去,神色一片黯然。
康凌更是不堪,已經是輕輕地抽泣開來,淚水撲簌簌的落在連子寧的腳上,肩膀一聳一聳的,看着甚是可憐。
連子寧暗悔失言,也只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反倒是康素姐妹生怕觸怒了他,很快便止住了哭聲,只是眼圈兒依舊紅紅的。
洗完腳,康凌出去倒水,康素把連子寧腳捧在懷裡,擦拭乾淨,見他指甲有些長了,便道:“大人,奴家給你修修指甲吧?”
連子寧唔了一聲,指着那紅箱子道:“一應器具都在那裡面,去找吧!”
腳趾甲長了甚是麻煩,若是得了甲溝炎,以現在的醫療條件也是難辦,琥珀是極細心的姓子,給連子寧收拾東西的時候把這些都考慮周全了。她把連子寧當成心肝兒寶貝一般呵護着,從裡到外伺候的熨熨貼貼的,便也盼着別人如此。
康素坐在牀邊,把連子寧腳放在大腿上,感受到那一片溫軟,連子寧也是心中起了一絲漣漪。趕緊晃晃腦袋,把這絲綺念給壓了下去,他盯着康素看。這女子滿臉的專注,長髮撩到了一邊,只是用心的用手中的小刀挫着連子寧的指甲,似乎在幹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連子寧心有所感,輕聲問道:“你覺得委屈麼?”
“委屈?”康素聞言眼中劃過一絲訝然,看着連子寧抿脣一笑,輕聲道:“不委屈,奴家家破親亡,這世間再無一點依靠,能被大人收留,哪怕是爲奴爲婢,也好過在外面太多。更何況……”
她調皮的一笑:“奴家聽王大人說過的,大人對身邊人極好,一定會善待我們姐們的,是吧!”
雖然說得肯定,但是她一雙美眸卻是眨也不眨的盯着連子寧,雙手下意識的絞緊了,暴露出她心中的緊張。
直到連子寧笑着說了那句“這是自然”之後,纔是鬆了一口大氣,完全放下心來。
兩人正說着,康凌回來了,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康素招呼了她一句,讓她修連子寧的另外一隻腳,這康凌倒是很乖的,立刻應了。
這個少女很是羞澀,連子寧看她如霧裡看花一般,一直看不真切。
連子寧能感覺到她的緊張,仔細打量,只在那張俏臉上看到了掩不住的羞澀和彷徨,卻是沒有屈辱、厭惡之類的表情。他這才放下心來,若是這兩女心有不甘,趁着自己晚上睡覺給來上一刀,那可真是冤哉枉也。
兩隻腳撂在兩個女子柔軟豐潤的大腿上,鼻息打在上面,癢癢的,舒服的連子寧幾乎要呻吟出聲,酒勁兒上涌,迷迷糊糊的便想睡過去。
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石大柱的聲音:“大人,標下有事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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